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路一号》公子晖

18、17

　　什么……意思？

　　熟悉的话语勾起了曲怀觞脑海里模糊的印象，他皱起眉，努力回忆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相同的话，只是过程中仿佛总有什么干扰着曲怀觞，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曲怀觞分辨了下才忽然发现，原来一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味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包围着他的那种味道，像泥土、砂石和腐烂的肉类混在一起所散发，最初只是淡淡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强烈，直到现在已发展到就算刻意忽视也起不了作用的地步。

　　曲怀觞忍不住退了一步，然后不解地看着房内的女子。
　　味道的源头，正是她。

　　女子却像是没发现曲怀觞奇异的目光，她空洞的眼珠转了转，嘴角一咧，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就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发出来的，断断续续，粗哑难听，她一边笑一边随手捡起了一片瓷杯碎片，然后紧紧捏在了手心里。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不顾手掌被瓷片割得鲜血淋漓，女子用一种梦游般的动作走到了房内的床边，然后抓住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扯，露出了下面被牢牢绑住的人。

　　“就是为了她吧！”

　　曲怀觞震惊地看着熟悉的黑发女孩，瞳孔猛地一缩……千叶！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某段记忆么？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了！是她！原来是她！枫岫！

　　呼吸一滞，曲怀觞想要冲过去，却突然发现自己四肢僵硬动弹不得，他开口想叫，可无论他再用力，也吐不出一个字，只得眼睁睁看着紫发女子神情呆滞地走到床边，然后举起手中的碎片对准了千叶的胸口，狠狠扎了下去！

　　“不！住手！”
　　碎片扎入女孩胸口的那一瞬，曲怀觞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猛地碎裂，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血红，耳朵里轰然作响，他叫了出来，但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曲怀觞不知道自己意识混乱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也许是几个小时，他只知道当他清醒过来，他的脚下、衣服上、手上全是尚未干涸的血迹，枫岫蜷缩着倒在床边，喉咙里插着的赫然是方才还在她手里的碎片。

　　曲怀觞呆呆看着女人的尸体，她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脱出眼眶，但脸上的表情竟没有痛苦的感觉，嘴角居然还带着近乎诡异的微笑。曲怀觞冷冷打了个寒战然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从脚底传来的尖锐痛楚立刻让他的脸扭曲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踩中了一块玻璃碎片。
　　突然反应了过来，曲怀觞快步跑到床边扶起了床上的黑发女孩，他略略检查了一下，才发现枫岫那一下并非像他所见那样刺入了千叶的胸口，而是伤在了腹部。伤口很深，不停流着血，千叶已经陷入了昏迷，曲怀觞顾不得多想一把抱起千叶就想朝外走，但他脚刚一动，脚踝却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扣住了。

　　“白……忘……机……”

　　断断续续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曲怀觞一惊，这才发觉扣住脚踝的是一只手……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和千叶，剩下还有能力握住他脚踝的人，只有……
　　背上寒毛直立，曲怀觞拼命克制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一点点把脖子扭了过去——本是蜷缩在床边的女尸这时竟然调了个个趴在了男人脚边，她惨白的双手扣住曲怀觞的脚腕，一双本来美丽此刻却像死鱼般的眼珠牢牢盯着男人，鲜血不停从她喉咙处的伤口涌出，没有止境般，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

　　冷汗从曲怀觞额头滑落，他猛地弯腰拉开枫岫的手，然后一脚把尸体踢开。紫发女子的身体在地上滚了滚，脖子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但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曲怀殇，嘴角古怪的微笑越来越大，嘴唇甚至咧到了耳边。
　　“你……杀了……我，你又……杀了我……”
　　支起上半身，枫岫维持着古怪的姿势，嘴里发出了咯咯的像笑又像哭的声音：“白忘……机，白忘机……啊……”

　　毛骨竦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情形，曲怀觞来不及去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儿！
　　他拼命后退，女尸却以一种笨拙但绝不缓慢的方式向曲怀觞爬了过来，她瞪着男人，黑眼瞳缩小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大片大片的惨白留在眼眶里，上面满布青黑色的细细血管。然后枫岫干裂发紫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了锯木头一样难听的声音：“你是……我的，我的……谁也不给！！”

　　抱紧千叶勉强后退，曲怀觞甚至没有勇气转身逃跑，他一心想退到门口好离开这个房间，只是当他忍不住飞快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后，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门，不见了。

　　不仅是门，他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门，也没有墙壁，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灰色浓雾，除了面前正朝他爬来的女尸，浓雾里也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奇怪声响在渐渐靠近，曲怀觞眼角一跳——他似乎隐隐约约看见无数只惨白的手臂从浓雾里挣扎着往外抓着，但始终无法挣脱出来，女人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那种腐败的恶臭愈发浓烈，熏得他胸口一阵发闷，直欲作呕。

　　但曲怀觞已经顾不得去难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想着怎么办，他要怎么离开，千叶不能再等下去……凌乱的思绪充斥在他脑海里，让他一时无法清晰地思考，直到有一个熟悉的女声略带焦急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曲怀觞你这个白痴！快把她放下！”

　　……嗯？
　　曲怀觞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千叶明明还在他怀里昏迷着，为什么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但下一秒他的怀疑立刻被推翻了，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该死！还想离开的话就把那东西给扔了！”
　　“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