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旧爱在今生·续]重拾》夤夜月

11、CH.11 珍惜

　　陆修远很快找齐了各色营养师来咨询，甚至跟一直以来都无比讨厌的叶云寒建立了联系。他主动添加叶云寒的Wechat时，光“我是陆修远”这几个字打了得有50遍。好不容易心一横发送出请求了，心里设想的无数种被找难堪的场面却都没有发生，叶云寒很快就通过了验证。
　　且还马上发来了信息：“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以订明天的早班机过去。”
　　陆修远破天荒地没有一秒拒绝。
　　自从见过李医生，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跟营养师学习，做了很多笔记。有时会同时和营养师还有李医生连麦，比开公司会议慎重多了。自从出校园就没再做过笔记的人重操旧业奋笔疾书，生怕露下一星半点，那种“错过的都是重点”的强迫症都回来了，下笔时恨不能多长几只手。只是他不爱用本子，总是从打印机里抽着写着，不知不觉就写满了一桌子。
　　结果还是输了。
　　他想起以前无意间瞥见姜盈看的书，里面有句“先爱的未必就吃亏，后爱的却多半要后悔。”
　　若换成他，应该也会觉得叶云寒这样的追求者才是良配。
　　毕竟谁会不喜欢享受别人全心全意的爱呢。他自己也曾遍尝甜头，或许潜意识里还曾默认过自己的终身受益。
　　他不知道该为对方庆幸还是该骂自己活该，姜盈终于决定不再爱他。
　　心口一窒，缓了半晌他才长出口气。
　　“暂时应该不用，我正帮她稳定体重，每天都陪她做一点体能锻炼。这几天看数据还算乐观。”
　　想了想又补了句，“需要的时候我会说的。”
　　“你确定到时你开得了口？”
　　对方问的直白，尴尬多少有点，他舔了舔后槽牙。
　　“确定。起码在她的事上，我信得过你。”
　　手机屏很快熄灭了。
　　画室那边似乎传来了动静，陆修远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天女散花的笔记，刚拢好姜盈已经出现在了房门口。
　　“洗澡，一起？”
　　“……”
　　这是什么绝世酷刑？！他在这边人魔交战，姜盈却跟他玩歪头杀。
　　“在忙？那我……”
　　陆修远在叹息之前已经将人拉住。
　　“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放弃？再忙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没来得及蓄水，花洒下浴室里很快起了雾。没了衣服蔽体的姜盈会下意识靠近他，变得粘人。陆修远很乐意自己能取代衣物的安全感，哪怕他淋着热水也能感觉到额角绷着青筋。姜盈屈着手臂拢在胸前，抬眼和他的眼神撞在一处，星眸含怯地用额头贴上他的下巴，进而触碰他的颈侧，陆修远差点一拳把花洒震到了地上。
　　他将她抱起搁在浴缸边沿，扶着她后颈亲吻，触手可及全是流连迷恋。可惜邪火下不了只有靠理智强行拽回来，他捧着姜盈的脸，细细的水流顺着两人的发丝脸颊涓涓淌落，像所有隐忍不发的暗涌。
　　他贴着姜盈的唇按捺着：“老婆……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求你了。”
　　很明显姜盈什么也听不懂，她越来越像个孩子，只是本能地依附他眷恋他。最致命的是，这种本能的贴近他完全没法拒绝。
　　“修、远？”
　　他经不住一点点来自那双唇的引诱，高密度的水汽远比不上喘息的缠绵炙热，玻璃幕墙上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好容易把姜盈哄睡了，他一手搂着人，一手艰难地打字给李医生留言。他不认为姜盈是会在这种事上这么热衷的人，以前她的爱也赤诚热烈，但他从没觉得是这么生理层面的事。这么说也不对，他当然明白相爱的人对彼此的身体都有索求，就像他现在完全抵挡不了姜盈无意识的引诱一样。只一双蒙着雾气的眼都好似拧着他的心脏，怎么怜惜都不够弥补她的委屈，都是天大的委屈。
　　但现在的姜盈，唯独在这件事上好像是主动的，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实在百思不解。
　　“你们以前的夫妻经验里，有发生过特别的事吗？”
　　陆修远一怔。
　　一月三次？
　　任他脸皮再厚，心理建设做得再好，也不得不觉得，当初的自己实在渣得太难看。这是他能向外人口述的极限了。
　　“是有过些，不太好的语言交流。”
　　“那恐怕也是她的心结之一，或许你可以试着解释，来看看她的反应。”
　　……
　　陆修远望着紧偎在他怀里的人，贴上去深深地闭上眼。

　　姜盈的邀请每日都折磨着他的神经，这种能看能抱却不能吃的痛苦着实让他领教地够够的了。以至于每到夜幕降临，强制散步回到家的那一小截路上，他都有种马上要接受酷刑的超级压力。反倒是姜盈，虽然每天勾起这些压力的都是这病了也坏心眼的姑娘，但他渐渐发现，姜盈似乎更喜欢的只是与他肌肤相亲。
　　也就是俗称的“贴贴”，仅此而已。
　　陆修远却不能满足于望梅止渴。直到这晚，陆修远被撩拨得又差点失控，他赶忙帮两人衣服拉扯好，用丝被盖住，把人抱在怀里试探着问：“姜盈，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想对你做什么？”
　　姜盈仰着脸，直愣愣地看着他。
　　“羞、辱。”
　　“……”
　　陆修远如遭雷殛。她如今的词汇量里几乎已经没有这种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语了，却唯独将这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
　　李医生真不愧是专家。
　　他不是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只是不敢想，不敢认。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不是……”
　　“不是？羞辱？那是，什么？”
　　他紧紧搂着她，紧得两人都呼吸困难。
　　“我喜欢你，不是喜欢，我不会抱你，我不会。”
　　姜盈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节来。
　　“……嗯。”
　　陆修远心酸地要死。他如今说什么，真的也都是假的了。
　　“姜盈，你告诉我，要怎么说，我真的爱你。”

　　姜盈再一次沉睡了。
　　在医生、营养师甚至她的同学，教授纷纷来过之后，陆修远拉了窗帘，彻底闭门谢客。他筋疲力竭，总在不小心睡着后一闪而过唐橙给他看过的遗照，就在他们当年办婚礼的地方。他始终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他记得唐橙给的那巴掌清脆响亮，质诘问他满意了否，记得他撕碎的死亡证明。
　　第无数次惊醒，姜盈仍宁和地睡着，她的呼吸太清浅了，清浅到陆修远总是忍不住伸手探她的鼻息体温。
　　幸好。
　　先后两次经叶云寒的手回到他这的戒指，一直贴身带着。他在这个不知昼夜的暗室里悄悄帮姜盈戴上，却发现戒圈松出好多空间，已经完全挂不上骨感剔透的手指。
　　手一抖，戒指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上，钻石折射的华彩刺得他眼睛生疼。
　　“姜盈，你知道我以前从不信鬼神，从来不信。人说，不知苦楚，不信神佛。但我现在真的，无路可走了。”
　　“你换种方式、惩罚我……好不好……”

　　李知言也很久没跟陆修远视讯，都是电话邮件言简意赅的指令，这次对方主动发来视讯他还有点不习惯了。难得的是这次陆修远看起来还算正常，除了眼睛浮肿得厉害布满血丝，起码没再胡子拉碴顶着鸡窝了。
　　他习惯性地汇报了一圈工作，陆修远关心了几个重点项目和姜氏的情况，听起来比以往都正常很多，李知言却突然愣了愣。
　　“姜盈，又‘睡过’了？”
　　陆修远明显僵硬了一下，突然一手撑着额头，遮住了眼睛。李知言连叹息都不敢发出声音：“要不，我问问唐橙，她其实还挺想去你们那的……”这种避重就轻的说辞他自己都觉得说出口也是浪费，可，左右逢源如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兄弟。
　　良久，他才听到对面有了声音，陆修远说：“第三天……已经第三天了。比上次更久了……”
　　“……修远，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你卧槽！你……”不知何时唐橙早来到他身后，一把抢走了手机，李知言完全拦不住，喊唐橙大名也不管用。
　　“你走开别碍事！！不然你也给我滚！”
　　李知言：“……”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陆修远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你的爱怎么这么肤浅？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找到症结所在？！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了解她？你有没有用心了解过？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比起活着，她更迷恋死后的世界！！这是为什么？！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李知言默念一声“坏了”，紧着在后面拽唐橙，破天荒的是陆修远居然没有翻脸。他这发小他可太了解了，这节骨眼上还被人这么指责，他绝没可能忍气吞声。画面里陆修远像定格了一样只看得到下半张脸，这下连唐橙都收敛了，没再连珠炮似的火上浇油。
　　好一会儿陆修远终于抬头来看，唐橙亦是一怔。
　　“我很懂，唐橙。”事实上他从来没怀疑过一切都是因为他，什么锚点什么契机，只可能是与他有关的，“所以然后呢？”
　　唐橙：“……你，就算你现在知道对她好了，她也只以为都是梦里，你这样，这样她只会更沉沦！”
　　“是吧，所以呢？我应该扔下她，离开她，不管她？还是应该强行叫醒她，伤害她，再杀她一次？！！！”
　　“……”
　　“你说啊？！你不是也很懂？你们都那么有道理那告诉我怎么做？你们不是都很懂吗？那就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你们想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
　　“修远你别激动……”李知言总算把手机抢了回来，唐橙也不吱声了。
　　他们都知道，作为朋友再关心两人，面对这种事，这个病，他们都只能干着急，给不了什么实质的帮助。
　　“唐橙，你很了解她吗？那你说，她是想让我去死吗？”
　　“陆修远！你说什么胡话呢？！”李知言手一抖，脸色一下变了。
　　“我没说胡话，我很清醒。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
　　“修远，你冷静点儿……”
　　陆修远抹了把脸冲李知言身后那女孩说：“唐橙，你说，我现在就把自己捅死，就现在，我立刻就把自己捅死，我死了——她能不能醒来？能不能好好的？能不能？能不能？啊？”
　　……
　　“唐唐，算我求你了……”
　　这通视讯最后无疾而终，依照李知言的推断，应该是陆修远那边手机掉地上了。唐橙早在断线之前就一直背对着他，李知言极尽温柔地从身后抱住她，没说“别哭了”，而是“求你了”。
　　唐橙的肩抖得更厉害了。
　　她也没想把谁逼疯，她也知道就算是当初那么不是东西的陆修远也不是真的想逼姜盈去死。可是结果呢？
　　“……我没法不讨厌他，李知言。我没法不讨厌他我就是想教训他！他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李知言不停地安抚她。
　　“他们明明，可以好好的。如果……她们本来，本来明明可以很好的！”
　　“嗯，是啊。”
　　这世上几乎没人不认识“珍惜”两个字，却没几人真的懂这两个字。他把唐橙扳过来面对自己，对脸都被擦红了的女孩说：“等姜盈好了，我们四个一起，办次婚礼，好不好？”
　　唐橙愣了愣，一头扎进他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他不会真的……”
　　李知言笑笑揉她的头，嘴硬心软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
　　“哪可能，现在姜盈才是他的命。你觉得他能真不管她么？”
　　如果陆修远是那么没用的男人，何至于让姜盈倾此一生，一世入梦，也非他不可。
　　其实他俩真挺合拍的，尤其这种疯起来孤注一掷的时候。
　　就像唐橙说的，他们本该很好，可以很好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