12、CH.12 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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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策划被做成了精装的册子空投来，厚厚一本。各色各样的企划都离不开花海的加持，他抱着睡着的人坐在庭院里，下过雨的阳光很好，他想让姜盈晒晒太阳。
在薰衣草即将凋零的夏天的末尾，他突发奇想地想在院子里种满玫瑰和野蔷薇。他觉得姜盈会喜欢的，这种带刺的鲜艳的花，像她。
而暑假结束了，姜盈又一次沉睡了。这是第四次，每一次的时间都在拉长。
陆修远请了临时看护，趁着莫雷尔医生为她输液的空档去学校替她办了休学，又去了李医生的研究院，也又一次地无功而返。其实他一直同李医生保持着联系，没必要特意跑一趟，但如果闲下来他就会心慌。
他请了四名园丁来收拾庭院，挽着裤腿衣袖在泥土里忙活了整一周，才终于忙活出了个雏形来。这天天气也很好，非适应季节种下的半开的花朵绽放了些许，总算学了点法语皮毛的陆修远跟园丁们一起坐在花池台沿喝水，听他们夸奖他：“嘿小伙子，越来越上手了！”
他悟性一向不错，无论做什么只要他想都能有模有样，所以素来自视甚高。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那些傲慢的报应会以这种形式应到他身上。
围墙上的蔷薇藤蔓间点缀着粉的红的花骨朵，比玫瑰更含蓄些，他想着等花开了，就还给姜盈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位络腮胡子的老园丁拍着他的肩道：“别担心，夫人会醒来的。你瞧，不应季的花也要开嘛，生命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啊！”另几人也附和。这里的人民以基督教信仰为主，他们教他祝祷的手势，陆修远不好推拒便凝了凝神，学着他们念了段祷词。
“嘿，神的悲悯是无国界的，相信吧。”
真的吗。他想问一句。
“修，远。”
陆修远一愣，迟滞地扭头。
明明是沙哑的，却有如天籁之音落在耳边，居然不似作假。
阳光下姜盈在比她高了半头的护工搀扶下站在门廊处，久未见光的眼忽闪忽闪，或许是被他一身泥泞的样子逗乐了，微微笑了一下。
陆修远边跑边想，传说神爱世人。
若这话能信，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他跨过池台，越过堆砌的障碍物来到她面前。
“你，你醒了？”
伸出的手讪讪地收回，脸侧不知是汗还是泪被折射出一瞬的虹光，姜盈抬手蹭了蹭他脸颊的泥污。
陆修远下意识躲了，生怕污了她的白。
“我……我身上脏，都是泥，你等我洗……”
姜盈执着地用手擦着他的脸颊。
“修、远。”
“嗯，嗯？”
“不脏。”
“……”
“好看。”
白得透明的姑娘好像一瞬恢复了以往的生机活泼，眼中的光都像是藏了星星。陆修远再控制不住地一把抱住她，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诚惶诚恐悲喜交加。
“你最好看……老婆，这些花都是为你种的，喜欢吗？”
“嗯。喜欢。”
“……怎么这么好哄……”
“最，喜欢，你。”
“……”
热心看客们的起哄正巧掩盖了他不想被听到的哽咽。
“我也是……最爱你，只爱你。”
晚上临睡了姜盈还坐在画室的窗沿上看着夜色下的“玫瑰园”，陆修远帮她吹干了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再回头就见小姑娘坐在台沿上抱着膝盖，望着窗外出神。陆修远突然有种他的姜盈回来了的感觉，那个月色下的身影靠在玻璃上沉默地很独立，像是没有他也不要紧了。
陆修远将人抱了个满怀。
“这么喜欢？”中天一缺蛾眉月，薄薄一层银辉倾泻下来浮动如暗涌。在他看来庭院里的花草不过一片晦涩暗影，姜盈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总觉得她有心事，这在目前来说可算稀奇。陆修远很是心虚，他们在国内的“玫瑰园”一直被陆修远不遗余力地排斥，如今自己又造了座玫瑰园，姜盈会想起的是好事还是过去那些他生怕她想起的事？
姜盈转脸看他，十分专注的模样，良久说：“喜欢。”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被傻姑娘一心一意地爱着，从未怀疑过。
“我吃醋了，不如多看看我？”
前路未明，所有的沉睡和苏醒都毫无征兆。李医生说过，无迹可寻才是最难的，他们从开始就寸步难行。
“好。”
陆修远在月色朦胧的窗前亲吻她，细细的脖颈总是微凉，他想温暖她，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再越雷池，只得小心翼翼地捧着，轻轻触碰摩挲，像安抚小猫一样。姜盈窝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又想睡了。
“姜盈？老婆？”
“嗯，嗯……”
陆修远握着她的手，脑子里像要被割裂一样，死命地挣扎在让不让她睡之间。上一回姜盈清醒不过两天就又沉睡了，他真是怕了。然而不等他做出抉择，姜盈突然惊醒般猛地坐了起来，陆修远反倒被吓了一跳，下巴被撞得挺猛。
他揉着姜盈的额头问：“怎么……”姜盈伸手掩在他唇上，陆修远便噤声了。
这一排的居民楼全是自建房那种别墅，不算很齐整，但只要入了夜就都很安静，因此院中门外如果有什么异常也藏不住。陆修远很快就听到了屋门口似乎有人，这个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了院子，已经站在了门厅外。
他跟着姜盈轻轻悄悄地走出画室，来到客厅的边角，那个人突然敲响了门。姜盈明显受到了惊吓，抱着陆修远胳膊的手抓到泛白。
“报、警。”
她很小声说着，还用力地点头。陆修远下意识就按了110，被姜盈拿走了手机按了17还很流利地用法语报了地点。陆修远惊讶不已，但来不及发问敲门已经变为拍门，依照门板受力的高度来看，对方身形真是不一般。陆修远183的身高在欧洲本来就不算出挑，对方恐怕得有2米的身高，没准还多点，厚重的门板被拍得直晃。
姜盈使劲拽他，看样子是想缩回最里面的卧室去，陆修远却不是躲藏的性子，但见她实在害怕，又不愿让她独自躲起来。想了想只好护着她刻意厉声厉气地高声问：“谁？”
对方说了一串法语，但好像是个醉汉，陆修远本来就只会点皮毛，经过口齿不清的加工完全听不懂。姜盈却仿佛特别清醒，低声帮他翻译着：“他说，开门，他要进来。”
陆修远莫名其妙：“是认识的人？”
姜盈迅速摇头：“不，不！”
“好，你别怕，别怕。乖，有我在呢，嗯？”
陆修远的法语实在有限，狠话也放不出，只好重复着喊对方找错了，他已经报警。然而对方却似乎醉得听不懂，反而越来越不耐烦，门框上装饰的玻璃被震碎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吓得姜盈叫了一声，那醉汉更疯狂了。
姜盈狠命地捂着耳朵瑟瑟发抖，陆修远一下子急眼了：“我草他……”
他把姜盈藏在墙角，抄起餐厅的椅子就往门口冲，姜盈要拉他一把没拉住，重心一歪跪倒在了地上，陆修远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姜盈！姜盈，没事吧？让我看看，伤着没？哪疼？跟我说？”
姜盈只是摇头，死死地拽着他衣服：“别去，别去……”
“乖老婆，我没事的，我打架很厉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警察一会儿就来了，别怕，嗯？”
“不，不……别去，你别去……”
陆修远理智一直在线，但也架不住外面的疯子一直拱火。眼看门板都崩出木屑来，房子像要地震一样，每有响动姜盈就是一缩，这特么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老婆乖，你去最里面的房间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不，别去！”
“修远！陆修远！”
她喊地声嘶力竭，陆修远不得不回身来看她。见姜盈泪如泉涌，陆修远一下子清醒了，扔下椅子回到她身边。
“没事，没事，别怕了，别哭啊。”
“别去，你别去……”
“好好，别哭，别哭了宝贝，我在呢。”他捧着她的脸吻干她的眼泪，姜盈却哭得直倒气。陆修远手忙脚乱，想去给她倒杯水，姜盈又反应激烈地狠狠抱住了他。
“别去！陆修远……”
“我不是……”
“陆修远！”
“我在我在，我哪都不去，不去……”
“陆修远，陆修远、你别去……我、害怕……”
就这么几个字，说的他心都碎了。
不寻常的响动惊扰到邻居，四邻灯亮，门外的人也好像收敛了点儿。陆修远抱着小姑娘坐在角落里，听出院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大概是在质问醉汉，他只能断断续续听出一些单词，姜盈却听得极认真，渐渐没那么害怕了。
又过了一会儿警笛响起，他搂着姜盈站起来。
“警察到了，没事了，敢出去吗？”
姜盈点点头，陆修远笑了笑亲她额头：“好姑娘。”
醉汉蜷缩着就倒在门前台阶上，看不着正面。陆修远的估算没错，这人约摸得有两米一的身高，真真是虎背熊腰，恐怕有三四百斤重。一身麻袋样的装束邋里邋遢，他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家伙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家。
院子里警察加上左邻右舍居然显得有点拥挤，要不是这么多人他真想上去踹几脚。警察近前询问，姜盈很镇定地对答如流。
他差点忘了，他们家的女霸总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从前商战谈判桌上就算对家是他，这老婆大人也是据理力争从不服软。陆修远揽了揽她，无比怀念那时候的姜盈。
“这位先生，听邻居说您是姜小姐的丈夫？”
陆修远回神，光顾着看老婆，差点忘了他也是要接受问讯的。
“是。”
“这家伙夜半上门滋事已经是第二次了，幸好这次有你在。按照我们地方法律，你们可以提起诉讼或要求此人赔偿。如需向贵国的使领馆申请法律援助，我方可出具相关函书予以协助。嘿，先生？陆先生？”
“你说，这是这个人，第二次这么干了？”
白人警察好像没理解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哦，是的，第二次。上一次也是姜小姐报的警，你不是他丈夫吗？为什么你不知道？”
“……”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很明显他们关注的重点不一样。姜盈那边的问讯结束，两名警员捞着装死的醉汉半拖半拽着起身，才站起来姜盈就踩在了他脚上，她戒备的模样让陆修远一阵自责。
难怪方才她第一时间就有所警觉，第一时间就要报警。陆修远看着那山一样的混蛋艰难地被塞进警车里，一脸络腮胡乱糟糟，怎么看都不像个喝醉的正常人。所以姜盈那么拼命地阻止他，是怕他打不过对方，怕他受伤？
那上一次，她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怎么挨过的？
“抱歉，我夫人需要休息，我想明天去警局再做笔录，可以吧？”
白人警官一怔，最后同意了。
陆修远跟赶来的邻里道谢再把人送走，免不了客套几句。回过头姜盈抱着肩膀还站在门厅的灯光下等他。陆修远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抄起她，一路抱回画室里，用被子裹住。
“我去给你倒水，马上就回来。”
姜盈拽住他的手摇头。
“陆修远。不要、水。”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到李知言跟他提过的话，“除了陆修远我谁也不要”。他忍不住亲吻她，从干了的泪痕吻到嘴角，新的湿意又落了下来。他将人压在丝被里，十指相扣，细细地安抚她，用自己包裹她。
也用一场极尽温柔的情事哄睡她。
姜盈以前在这种事上并不是放不开的人，这一晚却一边缠着他一边又不停掉眼泪，惹得陆修远现在都觉得嘴里都是苦涩滋味。他趁人睡熟赶紧起来冲了个冷水澡，不敢想“上一次”那个不速之客都干了些什么。
他初来时，只有门厅的大门是新的，门锁似乎也是特别挑选的，看起来格外复杂。他那时明明注意到了，却没有多想一步。
想来是国内治安环境太好，他也被惯性思维麻痹了。
淋浴下的身影一拳凿在墙壁上，带着血丝的水流沿着白瓷砖蜿蜒而下。
陆修远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警局，坐在问讯室门口时夜值的警察正忙着交接。等待的时间里他一边跟李医生约时间一边编辑消息，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一行字。
“她在我来这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这个点国内应该是凌晨两点多，叶云寒依旧很快回复道：“没有。”
果然。这才是姜盈的风格。
微信又响了。
“她不是那种人。”
是了，她不是那种人。
她从不求助，起码对他从来没有。七年的婚姻关系里，她从未跟他开口要过什么，唯一一次的要求，大概就是帮她戴上婚戒那次。
哈哈，他这样的丈夫。
他这样的丈夫。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12 惊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