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也树

7、第 7 章

　　我不能爱你，所以我要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讨厌你。我讨厌你，哥哥。我讨厌你发来的道歉信息和每天都会有的问候，我讨厌你那该死的责任心和愧疚感，我讨厌你明明不爱我却装□□我的样子。

　　大学毕业以后，我选择继续深造读研究生，本科时跟着老师做项目加上平时兼职也有了一点小积蓄。陈声跟人创业赚钱在市区买了房子，恰逢假期，爸妈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起搬完家吃个饭。
　　“如今你俩都有出息，谈婚论嫁也到时候了。”
　　“你哥啊催他多少回了都没个准信，我们小雨是个听话的，我看就隔壁邻居家那个儿子不错，人长得好又热情，我看要不就明天你俩见个面。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总不能一辈子待家里这哪儿成呢——”
　　“妈!”陈声打断了妈的唠叨，“家里又不缺这口饭，我养得起。”
　　“你养？你能养你妹一辈子吗!她现在不嫁人什么时候嫁啊？我那个年代女儿家十几岁就嫁人了的——”
　　我揉了揉眉心，搁下筷子，不耐烦地说:“不麻烦你们，我就不能自己养我自己吗？”
　　为了防止妈再次唠叨，我又说:“等遇到合适的再说。”

　　深夜，爸妈都睡了。我躲在阳台窗帘后面抽烟，被陈声抓了个现行。
　　“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手一抖，见是陈声，淡定下来，回答他:“大一。”
　　陈声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抽出烟盒给他，“来一根？”
　　手上的烟盒被人拿走，直接揣进兜里。
　　“吸烟不好，早日戒了，这个没收。”
　　我继续吞云吐雾，闻言笑了笑，说:“随你。”
　　过了一会儿，陈声说:“妈下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千万别勉强自己，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勉强？”我熟练地弹烟灰，望着他狡黠一笑，“说不定我真的有想嫁的人了呢。”
　　陈声的眼神隐没在黑夜里看不太清，过了一会儿，他问:“谁？”
　　我淡淡地说:“不告诉你，我们早就过了可以分享彼此心事的年纪了。”
　　“四年。”
　　我疑惑地问:“什么？”
　　“自从你高考毕业以后到现在，四年。四年里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说:“人都会变得。”
　　“打电话每次都是占线，给你发消息几个月回一次，每次回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字。”
　　我无奈地说:“我很忙啊哥哥。”
　　“忙到寒暑假都不回家，过年也只在家待几天就走，这次要不是我让爸妈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你是不是又不准备回家？”

　　为什么要装作一副很想我的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攻破我的防线，看到曾经不要脸说喜欢你的妹妹如今不再舔着你很失望是吗？
　　我真讨厌你这幅虚伪的模样。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走了，不是故意要走，实验室缺人手，我想给导师留个好印象，过去帮个忙顺便适应一下新环境。
　　刚下飞机后就收到了陈声的短信:除了你哥，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哥哥总是说这种话才会让我产生错误的感情，这一切的源头都该归咎于哥哥。
　　我:这话留着对嫂子说吧。
　　哥:？？？
　　哥:你把话说清楚。

　　师姐打来电话，临时通知要出一个野外调查，到地方再集合，我只得在机场转道。
　　等到司机载着我们七转八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夜深，我们在山脚下的一个客栈留宿。
　　第二天早起，在山上忙活一天回到客栈，众人精疲力尽。大家都是新面孔，甚至累的没有力气社交。
　　“大家辛苦了呀，今天让阿姨特地去外面买了牛肉回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
　　温柔好听的嗓音，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
　　等到我看清她的面孔时早已心跳如麻。
　　陈声大一时就带回我们家的人。我高考之后去找陈声时看见的亲吻陈声的人。让我几经痛苦不堪，如鲠在喉的人。
　　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让我当即想要逃走。
　　她显然已经发现了我。
　　“你是……陈声的妹妹？”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风经过，吹得门口的树叶呼呼地响。
　　“刚刚的饭菜都合胃口吧？”
　　我握着她给我的热茶取暖，点了点头。
　　“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那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那么小一个呢，现在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性格阳光开朗，难怪我哥会喜欢 。
　　我没有话可以跟她讲，她却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
　　“我跟你哥……也有几年没见了吧，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以前他上大学时……唉，不提了都过去了。”
　　“我哥他……大学过得很不好吗？”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好像很缺钱，一个人打几份工，空闲的时间都在兼职。问题是也不知道钱花哪儿去了，平时花钱也不大手大脚，但还是过得很辛苦。”
　　我觉得奇怪，陈声不是一个物欲很重的人，并且常常补贴家用，在这个家里，陈声是奉献最多的人。但是在他读大学那会儿，据我所知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够的。家里再穷，也不会穷到孩子上不起学。
　　我们聊了很久，她说了很多关于陈声的事情，是我从未看到的一面。我知道他辛苦，但没想到会这么苦。除了打三四份工以外，还要兼顾学业。有一次跟人合伙拉一个投资老板，跟人出去应酬喝酒喝到胃穿孔。在床上没躺几天就回了一趟老家，说是有急事。
　　我不敢说话，罪魁祸首就坐在她的面前。那段时间的我假装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固执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爱。

　　过了很久，我问：“你们为什么现在不联系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用一种很惨淡的语气说：“你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但他对谁都那么好。”
　　我不明所以。
　　“我直接跟你说吧，我喜欢过你哥。”
　　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我顿时心下一沉，过后才反应过来：“啊？你俩没在一起？”
　　她一脸奇怪的看着我，“我倒是想在一起，你哥铁石心肠地拒绝了。”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是觉得我们家那时候太穷不想耽误人家？
　　“大一那年，我父母离婚，没人要我，过年都没地儿去。我奶奶给钱让我在外面避避，陈声说可以去你们家，恰好家里有个妹妹，聊得来。”
　　回想那个假期，我因为内心的异样一直拒绝跟人交流，导致后面发生一系列的事情。不知道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性格使然，我都得接受现实，我跟陈声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晚上，等我洗漱完后，陈声打了电话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刚接通就听到他问：“白天那句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我想多了。”
　　电话里传来低笑，“你一个就够我操心的了。”
　　“我今天见到林文姐姐了，我们聊了很久。”
　　“嗯？你们为什么会碰上？”
　　“我们项目组恰好住在林文姐姐开的客栈。”
　　“这么巧啊，那你们聊什么了？”
　　“我们聊了很多，比如——你上大学时打工的事情。”
　　“……”

　　陈声的沉默让我更加疑虑。
　　我说：“哥哥，不要再做让我一辈子都还不起的事情。”
　　陈声说：“谁让你还了？”
　　我说：“我欠你的，迟早要还。”
　　陈声说：“你欠我什么了？你要真觉得欠你哥的，那就听话点，别老闹脾气，跟三岁小孩似的。”
　　我说：“三岁小孩怎么了，如果时间能够回溯，我真想回到小时候。”
　　陈声说：“你哥是回不去了，但是小雨在哥这里可以永远做三岁小孩。”
　　我说：“你刚刚还说我不要像三岁小孩一样闹脾气。”
　　陈声说：“你比小孩更能闹。”
　　我们像很多年前一样插科打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哥哥，我试过了，讨厌你，我做不到。我无法拒绝你几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顾，无法忽视你从内向外的善意和小心翼翼的讨好，无法对你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哥哥，我想我并不讨厌你，我只是爱你爱得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