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寄远

26、拿什么来爱你

　　和周川做同桌之后，黄时雨就和他一起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比如要在每一次考试后都进行一次复盘，在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会每天雷打不动做三道数学解答题，如果下课前没做完，那就回去继续做，做完为止，会每个星期做至少两套填空题，周川还要附带着每两周仿写一篇高考满分作文，每天做一篇英语阅读理解。

　　高三以后，晚自习改成前两节课讲题，最后一节课上自习，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利用放学后的时间，而宋毅和林琳也有自己的学习节奏。

　　有时候看着大家总也睡不醒的样子，黄时雨心想难道这就是高三吗？昏天暗地的感觉。

　　在学习方面，黄时雨和周川在某一天也找到了独有的解压方式，就是玩笔塔，说是解压，不如说是为学习加码，反正老秦说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老秦还说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周川拿出两盒笔，哗啦啦全倒了出来，“谁放笔的时候笔塔倒了，谁就多做一道解答题。”

　　黄时雨觉得这不公平，“我输了做数学题，你输了做英语阅读理解。”

　　“成交。”

　　那天晚上，黄时雨输了两轮，周川输了三轮。

　　“今天晚自习老师说自己做题，习题册你先做这五道题，其他的比较简单，放在饭后或者课间做。”听力课结束之后，周川把黄时雨的练习册拿过去，划了五道题。

　　“三节晚自习做三道题，还剩两道回宿舍做，轻轻松松，你也太小看我了。”黄时雨胸有成竹。可结果证明，在数学方面，黄时雨确实不能和周川唱反调。

　　黄时雨终于在第一节晚自习刚结束的时候把第一题的结果算出来了。

　　“我看看标准答案是多少，你自己算的结果是√2，标准答案结果是√2/2。”

　　“你为什么会有标准答案？老师不是让大家把标准答案撕下来上交了吗？”

　　“天真，习题册刚发下来，我就用手机把答案都拍下来了，练习册是中午发的，老秦下午才让交。”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就会有依赖，总想对答案。”

　　“你不会有吗？”

　　“我自制力强。”

　　黄时雨朝周川翻了个白眼，“数学啊，我要拿什么来爱你。”

　　“刚刚不是说看你了吗？”周川一脸看好戏，“把自己的计算过程和标准答案对一下，看看问题在哪？”说着，周川就要给黄时雨拿标准答案。
　　“我不，我就要自己做出来。”黄时雨眼神坚定，她明明觉得自己是对的啊。

　　一直到第二节晚自习过了一半，黄时雨才算出正确答案，她拿着自己的习题册跟周川炫耀，“看，我说我能做出来吧。”

　　“厉害厉害，接着做另外两道题。”

　　宋毅好不容易安静了一节课，听到后面黄时雨在说话，又不安分了。

　　“我看看。”宋毅说着拿起黄时雨刚刚做过的题，“这题我下午做了，就用了30分钟，也不是很难。”

　　黄时雨一把抓过自己的习题册，刚想骂人，就听到周川说：“没人在乎你是多久做出来的。”

　　黄时雨瞬间消气。

　　到晚自习下课，黄时雨第三道题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把习题册拿回宿舍，准备把剩下两道题做完。

　　洗漱完毕，黄时雨觉得宿舍有点闷还有点吵，准备去楼梯间学习。李爽看到她拿着习题册，“高三刚开学，就那么积极啊？”

　　“笨鸟先飞，等会儿宿管阿姨来查房，你就说我在楼梯间。”

　　黄时雨跑出了宿舍，她不能再散漫下去，她要拼命学，不仅仅是周川说的一起去上海，而是黄时雨在和语文老师聊天之后，在这个暑假想明白很多道理，从内心深处开始接受一些事情。

　　从前，她想考大学，是因为想离开家，她心里的理想主义就像是一团浓雾，看上去很厚重，其实走上前去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她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目标，她要不顾一切向着那个目标奔跑，她要让自己有更多选择，要去更大的世界，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黄时雨在楼梯间刷题刷到11点，看到赵书晨走了过来，“黄时雨，你要开始冲刺了吗？”

　　黄时雨被她的话逗笑了，“我以前那么不思进取吗？在楼梯间学习就算是冲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现在和周川做同桌，应该会很快把数学成绩提上来的。”

　　黄时雨看着一脸疲惫的赵书晨，从分班开始，她就觉得赵书晨很努力，但是好像成绩一般，其实黄时雨也害怕，害怕拼尽全力之后，成绩依然没有起色，但不做怎么知道呢？

　　“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各学各的，我有问题再去问他。”

　　“可是我今天看到他给你划题，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以后周川给我划的题，我告诉你，或者你可以自己问他。”

　　黄时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合适，她不能替周川做主，因为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学习，他也有自己的高峰要攀登。如果说黄时雨追求的数学总成绩是160分，那周川追求的就是180分，越是到高分段，越是难提高，和语文是一个道理。

　　“黄时雨，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明明已经那么拼命学习了，成绩还是在中游，越努力越可笑。”

　　黄时雨看着赵书晨窘迫的样子，又到了她最不擅长的安慰人的环节，“不用努力就能有好成绩，那是天赋，说真的，我没见过这种人。理科年级第一你知道吧，他是我初中同学，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是放假去补课、早晚自习一节都不缺，才考到第一的。”

　　“可是至少他可以努力之后，学习扶摇直上啊。”

　　“那你努力了成绩没有起色，为什么还要拼命学习呢？”

　　“因为我不认命，我要坚持到最后。”赵书晨好看的脸上有些怒意，但是随即又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就是觉得，大家都喜欢聪明人，但是会嘲笑努力之后依然毫无起色的人。”

　　“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人指指点点，那就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大家都喜欢天才，我们虽然不是天才，但我们可以选择做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都遵从自己的内心。”

　　“可是数学好难，我怎么也学不会，但是我妹妹就很聪明，她学什么都很快，我爸妈总说，我们两个人的智商能匀一下就好了。”

　　“那我们一起努力，我数学也不好，可是数学本来就很难呀，要是人人都能考高分，那岂不是人人都能考大学？”黄时雨难得的有耐心，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赵书晨，她很难对轻声细语说话的人冷脸。

　　黄时雨朝旁边挪了挪，给赵书晨腾了个地方，两人一句话都不说，一道题连着一道题做着，不一会就到十二点了。不过从高三开学起，学习到十二点是基本操作，现在不学，难道高考之后学吗？让黄时雨开心的是，做出来的数学题越多，成就感就越大，她好像不排斥数学了。

　　数学步入正轨，黄时雨开始想办法提高周川的语文成绩，趁现在第一轮复习，要让他赶紧跟上节奏。她想着图书馆里或许有可以使用的工具书，就用周末下午的时间过来找一找。

　　黄时雨很少去图书馆，沐辉中学的图书馆不大，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大厅、舞蹈教室和钢琴室，第二层和第三层是阅览室和自习室。图书馆里书籍种类不多，但是自习室环境很好。高大的落地窗外，梧桐伸展着枝桠，到了秋天，梧桐树披上一层金黄，在窗边找个位置学习，休息的时候可以盯着一个枝头数树叶，看着一片片叶子飘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然后就能以更沉着冷静的心态接着学习。

　　黄时雨正在书架上找书，从缝隙中偶然看到王竞择和赵书晨坐在一起学习，其实是王竞择在给赵书晨讲题。两个人突然对视，不知道王竞择说了一句什么话，赵书晨趴在桌子上捂着嘴笑，然后王竞择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笑到整张脸泛红。黄时雨躲在书架后面，她从来没见过王竞择在班里这么笑过，林琳也说过，她表哥是个很内敛的人，通常都是皮笑肉不笑。黄时雨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从书架最里侧绕道出去了，其实赵书晨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划重点吧。

　　不过这样的八卦对黄时雨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过生日，她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那么期待自己的生日。

　　黄时雨的生日是10月2日，国庆节第二天，很好记的一个日子，但是她很少过生日。黄时雨的爸妈是完全没有仪式感的父母，她小的时候还偶尔过一次，但是后来就基本不过了。凑巧的是，周川的生日是10月3日，和黄时雨只隔了一天。高二的时候，他们都不熟，当然不会聊这些话题，后来聊起来才知道，自己和周川都是10月的生日，林琳生日是6月1日儿童节，而宋毅生日是6月12日。

　　放假前一天，四个人商量好一起帮黄时雨和周川过生日，虽然高三只放三天假，但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人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真的强大得可怕，特别是高三学生。

　　“快看，有彩虹，快点许愿。”吃过午饭回教室的时候，有工人在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洒水车上方出现了一道彩虹，然后林林就站在水车前不走了，开始许愿。

　　“彩虹是阳光照射到水珠上发生折射形成的，对着一堆水珠许愿有什么意思。”周川看着林琳站着不动，忍不住揶揄。黄时雨虽然心里很赞同周川的说法，但是却不忍心打断林琳。

　　林琳相信只要有诚心，愿望一定会实现，相信传说中的美好故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她想要的很多东西，都会有人双手奉上，所以才觉得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拥有的。

　　而黄时雨不一样，小时候，她在过生日的时候总是会许愿，爸爸妈妈能相亲相爱，爷爷长命百岁，奶奶能喜欢自己，自己能考一百分……可是到后来，爸爸妈妈还是没完没了的吵架，爷爷去世了，奶奶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自己，至于一百分，努力了，就能考到，不努力，就考不到。

　　许愿这件事情，在年复一年的失望中，渐渐失去了吸引力，黄时雨开始认清现实，那些被装饰成愿望的心事，终究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努力了也没办法实现的，就都成了遗憾。所以，许愿本来就是一种很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是现在，她认识了那么多好朋友，他们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会告诉自己，你真的很好，这样的温暖，唤醒了黄时雨内心深处最早的童真，让她觉得，这些仪式感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承载着朋友的美好祝福和对生活的期许。

　　所以，在周川说：“我们一起过生日吧！”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