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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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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盈禾和往常一样玩得尽兴,回宫阁时已是子时了,皇后正一脸愠怒地坐在房中的红木椅上等她。
不及褚盈禾反应,阿橙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皇后,是我不好,拉着公主玩,忘了时间。”
褚盈禾也紧跟着跪下,刚想把事实说出来,便被皇后的话打断了:“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你不要替他辩驳!褚盈禾,你天天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现在到好,越来越放纵,真把自己当成平民百姓了?近些年来妖术盛行,你要是被歹人认出来抓住了怎么办?忘记你弟弟连恒是怎么瞎的了?这件事我非告诉你父皇不可!”
褚盈禾欲解释,可还没开口,“砰”一声,皇后浑身颤抖双目通红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模样十分可怕。平日皇后性情温和,即便被褚盈禾惹得生气也不至于如此剧烈地发起火来。皇后突然变成这样,一时间,屋内无人敢说话。
片刻,皇后渐渐平息了颤抖,起身离开,丫鬟们才纷纷壮胆上前安抚,。
褚盈禾和阿橙目送皇后走出院子。
“你觉不觉得母后反应太大了?”褚盈禾问。
“确实比以前都大,许是想到你弟弟的事情吓得吧。”
“我觉得她像受了什么刺激……”
“受了你的刺激啊……”
“……”
翌日。
“阿褚,你别总让皇后闹心,你也该学点政事了。朕就你们两个孩子,连恒失声,你便是黎国唯一的皇储。”皇上百忙之中抽空来劝说这胸无大志的女儿,“你也不用犟嘴,朕自有办法让你学政事。两个月后,必须跟朕去瓦歌族议和。”
褚盈禾心想,母亲告状的效率真是快,看来去瓦歌族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那阿橙和我一起去。”
皇上从奏折中抬眼,带着恼意地答应了。
没过两天,皇上果然想出了让褚盈禾学政事的“妙招”。
褚盈禾像往常一样打开自己的《民间灵异传说》话本,却发现里面的插图没了,对话也没了,只剩下一堆年份和人物名字,以及对于人物和历史事件长篇大论的分析。她眼皮一跳,翻开另一本《术法杂谈》,这本倒是有插图,只不过全是方方正正的“历朝历代政局变动图”。她把手边的书一本一本翻开,发现里面的男男女女人神鬼怪全都变成了政局分析和历史变革,一股怒火钻上头顶,她气冲冲地来到了藏书阁。
不料,她刚拎起裙摆欲踏入藏书阁,便被一位正在打扫的公公拦下。
“奴才失礼了,公主殿下,皇上嘱咐我让您闭卷把这张纸上的空补满,不然不能放您进来,否则……否则皇上就要灭我全家老小……”这宦官越说越委屈,惹得褚盈禾更加心烦意乱。她一把抓过那张纸,纸上的内容有政局图、实事分析……
“父皇,女儿真的对政事不感兴趣。再说了,学这些政事分析有何用?但凡有用我们大黎国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褚盈禾一气之下转身去找了埋在奏折里的皇上。
皇上看上去快要被奏折淹没了,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差遣太监送来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褚盈禾,她没有接,皇上便放在了她身前的桌子上。
“……”皇上喝了口茶,抬眼看着褚盈禾。她即便有些恼意,清秀的眉眼也总是带着嬉笑玩闹的意味,“你与朕年少时真是越来越像了。”
“女儿不明白,您和母后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学习政要策论呢?您处理与其他三族的关系,深知他们都是靠所谓妖术给他们带来的强大武力。而您呢?您不愿意收妖术师练妖术,只有在外交时步步退让,四处低声下气地求和才能换来一时安定,您连您唯一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天下?这政要策论有用吗?”
皇上眼神迷离地看着褚盈禾,泛紫的干唇张了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绝对不能练妖邪之术……朕年纪大了。你又这么聪明,倘若学一学,定能使国富民安……”
褚盈禾对这套一成不变的说辞连反驳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些奏折,起码有一半都是如你所说,在劝朕接纳妖术,”皇上不紧不慢地说,“最近边疆战乱频发,上次上元节蛮人甚至直接闯进京城,这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朕怀疑他们的妖术已经更上一层了。盈禾,你可知为何朕称之为妖术?”
“因为威力太大,您觉得您控制不了。”
“不。阴阳相伴而生,任何一种力量,都不会凭空而生,必然有其来处,也必有其弱点。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在寻找能够抗衡妖术的方法,竟无处可寻也无人知晓。”皇上苦笑,爬满皱纹的干枯眼角竟挤出一滴透明的液体,像易逝的时光年岁一样顺着沟壑滑下,将苍老的缝润湿,而后消失。
“父皇,您有没有想过,倘若世上根本没有您所谓的‘抗衡妖术之法’,您也这么固执下去,放任他们继续称霸吗?就像您放任阿弟被他们弄哑一样。”
皇上垂眼缓缓道:“罢了,退下吧。”
说罢重新埋回奏折中,仿佛刚才的泪滴只是被沙迷了眼。
无人预料到,这一次就算皇上低声下气,也阻止不了黎国的覆灭。
那是皇上正打算带着褚盈禾出京去瓦歌族求和的前一天。
三族的军马出现得猝不及防,骤然间,成千上万的铁蹄踏破了城门,踏平了茅屋,踏得大地颤抖,踏得百姓四散而逃。
这些修炼了术法的兵马似能吸走人的魂魄元阳一般,被杀死的人状若枯木,鲜活的□□在刀下一瞬间就变为青黑的干尸,而那些骑兵反倒越发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黄昏的天空染上了深沉的血色。
杀红了眼的骑兵无差别地杀戮着,从黄昏杀到了夜晚。
一时间,黎国所有军兵倾城而出,战鼓雷鸣,一阵阵刺耳的喊杀声划破了夜空。
皇宫里的人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打得措手不及,朝臣宫女们跑的跑,藏的藏。剩下的忠臣围聚在皇上的书房外,焦急地求皇上请妖术大师救救黎民百姓。
皇上却谁也不见,只差贴身侍卫去请来公主和阿橙。
褚盈禾纵然平时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八的少女,此时也露了怯。
这次这么大阵仗...不会真的要灭国了吧?
褚盈禾心中忐忑不安地带着阿橙快步来到了皇上的书房。
书房门外的大臣们急得团团转,一见了公主,个个跪在地上恳求:“公主殿下,您快劝劝皇上吧,我认识一位术法大师,请他来,说不定还有救......”
褚盈禾的心突突跳着,大脑一片混沌,推开门的手都有些颤抖,却还装作冷静地点点头,跨进书房。
只见皇上正悠然端坐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难道父皇已有破局之法?
褚盈禾刚要松一口气,皇上便开口道:“灭国之灾在即,盈禾,你有何感想?”
这下提着的心又吊了起来,褚盈禾道:“何出此言?父皇,您这么泰然自若,哪里是一副要灭国的样子。您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皇上抬眼注视着她,他的目光从未如此温柔、平静,没有恐惧,没有愤怒,也没有悔恨。
褚盈禾却更加心慌了:这俨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门外的大臣们已经喊得口干舌燥,见皇上无动于衷,几欲放弃离开。
一位太监突然来报:“皇上!蛮寇已经杀到虎踞街了!还有五条街就到宫门了,您还不走吗?”
皇上不予理会,只招手让褚盈禾和阿橙靠近些,随后从桌下的夹层里拿出一只花梨木的扁盒,神色严肃起来。
“盈禾,时间紧迫,你收好这个,千万保护好它。”皇上把扁盒递给褚盈禾,“阿橙,你听好了。皇宫后院西北角的凉亭座椅下方有一枚机关,按下后井边会现出一条密道,半刻钟之后会自动关闭。你带着盈禾,从暗道离开,路上不可逗留耽搁,密道会将你们引向安全之处。”
“阿橙,你从小便开始陪盈禾读书识字,你们一起长大,我将盈禾托付与你,望你护她周全。”
褚盈禾的心跳加速,心底涌上了一股深深的恐惧,声音颤抖着,近乎哀求地说道:“父亲,您呢?您跟我们一起走吧,还有母后。还有弟弟呢?连恒,连恒他自己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皇上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与决绝,催促道:“朕已派人传信给连恒,他会在东宫门前等你们。阿橙,快带着公主离开,按我说的做”。
阿橙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拽着褚盈禾离开。
褚盈禾望着被渐渐合上的木门遮住的父亲,茫然无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坍塌,而她无力阻止。这份茫然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勇气。
褚盈禾丢了魂似的,双目无神地自言自语道:“连恒,我得把连恒带走。”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东宫奔去。
阿橙看见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敢出言相劝,只好默默地跟上。
褚连恒正站在东宫门前来回踱步,眼中满是焦急和不安。
褚盈禾远远地喊道:“连恒,快,跟我们走。”
褚连恒摆摆手,比划着,表示自己不能丢下皇上和皇后。
褚盈禾一把拉过连恒的手,仰头凝视着他,挣扎着冷静道:“我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父亲已经有了法子,我们只消别给他添乱便是帮忙了。快跟我们走吧。”
连恒半信半疑地被褚盈禾拽着,脚下开始松动。
阿橙带着褚盈禾和连恒一路跑向皇宫后院,如皇上所说的,找到了密道的开关,按了下去。可任凭他们如何寻找,也无法找到那条井旁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