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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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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按了多次机关,来回搜索,所谓的密道都无处可寻。
铁蹄传来的阵阵声响不停地靠近着。
阿橙有些急躁,愤愤道:“难道皇上骗我们?”
褚盈禾此刻也顾不上迷茫,深呼了几口气,冷静下来道:“不可能,想让我们陷入绝境也不用费这功夫。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陡然间,井中的水喷涌而出,停滞在半空,仿佛在思考一般,片刻后汇聚成一行流动的字:“在找密道?”
这水字透着点点月光,波光粼粼。
阿橙吓得失声,褚盈禾也哆嗦了一下,连恒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想到要保护公主,阿橙还是壮着胆子猛然上前,掏出腰间的小刀冲那水字划去。
自从十年前褚连恒被妖术致哑,阿橙便在皇上的嘱托下开始练习武功,这小刀也成了她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
那水字被刀劈成两半,抖了两下,落回井里。
褚盈禾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井底喷出一股更粗的水柱,在空中留下一行更高的水字:“我知道密道怎么打开。”
褚盈禾喊道:“什么人?少装神弄鬼!”
空中的水字变换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打开密道。”
阿橙也叫道:“歹人,你休想得逞,我们不会帮你为非作歹的!”
褚盈禾思考了片刻,道:“你是谁?”
水字却没有丝毫变化,在空中潺潺流动着。
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宫外的千军万马冲进了皇宫。霎时间,战马嘶吼,金石交击,士兵的呐喊此起彼伏,火焰的噼啪声夹杂着爆裂声,穹宇之间一片沸反盈天。
眼看着军马滚滚而来,褚盈禾心一横,向前迈了一步,冲那水字喊道:“我答应你,你把密道打开吧!”
阿橙吃惊地拉住褚盈禾:“阿褚,万一他的要求离谱……”
褚盈禾露出坚毅的神色:“早死晚死都是死,眼下能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只见那行水字变成一颗水球朝褚盈禾飞来。
阿橙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把她推开,不料褚盈禾早在襦裙下扎了马步,站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水球径直穿过了褚盈禾的身体,在胸口和后心留下了一团水渍,随后落回井中。
水井旁的一块草地开始缓缓下陷,随后平移至一侧,露出一截深不见底的台阶。
“阿褚,你感觉怎么样?”阿橙抚上褚盈禾后心处的潮湿,紧张地问。
“没什么感觉,我们赶紧走吧。”
顾不得犹豫,阿橙迅速冲进了密道打头阵,褚盈禾也拉着连恒紧随其后。
这楼梯约莫有三层楼高,狭窄的通道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两旁的墙壁上挂着点燃的火烛,大抵是皇上提前遣人做的。
三人全神贯注地下楼,很快便下到了底。
地底的潮湿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发霉的气味。褚盈禾胸口的潮湿有扩散的迹象,一阵强烈的挤压感从洇湿处袭来,几乎让她喘不上气来。
阿橙担忧地问道:“阿褚,你还好吗?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褚盈禾一手按在胸口,大口呼吸着:“我没事,只是这里太潮湿了,心口有些闷。我们赶紧走吧。”
阿橙点点头,加快了探路的脚步。
终于,一道楼梯出现在了密道尽头。与下来时不同,这楼梯呈螺旋状,且足足有十层楼高。
三个人精神高度紧张地前进,爬到顶皆已是身心俱疲。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半人高的矮木门,阿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可门外漆黑一片,也并无任何声响。她犹豫地回头,却见褚盈禾面色发白,额头上、人中附近全是细密的汗珠,额角的碎发凌乱地粘在皮肤上。她心急如焚,视死如归地弯腰钻进了那木门。褚盈禾和连恒也弓着身子跟上。
狭窄的空间乍然开阔,一股朽木的气息飘然而至。
褚盈禾双手撑着膝盖喘息着,发觉胸口的压力逐渐减轻,犹如攥紧的拳头渐渐放松。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开始打量四周。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动静。
这似乎是一间木屋的阁楼,穹顶呈倾斜状。屋子中央有一张小小的木桌和两条板凳,一侧的窗户被几条木板钉死,窗旁是一张铺着宫廷被褥的床。
褚盈禾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肩膀一松,卸力瘫坐在床边,拍了拍左右两边的位置,示意阿橙和连恒也过来坐。
方才的逃亡已经耗尽了连恒所有的精神,他虽已十四岁,此刻却宛如一个四岁的男孩,魂不守舍地在姐姐身边缩成一团,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唧”一声。
褚盈禾轻轻笑道:“连恒饿了,我去楼下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连恒却抓着姐姐的袖子不松手,眉心紧皱,嘴唇抿着,眼眸快速地左右闪动着,神色紧张。
褚盈禾知道他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把弟弟揽在怀里。感受到连恒在颤抖,她温柔地捋着他的后背。
“不怕,连恒,我们安全了,姐姐在呢,不怕。”
阿橙:“阿褚,你和太子殿下留在这里吧,我去楼下找些吃的。”
褚盈禾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嘱咐她注意安全。
连恒挣脱了褚盈禾的安抚,用手语比划着:父亲母亲呢?他们安全吗?
褚盈禾眼前闪过父亲最后泰然决绝的眼神,挤出一个微笑:“他们会安全的,别怕。”
连恒在安慰中渐渐平复下来,安静地依偎在床角,不一会儿就合上双眼睡着了。
褚盈禾弯腰给他盖上被子,怀里的木盒差点掉了出来,她这才掏出木盒仔细端详着。
木盒盖上有一枚太极图案的纽扣,她轻轻转了一下,“咔哒”一声,顶盖弹开,里面躺着一本红色的无名薄书,一袋装得鼓鼓囊囊的金银,和一张整齐叠起的信纸,信纸背面隐隐透着墨字的痕迹。
她深呼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展开信纸,纸上赫然是皇上端正规矩的小楷。
“吾女盈禾展信安:
朕伏枕于残灯之下,心念旧时庭院笑语,愈发酸楚难捱。待汝展信,黎国已倾,山河俱焚,朕与汝母或既赴九泉,千万莫要牵挂,但尚有遗言,朕不得不嘱。
朕平生鞠躬尽瘁,未负祖宗遗命,然遭此妖术横行,国破家亡,心有千般遗恨。昔日,尔兄遭妖术所害,至今哑不能言,朕愧对其父之名,此为平生大恨之一。今朕与汝母愿以残命暂护汝周全,盼汝等得以觅得生机,只恨今后再无力为汝遮风避雨。
盒中秘籍,务必随身携之。此书本为朕机缘巧合所得之法宝,欲以破敌,然朕终其一生仍未参透其中玄机。今将其托付于汝,实乃迫不得已。朕知汝一向无心典籍,独爱游山玩水,不耐劳苦学问,此乃人之常情,朕从不曾真心怪责于汝。
然苍生危矣,妖术壮大,人心颠沛,若无人挺身而出,天下生灵将无以为继。若汝有缘参透此书,或能于乱世之中寻得一线光明,救苍生于水火,此乃父母之大愿,朕于地下之长慰。
若汝心不在此,不愿研书破术,朕亦不强求。天命有定,若人力难为,亦莫勉强。只愿吾女平安,避乱世险途,生如汝名盈禾:笑语盈盈,秀如青禾。
而今提笔,心若刀绞,唯愿来生能得一世清平,父母子女,共享天伦,不复今日之生离死别。
书至此处,已觉笔沉。恐千言万语平添汝心烦乱,盈禾莫怪朕喋喋不休。
此番一别,珍重万千,此心唯有寄托于天地,庇佑吾女平安喜乐。”
信行笔至最后两列已是拥挤不堪,满是涂改的痕迹,要知皇上向来严谨,下笔前必是斟酌再三,极少涂改。
褚盈禾的心突突跳着,读到信末已是泪流满面,胸中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巨石,把她沉沉地按住,拖向脚下的大地,逼她直视残忍的现实。
眼泪落在信纸上,洇开了一团墨,她用袖子抹了抹泪,认真把信纸叠回去,放入木盒最底层,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脸,似乎在检查她是否在哭。
原来是连恒被她微弱的抽泣声吵醒,自从变哑以后他的听觉变得越发灵敏。
他指尖触到温热湿润的液体,慌张地挪向前,张嘴用力摆出口型,嗓子却只发出嘶嘶的哑声:“你怎么哭了。”
褚盈禾摩挲着弟弟的脸,笑着摇了摇头:“阿弟,以前姐姐总觉得布衣人家比帝王皇室好,在江湖流浪比困于宫门之内好,现在这个梦想真的实现了,我应该开心是不是?可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连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着姐姐的手,费力嘶哑地张口:“以后连恒保护阿姐,保护阿橙。”
褚盈禾破涕为笑道:“好,以后连恒保护我和阿橙。”
阿橙端着三碗阳春面一上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姐弟俩互相安慰的画面。
阿橙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褚盈禾已经擦干眼泪,眼眶泛红,道:“没事,阿橙。今日我们在此休息一天,明日我想回宫城看看。”
阿橙把面放在小木桌上,道:“好。快来吃吧,楼下有个小厨房,里面的米面够我们三人吃上半个月。只是没什么菜,今天只能将就一下了。对了,据我观察,咱们是在城北的一个小山丘旁,这木屋依山而建,四周一片荒凉。”
褚盈禾若有所思道:“曦月山?”
阿橙:“应该是。”
褚盈禾心中波澜万丈,不知父皇为了让这一次自己能成功逃脱提前规划了多久,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做这些的呢。
翌日,褚盈禾三人出发从木屋外的大路返回宫城。
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分明是白日,整座皇城上方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前些日还熙熙攘攘、繁华喧嚣的街道已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四处横陈,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
褚盈禾战栗着,一言不发,紧握的双手指尖泛白。
连恒紧抱着她的一只胳膊,双目空洞,拼命咬牙咽下恐惧。
阿橙触摸着漆黑斑驳的宫墙,神情恍惚。
宫门内,尸横遍野之中,一点鲜亮的黄色抓走了褚盈禾的全部注意—
那是父皇与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