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已无旧少年》顾新城

78、番外：小仙女

　　逯湘凝前一晚在招待所没睡好，虽然她一直强调自己不金贵，但那床睡的她确实浑身发痒，很不舒服。
　　这会儿俩人之间的误会说开，浓情蜜意之下，她渐渐有了睡意。
　　胥己诚轻拍了拍她，说：“困了就躺着睡，下午我们再出去。”
　　她嗯了一声，站起身打开行李箱取了条睡裙，边说：“我先洗个澡，身上老感觉痒痒的。”
　　他趁机取笑道：“谁说自己不金贵的？”
　　“你少讽刺我。”她打开行李箱给他看，“都是给你带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有。”
　　胥己诚起身走过去一瞧，瞠目结舌：“好家伙，你把超市搬来了吧？”
　　心疼她拎这么重的行李，还跑这么大老远折腾一趟，胥己诚看着她说：“下次不要带了，我这儿什么也不缺。”
　　“是谁给我说这里荒郊野岭，连个卖东西的都没有？”
　　“我就随口一说，我们部队有小卖部，我又没你嘴馋非要吃点零食，我的需求就是买包烟而已。再说了，炊事班每周都会去市区，想要什么给他们说一声就捎回来了。”
　　逯湘凝瘪瘪嘴，指着他口袋的烟盒，说：“你少抽点吧，都倒嗓了。”
　　今天跟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听出来了，嗓子都哑了，也不知道少抽点烟。
　　他赔着笑说：“我平时没烟瘾，就最近训练任务重，我们连长被师里借走了，活都压我这了。”
　　逯湘凝明显不信他的谎言，还没烟瘾，骗鬼呢。
　　“还给你带了几身衣服，我新买的，你试试看大小合适不，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能退吗？”
　　她偏头瞪了他一眼，“不能，标签我都剪了，也给你洗过了。”
　　他瘪嘴，对这种假民主嗤之以鼻，“那你还问我。”
　　“胥己诚。”
　　他乖乖举手投降，“试，我现在就试。”
　　多年的训练让他早已练成一身肌肉，人就像个衣架子似的，穿什么都有型，逯湘凝满意的点头，自夸道：“我就说我眼光好，瞧瞧，跟我设想的一样好看。”
　　胥己诚瞅她一眼，抬杠道：“难道不应该是我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吗？”
　　她瘪唇嫌弃：“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刚刚在营区第一眼我都没认出来，整个一泥潭爬出来的小丑。”
　　他步步紧逼，与她鞋头相抵，沉声问：“谁是小丑？小丑是谁？”
　　逯湘凝脸红的后退一步，突然离她这么近干什么呀，怪不好意思的。她拿着睡衣就往浴室跑，“不理你了，我去洗澡了。”
　　“嗯，洗干净点。”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胥己诚盯着紧闭的浴室门，笑着换下了新衣服。
　　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备注接通，赵一凡的声音从话筒那段传了过来：“丫跑哪儿去了？我怎么在作训场没找着你人。”
　　“我请假了。”
　　赵一凡明显不信，“骗鬼呢你，你们老大都没在，老吴还能给你批假？”
　　他口中的老大正是被借走的七连长，一个连总不能正副连长都不见人影吧，那谁抓训练呢。
　　“真请了。”
　　赵一凡纳闷了：“老吴同意了？这不科学啊，你怎么跟他说的？”
　　想起请假时死乞白赖没尊严的自己，胥己诚叹了声气，避重就轻的说：“就那么说的。”
　　吴营长是看在他很久没休过假，才大发慈悲的给他批了这一天的假，至于明天的假，他也正发愁该怎么请呢。
　　赵一凡一听就骂道：“你想屁呢，老吴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呐，那可是个比你都狠的主。他能给你批一天假那是天上下红雨了，还指望连续两天都下红雨吗，做什么梦呢。”
　　胥己诚何尝不知道呢，只是逯湘凝难得来一次，俩人好不容易见一面，他确实很想陪她。
　　他不说话，赵一凡就知道怎么回事，嘲讽道：“就算是天仙，你也不能没一点原则吧？联合军演就在眼前，我劝你安分点，别搞事情。”
　　胥己诚头疼的掐了掐眉心，敷衍的说：“行了，我知道了，没事挂了”
　　他知道个屁。
　　赵一凡在电话的另一端瘪了瘪嘴，心想还是自己最有原则，就算陈乐言来了，他也照常不误的训练，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就放下一连队的战士不管。
　　逯湘凝洗完澡出来，看见那人闭着双眼靠在床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己诚？”
　　他蓦地睁开双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声音沙哑道：“洗好了啊。”
　　逯湘凝嗯了一声，心疼的看向他通红的眼眸，“你几天没睡了？这回真成兔子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甚在意的说：“没事，你别担心。你歇一会儿吧，我也洗一下。”
　　她叮嘱道：“别瞎揉眼睛，洗澡的时候注意别把水弄眼睛里了。”
　　他没回头，倒是低声应道：“知道了，媳妇儿。”
　　逯湘凝这次没脸红，忙着拿手机搜索附近的药店。
　　男生洗澡一向快，等他出来时，她正好成功下单药房的外卖。
　　胥己诚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不吹头发？过来，我给你吹，别着凉了。”
　　她放下手机，听话的走到洗漱台前，他插上吹风机的插座，轻柔的帮她吹着头发。
　　他刚洗完澡也没穿上衣，逯湘凝这才看到他胸口前有几道已经慢慢愈合的伤痕，但她记得，之前是没有的。
　　她指着他胸前的痕迹，问：“这是怎么回事？”
　　胥己诚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心里一惊，面上却淡定的说：“猫挠了几下，早好了。”
　　啪的一声，她重重的一掌拍在他胸口，红着眼斥道：“我缺心眼吗？谁家的猫能把人挠成这样！”
　　胥己诚暗自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放下吹风机，走去床边准备套件短袖。
　　逯湘凝看到他的动作，立马呵斥：“你敢穿试试。”
　　胥己诚暗叹了一声，听话的放下衣服，她匆忙走到他身边，再次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
　　他无奈，只好坦白前段日子野外训练时不小心伤到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逯湘凝心疼的落了泪，她不用细想都知道情况肯定比他说的要严重的多。
　　“还有哪里？”
　　“没了。”
　　她不信，指着他说：“你脱了，让我看看。”
　　“……”他叹气，语气带着一丝商量：“不用了吧。”
　　逯湘凝却坚持，反正他裸体她也不是没见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胥己诚没辙，又不想惹她生气，脱了长裤，躺在床上像个标本似的，被她直勾勾的眼神仔细打量着。
　　“这里，这里，怎么都有伤？”就知道不能相信他的话！
　　逯湘凝越看越气，最后踢了他一脚，哭诉道：“你怎么这样啊，这么多伤口你还骗我说没了！”
　　真没了啊，胥己诚狐疑，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下，瞬间汗颜了。
　　这也叫伤口？这他妈再不去医院就愈合了！
　　他耐心的安慰她：“宝贝儿，咱俩对于‘伤’的认定标准可能不太一样。”
　　在他的认知范围里，只要还能继续训练，那就不叫伤。
　　而在逯湘凝的眼里，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伤口都是不得了的伤。
　　她不理他，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流泪。
　　胥己诚心里跟被蜜蜂蛰了似的难受，凑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乖啊。”
　　她还是不理他，继续流了泪。
　　胥己诚亲亲她的额头，柔声劝道：“不给你说就是怕你担心，而且真不严重，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吗？”
　　她吸着鼻子，嗔怒道：“你真讨厌。”
　　胥己诚无声笑了笑，拍着她的后背说：“阿凝，其实对于军人来说，这点伤就和家常便饭一样。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但我一定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我才不管别人，我只在乎你。”
　　尽管她也知道特殊行业遇到伤亡是必不可免的，但还是不愿意看到他受伤。全军那么多战士和军官，而她，只有他一个。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如果有点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
　　越想越后怕，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要求道：“你必须保证自己平安，你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你还是我的，你说过的，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他点头应道，不想让她悲伤难过，又故意说：“你什么时候想嫁了，我就娶。”
　　果然，她破涕为笑，娇嗔似的踹了他一脚，哼道：“谁要嫁你这个大骗子，整天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赔笑着说：“有一句不是假话。”
　　“什么？”
　　他再次凑近她，在她耳边亲了下，看到她敏感的瑟缩了一下后，轻笑道：“我爱你。”
　　四目相对，气氛暧昧，嘴唇越靠越近。
　　手机铃声突然突兀的响起，逯湘凝尴尬的往后退了下，拿起手机接通，外卖小哥说东西送到了酒店前台，她道了谢，挂断电话。
　　胥己诚问：“你买什么了？”
　　她下床准备换衣服，边说：“给你买了眼药水和治嗓子的药，我下去取，外卖送不上来。”
　　“我去。”他拦住她，说话间就快速的套上了衣服。
　　到了酒店大厅，他核对了手机号后，取了外卖。
　　外卖小哥盯着他笑：“这名字起的不错。”
　　他低头看了眼备注，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拎着外卖袋子上了电梯。
　　没忍住，又举起袋子看了眼，电梯镜子里露出他宠溺的笑容。
　　【XJC的小仙女】，嗯，没错。
　　“回来了？”逯湘凝正无聊的切换着电视节目。
　　他放下外卖，靠在桌边，抱臂盯着她。
　　“看我干嘛？”
　　他淡笑：“就是想看一下胥己诚的小仙女长什么样。”
　　逯湘凝后知后觉，呀了一声，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晕，怎么忘了改外卖名字！
　　丢脸死了！
　　他笑着走上前揭开了被子，“别捂，一会儿脸更红了。”
　　她羞愤的瞪着他，强词夺理道：“那不是外卖和网购不能留真实姓名么，我这是有安全意识。”
　　“嗯，你做的对。”他好笑的拍拍她的头，说：“这名字没错，我觉得挺好的。”
　　她干脆利落的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不准再说了。”
　　嘴被她捂着说不了话，他只能点点头，又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下。
　　她松开手，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躺下，“过来，我给你滴眼药水。”
　　他配合的躺了下去。
　　逯湘凝看着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神，没忍住，又嘟囔道：“又是受伤，又是睡不好，又是倒嗓的，你还要怎么折腾自己？这是来当兵还是来渡劫的！”
　　眼药水冰冰凉凉的滴进眼睛，很是舒服，胥己诚闭着眼说：“不都翻篇了么，怎么又提。”
　　“你谎报军情隐瞒真相，我还提不得了吗？怎么，我不能批评你几句吗？”
　　“能提，你也当然批评得了，你开心就好。”
　　他的性子已经被她磨得一干二净，不管在外人面前多么冷酷严肃，在她面前都是乖乖认错的份。
　　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深爱，但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早已认命，这辈子就栽她手里了，并且甘之如饴。
　　摸索着抓住她的手，他捏捏了她的手心，轻声说：“阿凝，谢谢你。”
　　“谢我什么？”
　　“所有。”
　　谢谢当初勇敢追我的你，谢谢你的执着坚守，谢谢你的耐心陪伴，谢谢你的包容和付出，最重要的是，谢谢这么爱我的你。
　　俩人前一晚都没睡好，逯湘凝给他上完药后，俩人便相拥着睡去。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一点钟，他拉她起床出去觅食，顺便逛逛。
　　逯湘凝有气无力道：“我不想逛，我只想躺平。”
　　“不能睡了，晚上你又该失眠了。”
　　“我早都不失眠了，肖裕还是有点用的。”逯湘凝躺在床上看他换衣服，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穿那件白色的。”
　　他低头从行李箱里取出她手指的那件短袖，一边换着，一边说：“他也就那点本事了。”
　　一件普通的白T竟也被他穿出了超模的气质，逯湘凝暗暗流口水，却故意嫌弃道：“你的衣柜就和你这个人一样无趣，冷淡的黑白灰三色，下次我给你买大红大绿的试试。”
　　胥己诚敬谢不敏，立即求饶道：“你还是放过我吧。”
　　他又不是肖裕那种油头粉面的人，让他穿花花绿绿不如让他去死更快。
　　看她被一副得逞的小人得志样，他嗤了一声，对她说：“别老给我买衣服，我又用不上，给你自己多买，你漂亮最重要。”
　　逯湘凝嫌弃的瞅他一眼，呵道：“我才不需要衣服来衬托我的漂亮。”
　　他赞同道：“也是，别人是靠衣服提人，你是人提衣服。”
　　逯湘凝受不了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话道：“你现在怎么花言巧语的，整个一嘴炮。”
　　他耸耸肩，表情无辜，“我实话实说。”
　　她笑了半天，想起什么对他说：“对了，裴学姐要继续在哈佛读博，估计还得三年才能毕业。”
　　“哦。”
　　“你就这反应？”
　　胥己诚回头看她，不解道：“我需要什么反应？”
　　早都翻篇的事情，他需要反应什么。
　　真没劲，她吐槽道：“好赖也是你曾经爱过的人，你这个渣男，真冷漠。”
　　“逯湘凝。”
　　几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她嘿嘿吐舌一笑，“开个玩笑嘛。”
　　他冷呵道：“你就气我吧。”
　　不再给她废话的机会，他走到床前，一个用力把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快起，懒的不像话。”
　　看着对方那彷佛被抽了筋骨似的懒散劲，他蹙眉道：“我让你锻炼又当耳边风了是吧，瞅瞅你这一身的懒肉，迈芝灵都比你活动量大。”
　　她趁机埋汰他：“那是，谁能像你一样，天天胸口碎大石。”
　　“甭废话，打今儿起我每天监督你运动。”
　　逯湘凝立刻炸毛：“你开玩笑的吧？！”
　　他给了她一个“你猜”的眼神。
　　别的什么都可以纵容她，但在健康这方面绝对不行。低头亲了亲她撅起的小嘴，他温声劝道：“以前我想看你都不方便，现在咱俩天天都能微信视频，我得盯着你把自己养好了，你还得陪我到期颐之年呢。”
　　去年也就是2011年，新出了一个APP软件叫微信，解决了异地恋情侣的一大难题，以前他们视频需要通过电脑，现在手机就行。
　　自从有了这个软件，俩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虽然人没在一起，但她每天做了什么都会给他拍照汇报，也会彼此分享生活中喜闻乐见的趣事。
　　她笑道：“感谢腾讯！”
　　四月份虽然快进入夏季了，但北方城市的温度还有点低，临出门时，胥己诚又让她套上了件针织外搭。
　　俩人去的餐厅是满洲里当地一家很有名的俄式餐厅，叫卢布里，店内的装修风格也非常具有战斗民族的特色，店员推荐他们点了几道招牌菜。
　　逯湘凝最喜欢奶酪面包和土豆片，一个人吃了小半盘土豆片，胥己诚看着那毫无任何烹饪水平的土豆片，纳闷的问：“有那么好吃吗？家里的土豆切成片放进烤箱，不就和这一模一样了。”
　　她用叉子扎了一片递给他尝，边说：“油炸食品，女生的最爱。”
　　“是垃圾食品你都爱。”他嚼着嘴里的土豆片，实在没吃出来有什么独特之处，和KFC的薯条差不多。
　　把桌上的红菜汤推给她，他说：“别光吃干的，喝点汤。”
　　看着她喝了几口汤，又给她舀了勺瓦罐焖牛肉，盯着她再吃了些沙拉，逯湘凝摸着肚子赶紧叫停：“好了好了，吃不下了。”
　　他停下给她喂食的动作，又不忘叮嘱：“好好吃饭，别老想着减肥，你跟胖半个字都不沾边。”
　　逯湘凝偷偷看他一眼，小声嘟囔了句：“唠里唠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