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与我共白头》钱大钱小

19、第 19 章

　　那一天，不仅江初璟自己扬眉吐气，宋珊瑶更是满手而归。
　　宋府的摊子长时间没有人打水，后来的许若简便干脆让人给她们家的粥桶抬走，换上了自家的东西。
　　宋府的粥还剩下大半，最后只能被重新拉回了府。
　　宋父知道此事后，震怒。
　　勒令她从此不许再去义摊，又连着告了几日假，亲自带着先前的管事和下人，一连忙碌了好几日，才算重新挽回宋府的好名声。
　　当然，这些就是后话了。
　　现在这个时候，江初璟还在帮赶来的许若简和曾鸿卸粥桶。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许家的水摊摆好以后，新一批赶来的家仆便接过手忙碌起来。
　　而许若简来到江家这片阴凉地之后，贼兮兮地掏出一个大木盒打开，“小江啊，你是不是还没用过饭呢？看看哥对你好不好啊？”
　　大木盒里面，赫然是江初璟喜欢吃的片皮烤鸭和素炒莴苣，还有许若简喜欢吃的红烧肉，曾鸿喜欢吃的淡水鸡等等。
　　江初璟已经忙了一个上午，肚子早已经饿了，人处在阴凉地，时不时有风吹过，他现在正好胃口大开，兄弟几个铺了层布在地上，盘膝而坐。
　　许若简属实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阮云映，他可是没准备这个祖宗的饭啊。
　　幸而他的木盒够大，虽然没有准备她们主仆二人的午膳，可他也带了不少刨冰和水果来。
　　江初璟问如华要阮云映的白瓷碗，接着从罐子里舀了一大勺冰沙，浇上调配的果汁，又夹了几块洗好削好的水果，然后给阮云映送了过去。
　　阮云映的目光看向放着托盘的土地，又看看他手中的冰饮，摇头。
　　这里时不时有风过来，谁知道刨冰里有没有被吹到沙子。
　　江初璟不让好友看他，背对着他们，小声劝她，“出来大半个日子了，你也没吃东西，这样下去撑不住的。”
　　阮云映不理他。
　　“哎呀，吃一口嘛，”他声音更小了，深怕被人听见。
　　如华忍笑，敛目不看他。
　　阮云映拧起眉头，她说不吃就是不吃。
　　她一向讨厌那些和她让来让去的，也一向没有人敢如此。
　　“吃一口嘛，”少年有些急了，他上前几步来到她身边，也不怕被好友偷看了，竟然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递在她嘴边。
　　冰凉的气息蔓延到她的粉唇，阮云映嘴巴动了动，江初璟以为她松口，眉开眼笑懂事的喂了过去。
　　猝不及防被塞入一口冰饮，阮云映想喝止的话被堵在口中，她眨眼，目光游移着看向那边坐着的两人。
　　许若简嗖的收回目光，掩饰的往嘴里塞着饭，曾鸿也垂下眼，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些不自在，垂下头咳了一声，伸手接过白瓷碗。
　　见她愿意吃点东西，江初璟也放心不少，他回到铺着布的那里，眼看许若简已经动菜，不由拿起筷子抽他，“去拿个干净的碗！”
　　“干嘛，这不是够我们三用了嘛！”
　　曾鸿已经明白江初璟的意思，起身过去拿了一个空碗，干净的筷子夹向没动过的菜，也给拾了满满一碗，解释道：“你就知道吃，如华姑娘在这待了一上午，也还没动过筷子呢！”
　　哦，对哦。
　　许若简点头，“给她也舀一碗刨冰吧。”
　　他们三个大男人吃不吃这个也没啥，小姑娘好像都爱吃，反正摊子上的水茶多着呢。
　　见曾鸿向自己走来，如华怔了怔，拒绝的话已经准备好。
　　待看见他的面容时，如华诧异道：“公子？”
　　这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人，可不正是她前些时候在摊子上买祭文的那个吗。
　　曾鸿也认出来她。
　　他摆摊这么久，也只有这一个是向他买这个的。
　　他恍然，怪不得那天江兄向自己道歉，原来，那日的主仆，便是她们啊。
　　“是你啊，”他点头，微笑道：“吃些吧，别客气。”
　　如华瞥向阮云映，阮云映点头，她可是听到如华的肚子早就叫了。
　　曾鸿把边上的木墩子拿过去，“姑娘坐着吃吧。”
　　木墩子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也是他父亲闲着无事锯出来的，平日他摆摊都带着。
　　他们家也辉煌过，现在虽然落败，但也知道这样规矩下的丫头，便是不吃，也不会愿意站着吃。
　　如华微笑向他点头。
　　饭后。
　　吃饱喝足的年轻人们便开始加入到摊子前，如华起先还在阮云映身边照看，但后来，见到这么多的人晕倒，她也不时的看向自家姑娘。
　　阮云映和她在一起多年，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冲她点了点头。
　　如华笑着离开，只是可惜，这时的摊位都已经满了，无法，她想了想，在征得了曾鸿的同意后，把他的木墩子给抱到了一旁，上面放着粥桶，这样简易的摊子就又多了一个。
　　而她也有想法，她这摊子，是专门给那些几欲昏倒、撑不下去的人支的。
　　百姓们很有默契，只要谁还能撑得住，都不愿去她那里，把机会让给那些撑不下去的老人和小孩。
　　可即便如此，如华的摊子前，依旧排着不少人，只是比起旁的队伍，要少了太多太多。
　　没有人陪着自己，阮云映几欲想离开。
　　但她看着如华干的起劲，想想还是算了，被小风时不时吹着，她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
　　‘扑通！’她是被一道闷声惊醒的。
　　睁开眼，她第一时间就是看向那一溜的摊子，已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些人还在忙碌着，队伍却在他们坚持不懈下少了许多。
　　她的衣摆忽然被人抓住，阮云映惊得汗毛竖起。
　　“姐姐......”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阮云映呆怔着低头，看到的，是一个眼角额头上都有了皱皮的小姑娘。
　　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看起来显得这么小，可同时又觉得她脸上的皱皮显得老。
　　“求您......给我弟弟一口水喝吧......”小姑娘声音太过弱，显然像撑不住了。
　　阮云映和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那小姑娘依旧没松手，她只得道：“你弟弟呢？”
　　小女孩转头，看像隔壁空地，那里，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正躺在地上，无知无觉。
　　“他怎么了？”阮云映问，“怎么不请大夫看？”
　　小女孩摇头，嘴里只说，“水......有水就行......”
　　阮云映抬头，看向如华，想让她舀碗水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湿透的后背。
　　她又是一怔。
　　她的贴身大丫头，不说过得比小姐还金贵，可也从来没干过这种活。
　　她再次低头，小女孩渴望的看着她，眼神里布满了希翼。
　　她扯了扯自己下摆，没扯动，这小姑娘劲还挺大。
　　她并不知道，这是小女孩最后求生的本能了。
　　“松开，”阮云映无奈道：“你拉着我，我怎么给你倒水。”
　　小女孩眼睛一亮，立时就放开了她。
　　摊子的左侧，是江家带来的木碗，阮云映过去拿了一个，想了想，又拿起一个。
　　摊子的右侧是放着未开口的茶桶，阮云映也不知道哪个桶里放着的是什么，就随意打开了一个盖子，里面是黑褐色的酸梅汤。
　　她用帕子包裹着酱色的舀勺，小指翘的老高，不算麻利的舀出两碗。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接过，都不敢喘气，深怕不小心吹洒了它。
　　她慢慢地走着，来到小男孩跟前，仔细放下其中一个碗在地上，接着，抱起弟弟的头，认真的喂他。
　　明明是昏睡中的人，可茶碗一接触到他的嘴边，小男孩就像有了意识，张嘴大口大口吞咽着。
　　不大的人，很快就把一碗酸梅汤喝了个干净。
　　小女孩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控了再三，才把碗里剩余的水给控干净。
　　接着，她拿起地上放着的那碗，如刚才那样，再次给他喂进去。
　　说也神奇，两碗水下肚，小男孩就已经悠悠转醒，他迷茫道：“阿姐......”
　　阮云映在摇椅上看着，“你为什么不喝？”
　　小女孩捧起碗，死劲甩了甩，才甩到自己嘴里两滴水，嘴里还道：“我不渴，不渴。”
　　阮云映看懂了，但是不太明白。
　　每个人只有一条命，为什么宁愿自己受屈，也想让他人活过来呢？
　　她轻叹，并不太懂这种感情。
　　“把碗拿来，”她道：“我再给你盛一碗。”
　　小女娃一愣，接着笑起她那张皱巴的小脸，欣喜地重重点头，“嗯。”
　　这一日，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第一次摸向勺把，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愿意牺牲自己去救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