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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白分明,好似是谁落下的一笔 ...

  •   莫期年其实也无意卷入他们巫师捉鬼的行当里,只是他妖根还种在任尔身上,也需得助他了解了此间事,再取回自己妖根。妖类与怨鬼不同,可算做是灵的一种,巫师用寻常的探鬼手段是感知不到的,且与一根筋的鬼怪不同,大都具有灵智,只要不为祸人间,也不会有巫师要自讨苦吃去找他们的麻烦。
      学知家的书阁里黑黢黢一片,任尔小心翼翼地拂掉一本风土志上的灰尘,指尖掐了一点灵火轻声翻看起来,搜寻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记录了自几百年前缘木村先人到此定居的根源及至今的发展。
      任尔留心数了数地方歉收的年月频次,在很多年前,似乎还不是非常频繁,仿佛就是在最近的几十年,荒年变得格外多,而且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倘若是学知,怎么会发现不了这样的异状呢?
      韩盼等人毫无头绪,不知在这满是陈旧书卷的地方能有什么发现,他东看西看只觉得头大,心想早知如此刚才便和莫期年一块望风去了。
      “湘姐,这藏书阁好多灰啊…”韩盼一面说着,捏了捏鼻子,怕自己不小心打个喷嚏,“学知大人难道不是应该经常来看书吗?”
      “学知大人那么大的年纪了,自是早就把这些书全部看完记在心里了,怎么还会需要时时来看?”李爱湘反驳道,只是她也感到了些许诧异,往日是经常看到学知经常待在书阁,怎的这里倒像是长年无人来过。
      “有人来了!”莫期年冲着他们打个速速离开的暗号,“是个细瘦的矮子,还带着几个人。”
      “是我家那口子。”李爱湘连忙招呼他们跟上,韩盼走在队中,突然感到后面的任尔没了声息,回头一望,见他盯住一个方向呆住不动了,赶忙过去拉他。
      “这当儿你发哪门子的呆啊,快…”韩盼不知这呆子又在楞什么神,于是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时间也呆立在了原地。
      那原本是书阁的一个小角,被一张书案挡着,书阁里光线昏暗,倘若不是离得极近,是根本发现不了的,此刻那一角却不知被哪条缝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擦出一张肃穆的脸。
      那里竟一直坐着一个人,他们进来时竟没发现,而那人也没出声,只是端坐在那里,用空洞的目光看着他们。满头的白发散开披在肩上,赫然就是那日捉他们到祠堂的学知!
      韩盼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那一道阳光恰好打在学知的脸上,让他与周围的黑暗剥离开来,黑白分明,仿佛是谁落下的一笔。任尔走上前去,果然探查不到任何生气,他们对此毫无察觉的原因再显然不过。
      因为这已经是个死人了。满脸的红斑密密麻麻,看上去却如同是活人的红润脸色,实则早已魂归西去了。

      收获季,议事堂里又挤满了村民,不过这一次全然不同以往的热闹,人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与忧虑,向来是波澜不惊的族长,此刻看来也有了相当的无措。村中连出三起蘑菇杀人案,族长再也无法掩耳盗铃下去,先是李氏宗族的不满,这次连学知也惨遭不幸,即刻便召开了村中大会。
      那天的几人当然是没有成功溜走的,或者说走不走得掉已然不重要了,学知被害,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恐慌的氛围中。韩盼被韩二紧紧拴在了身边,面色沮丧,好似是被薛玉一行发现赶回家去后,遭了好一通教训。李爱湘则是揽住了已然变成了一个木偶的丈夫,搓搓他的手心,似在安慰。
      此刻的任尔也坐在台下人群中,看着族长和村中有威望的人们不知在商量些什么,莫期年也跟在他旁边,半天不发一语,脑袋一点一点,竟是几天未眠困倦地想要睡觉了。
      任尔还在想着书阁中看到的学知尸身,他曾试过探灵,却没能得到学知的任何回应,明明散发着极重的怨气,却是灵探缄默,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那日搜查不久薛玉便带人来了书阁寻学知,因此是刚好碰上他们,时间太过仓促,任尔总觉得自己还遗漏了些要紧的关节,正思索间,忽觉肩上一沉。
      莫期年竟歪倒在他身上睡着了,任尔无语,这种境况还能睡着,倒是让他将眼前眉目精致的小少爷和那只没心没肺的懒猫联系了起来。也亏得他们一别四年,这只猫妖还是对自己怀着纯然的信任,不加一点防备。
      任尔回想起那时带着年糕一路修行的时光,不经意地露出了一点笑容。他身上还穿着这妖的外袍,不知是不是之前与他待得惯了,这外袍浸染的妖气一点都不让人难受。任尔默默将外袍脱下披在了酣睡着的莫期年身上。
      最后商议及众议的结果是,希望请任尔帮他们查明红蘑菇鬼的真身,并将其镇压。族长将藏了一堆符咒的外袍还给任尔的时候,尴尬也不是,做出亲切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不能,脸上的神色古怪极了。
      任尔倒是神色自如地接了过去,刚睡醒的莫期年拉着他衣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你有什么眉目了吗?”莫期年帮着任尔给村里众人分发镇宅符,一面还是哈欠连天,“要我说就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先前又是拿藤蔓绑你又是关祠堂的,现下有求于你了还是这种态度,是我我可不干。”
      任尔心想我看你只是懒病犯了想找个借口撂挑子吧,任尔这一猜想可谓是将这只猫妖的本性看了个通透。他可不会在乎什么别人的态度,潇洒自由,我行我素,只有自己想去做了才会去做,和旁人都无甚干系。
      可以说是和任尔截然相反的人。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任尔都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期待,强撑着度过一天又一天不得安宁的日子。
      尽管那期待甚至不是自己的期待。

      莫期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用术法在空中同时翻动着好几本书,似乎是翻得有些累了,一个没注意砸下了一本来,正中他的脑袋,惹得他痛呼一声。
      “我不干了!”莫期年气得一下站起身来,把旁边正看得入神的李爱湘吓了一跳,“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任尔觉得书阁里一定藏了些东西没有发现,于是提出要再回一趟书阁,莫期年作为这位行巫的朋友,自是要跟着他一道去的。学知死后,薛玉作为唯一的继子,自然也就变成了书阁的主人,只是他乍逢此变,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带两人上楼的时候,一直是李爱湘在跟他们说话,薛玉心不在焉地搭腔几句。
      莫期年为了早一点了解此事好取回自己妖根,主动提出要来帮忙,谁知书阁里这些书有一多半是用古文所写,他大多都不识得。
      “我画符也多用的是古文,那时你总趴在我书案上看,我以为你是识得的呢。”任尔只是翻着书,分心来敷衍他几句,“想着你长我这么些年岁,这几个字应当是信手拈来啊。竟是我猜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李爱湘有些好奇,明明二人看上去是差不多的年纪。听上去莫期年好像要比任小兄弟年长许多似的。
      莫期年却羞得老脸有些红:“那时我看你是因为你画的有趣,谁知道你是在写些什么古怪的咒文!”莫期年如今也有百岁出头,这任耳朵竟然暗戳戳地笑他光长年纪不涨见识,真是气煞猫也。
      不过区区几本书而已,莫期年使个妖术,霎时间群书飞向了空中,将他包围起来,李爱湘吓得不轻,连忙叫他收了神通,哪知被地上的书绊了一跤,就这么扑了过去,将莫期年也一把拽倒了。
      任尔:“…”
      没成想莫期年这么胡闹一通,书架一空,露出了一个暗格来。任尔问了薛玉,他却说自己也是第一次进来,并不知道这书阁有什么奥妙。
      任尔上前看了看那个暗格,只觉得是自己很熟悉的一种灵锁。这边莫期年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脑袋,“耳朵啊,我刚才总觉得,好像有一块地板被我踩塌了,你快帮我看看…”
      确实有一块地砖松动了,看来这里藏着暗阁。任尔心下明了,计算一会,突然使一个符往楼顶上一处击去,只听得靠墙的书架传来一声咔哒的轻响,几人合力将那书架移开,果然露出一个暗室来。
      这暗室比外部书阁更黑上了几分,任尔点起了墙上几个燃符灯,转身问薛玉:“你爹原来也是个巫师吗?”
      薛玉却摇了摇头,他从来不知道父亲还懂得这些东西,只是心里更感酸楚。其实他并非是学知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这在村里并不是个秘密。学知稳重睿智,正气凛然,他从来都很感激和敬佩,但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追逐不上父亲的影子,也得不到父亲的认可。但是他只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点回报他的事,让他觉得捡到自己,是件值得的事。
      但他从来也看不透父亲在想什么,生前的,死后的,都是这样。
      任尔走到书桌前,上面放着厚厚的笔记和书本,都是加密的咒文,在场的几人除了他已经没人能看懂了,任尔大致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植物药理的记载和研究,上面的字迹很是遒劲瑰丽,任尔却觉得上面透着执笔人的某种病态的狂热。
      这暗室除了笔记,便是些奇怪的汤剂,摆在架子上,还有几个大缸,刷着鲜艳的漆色,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暗室的墙上摆着一个奇怪的石像,任尔上前端详了一会,一掌将其劈开,里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制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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