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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蒋蓝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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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第三天,江挽岩已经没有精力出门游玩了。
于书棠下午四点时,带着一个不大的西瓜前来。看了看瘫倒在床上的江挽岩,无奈叹了口气,又将切好的西瓜放在桌上。
“还在为那个案子发愁啊?”于书棠问。
“嗯,烦啊。”
“来吃点西瓜就不烦了。”
江挽岩散着凌乱的头发,走到桌边,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咬起一口又脆又甜的西瓜。
西瓜冰凉的口感,仿佛又让她回到大一的那十五天。
“怎么样?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这一个,重死我了。”于书棠问。
江挽岩没有听进于书棠的话,看着眼前的西瓜发起了呆。
那个酷热的十五天,在军训的第八天,教官们买了好几个西瓜,摆放在排成一男一女的学生中间。
江挽岩的对面站着一位体型纤瘦,眉清目秀的男生。教官发话谁先抢到西瓜,西瓜就归谁。
江挽岩最不喜欢参与这样你争我抢的事情,其他男同学纷纷将西瓜让给了对面的女生,只有江挽岩,和自己对面的男生都一动不动……
陆煦洲随后走过来,“都不抢,西瓜有毒啊?”
江挽岩垂眸,陆煦洲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
陆煦洲见江挽岩和对面的男生都不为所动,发话:“你们这组,谁先抢到西瓜,我可以附赠一个奖励。”
一旁很活泼的男同学发问:“报告教官,什么奖励?”
“奖励有很多种,我可以再加一块西瓜,当然也有其他的。”陆煦洲严肃地说。
其他同学纷纷抱怨起来,嘀嘀咕咕说:“早知道我也不抢了。”
“准备,三二一,开始!”陆煦洲说。
江挽岩还是没有去抢那块西瓜。
男同学迅速拿走面前的西瓜,带着尴尬的笑容望向四周。
陆煦洲微扬起嘴角,抱起手臂,作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姿态。
“报告教官,我的奖励……”男同学满怀期待地问。
“吃完这块西瓜做五十个俯卧撑,或者做完五十个俯卧撑再吃西瓜,可自选。”陆煦洲说。
周围同学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奖励吗,怎么变成惩罚了?”男同学欲哭无泪。
“锻炼也是奖励,俯卧撑准备……”
“……”
“江!挽!岩!!!”于书棠已经在一旁“自说自话”许久了。
“啊??”江挽岩回过神来。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不至于一块西瓜也能想起那个案子吧。”
“没……”江挽岩一口一口吃掉西瓜。
自从偶遇到陆煦洲,江挽岩已经开始魂不守舍,总是会在无意间回忆起那藏在大学四年的小秘密。
谁也不知道,在于书棠成年的生日会上,江挽岩是带着另一个目的前往生日会的酒店,哪怕遥遥一见那道身影,她也心满意足。
江挽岩以为,自己不过也和青春期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只是会在一段时间将自己的喜欢、幻想,交给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
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却骤然觉得,虽然现在的喜欢并没有那十五天里那样强烈,再次和他重逢相遇,心跳为何还会加速呢?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不敢看他那无比锐利的眼眸?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和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的心里会是那样难过黯淡呢?
或许……多年后,当她再回忆起这段青春期里的小插曲,会被自己蠢到,也会悔恨交加自身的克制,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头脑发热,轰轰烈烈。
待到假期的第四天,律所还是给江挽岩打了电话。
“江律师,不好了。你负责的案子,那……那蒋蓝辉企图自杀,现在在医院呢。”
“你说什么?人现在怎么样?我马上回来。”江挽岩连忙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退房之后买了最近一程高铁。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头发,只是简单捆绑甩在后脑勺,连带着没有化妆一脸憔悴的素颜,江挽岩默默戴上口罩。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离她远去,天空划过一群大雁。
第一次离开鹤祁的时候,她便像被束缚在囚笼十几年的飞鸟,重获新生。
年少时打不过的仗,迈不过去的坎,纵然长大也无可奈何吗?
回到南沙后,江挽岩带着行李急匆匆赶往医院。
16岁的少年蒋蓝辉正躺在病床上输液,他体型纤瘦,脸蛋显然些许苍白。
“江律师,我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他们说要寻死就去死,谁救了他谁就该负责医药费。现在人已经抢救过来了。”董希儿是律所的实习生,做了江挽岩的助理不到半年。
江挽岩叹了口气,故作淡定:“救他的人呢?”
“刚还在呢,应该是去缴费了……听人说蒋蓝辉在海边走来走去的,那位先生发现他不对劲,没想到蒋蓝辉真的……还好那位先生及时出手救了他。”董希儿急的皱起眉头,“你说他父母怎么这样啊,生了孩子又不管不顾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啊。”
江挽岩走出病房,从托特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你先把我这些行李拿我家去,这儿交给我就行。”
“好。”
董希儿穿着打扮很俏皮,扎着一个圆润可爱的丸子头。
江挽岩从包里拿出家里的备用钥匙递给董希儿,之后又走去收费部。
人群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看样子是朝着医院外头去的。
江挽岩走到收费处询问:“你好,我是16号病床的……家属,我是来缴费的。”
“16号……哦,刚刚有位先生已经全额缴纳完费用了,刚走不久。”收费员指着门外的男人说。
“哦……谢谢!”
“不客气。”
江挽岩快步走出收费部大门,追上了那位男人。
“请等一下。”
男人的听力很好,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陆煦洲又是身穿一件深色T恤,着装朴素,却依旧盖不住那刚强挺拔的身躯。和六年前不同的是,他的头发长了些,已经快盖住那双剑眉了。
江挽岩放慢了脚步,意识到自己没有化妆。虽然戴了口罩,但要被他认出来,总归还是有些尴尬。
“你好,请问,16号病床蒋蓝辉的医药费,是你帮忙垫付的吗?”江挽岩故意装作不认识他。
“是。”
江挽岩又加强礼貌的客套感,笑了下:“……我是她的监护人,谢谢你救了他,我现在把医药费还给你。”
陆煦洲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慢慢走近江挽岩的跟前。他的神情让江挽岩想起了军训时,偶尔惩罚那些不服从管教的学生的模样。
不久,陆煦洲开口说话:“现金还是微信?”
问个问题搞这么严肃……
江挽岩有些哭笑不得:“手机支付。”
江挽岩将钱转进陆煦洲的手机里,还多转了两千,最后又道了谢:“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陆煦洲疑惑:“你转多了。”
江挽岩回答:“就当……报答。”
江挽岩说完便转身,留下陆煦洲满脸疑惑的蹙眉。
直到江挽岩即将离开自己视线时,陆煦洲喊住她,“江律师。”
江挽岩有些尴尬,回过头与之对视。
陆煦洲仍皱着眉头,语气不太友善:“你的记性是真差还是假差?”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江挽岩呆愣住了。
江律师……
这下好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
他怎么那么快就回了南沙??还恰巧就是他救了蒋蓝辉。
假期还没结束,江挽岩就又要开始为工作焦头烂额。
像是即将奔赴沙场孤军奋战的将军,为这场仗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孩子,我会连带我的那一份,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
凌晨,蒋蓝辉终于醒来,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江律师,我想撤诉。”
江挽岩不明所以,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小少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江律师?”
江挽岩语气淡淡:“为什么?不相信姐姐?”
蒋蓝辉缓缓摇了摇头:“我相信你,可是,我昨天仔细想了又想,他们是我的父母,法律而言的确有义务养我,教导我。可是作为一对夫妻,我成为了他们的阻碍和累赘。就算胜诉,他们不情不愿帮我交了学费,理了生活费,将来,或许他们要我还的更多,说不定也会像这时的我控诉他们一样,本质上,我依旧是个无父无母可依靠的人。”
“可是你还小,你需要这些物质支撑。”江挽岩的眼睛流露些泪光。
“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想要他们把对弟弟的爱,分给我一点,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蒋蓝辉声音哽咽。
在无数个压抑的童年,江挽岩也同样被冷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她说:“真撤诉,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以去打工,去个……远一点的小厂子,我认命了……”蒋蓝辉说着说着咳嗽了几声。
江挽岩轻轻拍了拍蒋蓝辉:“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知道吗?”
蒋蓝辉缓了片刻才说道:“不会了,谢谢你,江律师,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关心我,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江挽岩笑了笑,“我不是一直对你这样自称的吗?”
回想起自己处理他的事情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早就习惯性像姐姐一般去照顾这个孩子。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把身体照顾好了。”
“我以前,也有个姐姐,她对我很好……”
“你还有个姐姐?”
“嗯……可是她现在……变了……”蒋蓝辉的眼泪慢慢穿过他的太阳穴流入他的头发里,“姐,你脸色好差,先回去吧。”
“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独自在这。”
“我已经给希儿姐姐打过电话了……”
江挽岩犹豫不决,等到董希儿到了医院后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