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十殿阎罗晋升酆都大帝失败后》岁槿

15、第15章

　　曲九再入地府时简直熟门熟路了。
　　老杜给她办了张临时通行卡，她现在已经把地府的电梯都踩好了点，用得贼溜。
　　天渊楼是个藏书楼，也是地下楼，就在迷魂殿的下面，他们乘坐着地府电梯来到了迷魂殿门口，在幽长的楼梯走到尽头后，能看见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如竹筒般的建筑，数以万计的书籍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圆弧形的墙面里，只留下一条极窄的楼梯，一路蜿蜒着往下，看不见尽头。
　　它这名字取得倒是挺形象的，从上往下看，确实像个深渊，里面会住着恶龙的那种。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时——时——候——候——
　　这楼里回音极大，曲九问完一句话，满楼都是她的声音，跟有无数个她在说话似的。
　　他们已经顺着这楼梯，走了快大半个小时了，仍旧没遇见老杜说的叫做“地影”的东西。

　　阴间无法存储类似阳间的书籍，所有纸质类的东西到了这，不到一刻钟，都会被烧成灰烬，唯一能长久存在的，只有拿来引路的黄色软纸，但那造价太大，用来造书，地府负担不起。
　　于是便有了“地影”，它们是吃书的怪物，只要将纸张做的书籍吞下去，便能吐出来一本一模一样的，然后将其镶嵌在这天渊楼的墙壁里。
　　它们一生都在这天渊楼里，吃书吐书，不断为地府扩建着书库。
　　谁都不知道这天渊楼有多深，里面有多少藏书，甚至连对“地影”都知之甚少。
　　但有一个传说，地影除了爱吃书，最爱的就是忘川河里的虫蛇，若是能抓来喂它们，这些掌管着地府书库、知晓天地万物的家伙，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老杜手里现在就拿着一个瓶子，是他们来这天渊楼之前，专程去修罗河里装了瓶忘川水，曲九只瞧见了混浊的河水，但老杜说里面就有着虫蛇，只是凭她那双人类的肉眼无法看见。
　　他们就这样拿着那瓶忘川水一路往下，可除了各式各样的书，什么也没遇着。

　　老杜眼瞅着这不是个办法，提议：“这样，我继续往下走，你就在这待着。我曾经好像听说过，地影这东西有点不合群，都是单独行动的，可能是因为我们俩在一块儿，它们才没有出来。”
　　他从身上拿出另外一空瓶，将忘川水分了一半给曲九，曲九半是恶心半是害怕地握在了手里。
　　虽然她看不见虫蛇，但这玩意儿腥得很，时刻在提醒着她这水很危险。
　　她两根手指捏着这半瓶忘川水，跟捏着个定时炸弹似的。

　　就这样持续了五分钟后，曲九累了，直接坐在了楼梯上，将忘川水小心地放在了她的右侧。
　　她现在所处的这块区域应该是计算机区域，里面囊括了包含数据结构、算法分析与设计、软件工程一系列教程，还真是特别的阳间。
　　想到刚才瞄了一眼的地府公务员守则和忘川河巡逻指南，对比之下，现在这里的书显得正常多了。

　　书全部都被嵌在墙面，看上去不容易拿取，曲九试探性地抽取了一本，没费什么力气，当书本完全被抽离出墙面后，空缺的地方缓缓地又生出了另外一本新书，替代了她手上这本的位置。
　　这地儿可真神奇，曲九很好奇那些地影是不是就藏在了这些书本的背后。
　　她随手又将手里的这本书插了回去，墙面跟橡皮泥一样，凹陷了下去，完美地包裹住放回去的书籍。

　　曲九就这样溜达了大概有四五级台阶后，才转身想回到刚才的位置。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
　　放置着忘川水的那集台阶，颜色在加深，如同有颜料在给它上色一样，从最开始的灰白色，变成了灰色，再到黑色。
　　当黑色开始流动起来的时候，曲九意识到，地影出现了。

　　那是一大团黑影，占据了一整个台阶，黑色在流动，像是不断在生长，渐渐地，瓶身上也出现了黑色的影子，不断在往上。
　　黑影从瓶底游走到了瓶口，然后噗地一声钻了进去。
　　很响的一声，如同撬开啤酒盖时发出的动静，接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地影在喝忘川水。
　　这一幕应当挺诡异的，黑色的影子在触碰着瓶子里的水，渐渐地水位下移，水在不断消失。
　　直到最后一滴忘川水消失，那黑色的影子才不舍地钻了出来，重回到台阶上，一下又游到了墙面，在书本之上显示出黑色的阴影。

　　它没消失，就那么停在镶满了书的墙面上，似乎在等着曲九提问。
　　曲九甚至从它微微摆动的那一团影子中，感受到了一丝疑惑：你怎么还不问？
　　莫名有些可爱。

　　曲九仰头看着它，半晌没说话其实是在思考。
　　如果是老杜的话，他肯定想问长命锁上所设的禁制，那她应该问什么呢？
　　有许多可以问的东西，为什么星象府会选中她？为什么她站在那座桥上会如此地熟悉？为什么三生石照不出她的前世今生？她跟长命锁到底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这把本在阴间的长命锁突然被召至了阳间。
　　她以前从未觉得自己身上有如此多的谜团。
　　可想到最后，曲九还是决定问一问黄泉路里的那个怪物，它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在意了。

　　“我在鬼门关的时候，推门进了一条长廊，里面有雾气，雾气里还出现了个从黄泉路里来的小怪物，是用彼岸花做成的怪物，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找上我？”
　　曲九有些贪心了。
　　这话实际上问的是两个问题，她不知道地影会回答她哪个，甚至想着能不能买一赠一，好心地把她两个问题都给答了。

　　黑色影子在曲九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时，开始像墨一样散开，形成一个个的小黑点，小黑点不断变换着位置，最终组成了一句话：阴间无岁月，大梦已千年。

　　这句话说地没头没脑，连小怪物都没有提及，曲九甚至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
　　可那地影幻化出这句话后，一下就渗进了墙里，也不知道溜到哪去了，让她想去质疑都没地儿说。

　　很虚无缥缈的一句话，跟去庙里求卦一样打着谜语。
　　曲九琢磨半天都琢磨不出来，还越发觉得这句话就是个忽悠，这地影真的能听懂人话吗？还是说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
　　怎么就能这样牛头不对马嘴，让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呢。

　　她就这样握着个空瓶子，坐在楼梯上，等老杜回来。
　　自己倒要看看，老杜问的那个地影，有没有跟他打哑迷。

　　结果，15分钟后老杜回是回来了，手里忘川水是一点也没消下去，地影是一点没见着。

　　“这天渊楼有点邪乎，越往下走，越觉得冷飕飕的，总感觉下面有什么庞然大物，好像在盯着你看，害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杜晃荡着那半瓶子忘川水，跟她抱怨，说是赶紧离开这里，这地儿邪乎得很，怪不得阴间那群早死的老家伙都不愿来这儿，宁可当文盲。
　　曲九本来没有他说的那种感觉，被他这样一描述，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似也感受到了冷风一样，忙不迭地跟在了身后。
　　但不知怎么的，在即将走出天渊楼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站在最高处往下看了一眼。
　　绵延不绝的楼梯，深不见底的墙面。
　　若真如老杜所言，这下面养了什么东西，此刻，它是不是正隔着这深渊，看着她？

　　曲九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这不纯自己吓自己，闲的！
　　她笑了笑，然后扭头走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扭头要走的那一瞬，这深不见底的天渊楼里，缓缓地张开了一只眼睛，巨大的、血红的、如野兽般的眼睛。
　　它醒了。

　　“嘿，分明我俩一同进的天渊楼，怎么就你碰着那地影了？”
　　老杜满肚子牢骚，怎么曲九这姑娘比他还像这地府土生土长的，走哪都能遇着点东西，就连这不易见的地影，都能碰巧给她撞上。
　　曲九也抱怨：“有啥用？每次来这地府，信息都只给半截，都是些没头没尾的答案，瞎猜都猜不出来。”
　　都不太满意的俩人最后一拍即合，既然野路子走不通，那就只能走正规渠道。

　　“一个消息，一锭金子。”
　　崔家听正肆里，柜台小哥头也没抬，麻溜地报着价。
　　曲九看着老杜瞬间扭曲的面孔，瞬间明白了一锭金子在阴间的价值，对这听正肆的黑心程度也有了具象的感受。
　　像老杜这样抠搜的，怕是舍不得拿出这笔钱来买这个消息。

　　但出乎她意料，这次老杜虽然肉疼，还是摸摸索索地掏出了一锭金子，只不过在递给柜台小哥的时候，那手抖得，跟割了块肉出去似的。
　　“一年白干……”他难受得很，等第十殿阎罗解禁后，得想办法把这笔钱给报销了。
　　而曲九压根没想到还有报销这回事，只是看着他异常敏捷地把小票收好，那动作跟有人抢他钱似的。

　　“什么时候能拿到消息？”老杜收好票据，隔着窗口问。
　　里面柜台小哥噼里啪啦一顿计算，报出了个数：“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