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末日]》秦也川

5、第 5 章

　　姜亦是跑了十几个房间，才找来两部还算完整的移动电话。
　　应帧拆开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把电路板连在通讯器上，让姜亦是拿着信号接收器站到窗口，才勉强接收到塔台的能量波。
　　裸露的灰色墙体在全息投影的扫描下一览无遗，云端数据计算得出，这座豪华酒店始建于2880年。
　　在异体突然进化的大动乱时期，它曾无条件接纳了数万名流离失所的难民。
　　可惜，这片大陆最后仍未能逃出世纪末的恐怖大袭击，政府则将这一时期称为“至暗点”。
　　在此之前，人类与异体的战争僵持了数百年，直到坛城塔和机甲部队的出现，才得以维系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幸存者们以坛城塔为中心，在周围的大陆上建起生存据点，至此世界开创新的社会秩序。
　　应帧将图像坐标传输到研究院，同样一夜未眠的瑞恩见到消息后兴奋地跳起来，打开通讯器立科联系搜救队伍，并给应帧回了消息。
　　——Get！请原地等待救援。
　　做完这一切，应帧终于松了口气，但过度透支的疲惫排山倒海地倾轧下来，他轻轻唤了一声姜亦是，接着便合上眼昏睡过去。
　　“应帧？”姜亦是见他状态不好，皱着眉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高烧不退虚汗满头，要是再得不到对症治疗，怕是会有麻烦。
　　全息投影还未关，姜亦是试着上手研究了一下坛城的高新技术，上个联系人是瑞恩，救援队伍也在路上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姜亦是怕应帧睡得不舒服，小心地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睡着的应帧看着人畜无害，睫毛纤长鸦羽一般在鼻梁投下一片三角阴影，嘴唇偏薄天生带着点笑意。
　　只不过他白日里总是不苟一笑说话冷淡，让人产生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唉……也是逞能要强的人。”姜亦是对着他的睡颜感叹一句，“你看你睡着的时候多讨喜。”
　　也不知是不是吵着了他，只见应帧眼皮颤了颤微微朝内偏了点头，姜亦是身体顿时僵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暧昧得过分。
　　姜亦是仍是个感情空白的大龄单身女青年，顿时臊红了脸憋气往后靠，生怕对方有所察觉。
　　姜亦是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她安静地观察着应帧，对方胸腔轻轻起伏，呼吸沉闷急促，他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姜亦是终于听到武装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的声音，救援队找到他们位置，她喊醒了应帧，对方虚弱地眯开眼睛。
　　“救援队来了，你怎么样？”
　　应帧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轻轻嗯了一声。
　　姜亦是不再多言，蹲下身搀起受伤的应帧，缓慢艰难地向楼顶挪动。
　　直升机看到姜亦是挥手，调转了方向降落在他们跟前，几个人快速跳下向姜亦是跑来，看到她身边的人后脸色剧变。
　　“应院长如何了？”
　　“弹射座椅的时候卡到脚，受伤了，现在有点发烧。”
　　姜亦是用全力托起应帧的身体，边走边说道，“赶紧联系地面医疗，他需要救治。”
　　士兵们暂且顾不上太多，浑身浴血的姜亦是登上机舱，直升机快速盘旋升空。
　　姜亦是回望着脚下的原始森林，惊心动魄的一夜瞬间将她拉回从前的战斗状态。

　　应帧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身上的衣物干净整洁，手上打着点滴，左腿也换上专用固定。
　　负责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警报，不消两分钟，专家护士齐聚他床前。
　　“应院长，您终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腿部已经打了封闭，暂时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应院长您有什么需要吗？”
　　……
　　应帧缓缓眨了下眼睛而后摇头，围着的人群立刻噤声不知他是何意。
　　应帧环顾四周，除了一群白衣服，没发现任何相熟的人，不禁有些忐忑。
　　“我在哪里？”应帧轻声问道，“我一个人来的吗？”
　　一个看上去专家模样的白大褂解释道，“这里是坛城总塔军区总院。应院长，我们医院只接收到您一位病患。”
　　总塔…军区总院……应帧清醒了一大半，原来自己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姜亦是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去叫瑞恩。”理智回笼，应帧回到平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他撑着后腰缓缓坐起来，主治医生生怕他牵扯到伤口，想要帮忙却被应帧拒绝。
　　“应帧，你醒了。”
　　门口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应帧闻言抬起头，原来是自己的恩师，也是上一任院长——卡西米尔，瑞恩和其他几位同事紧随其后。
　　“老师，您怎么来了。”
　　应帧很意外，这点小伤居然兴师动众。
　　卡西米尔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睿智英明风采依旧，他走到床边坐下，医生们主动退后让出位来。
　　应帧看了眼瑞恩，瑞恩双手摊开表示无奈，心想他老人家一定要来自己怎么可能拦得住。
　　应帧抿着薄唇转过身，病态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老师，我没什么大碍，您身体不好怎么还过来？”
　　“听说你在森林里遭遇袭击，让瑞恩接我过来了。”
　　卡西米尔握着应帧的手，很是关切，“二次进化后，异体的DNA链大都断裂重新进化生长，其危险程度远超第一次进化，你正面与它们对抗，我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应帧你现在可是坛城极其重要的科研人员，一定千万保重自己的生命安全。”
　　瑞恩在一旁附和，“老师说得没错，战斗的事还是交给部队，应帧你没必要亲自去前线。”
　　应帧下垂的眼瞳里掠过一线弧光，卡西米尔的话再次勾起他这些天的作战回忆。
　　“老师，那条异体龙的影像你看过没？”
　　应帧之前就对龙的突然出现抱有疑问，“芦洲离坠机的地方还有五千余公里，飞行器的激光炮对它没有任何威胁……异体的进化程度显然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在这样下去人类将有灭顶之灾。”
　　一旁的医生护士们没料到前线战况如此焦灼，各个大惊失色人心惶惶。
　　瑞恩见状陪着笑脸礼貌的将他们请了出去，边说道，“淡定淡定，应院长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没那么严重，出去后也不要乱说哦～”
　　关上门，瑞恩一脸愠怒地朝他们抱怨，“亲爱的朋友们，能不能不要在医院这种地方谈论军事？很难处理的，OK？”
　　应帧仰起精致削瘦的下颌，冷调灯光下他的皮肤几乎白到反光，病容憔悴但并没有让他失去该有的判断，他打量着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及姜亦是。
　　“帮我办出院。”他说道，“事情尚未解决，躺在这里简直浪费时间。”
　　“可是……您的腿还无法负担之后的高强度工作，应院长还是多观察为好。”躲在最后的一位研究员劝说道，“研究院还有我们，不用担心。”
　　应帧扫了一眼，他记得说话的人，是机甲核心动能设计部的高级工程师黄思彬，平日里与其的接触并不多，不知他怎么会在这里。
　　“瑞恩，办出院。”
　　应帧拔了点滴，摘下捆在身上的各种电极片，懒得跟他们废话。
　　恩师卡西米尔忧心忡忡，但他知道谁也无法阻拦工作狂应帧，只能叹了一声。
　　“老师，我们的工作注定不会有太多个人时间，您一定能理解。”
　　应帧冷静的同他分析道，“那条龙的出现意味着我们现有的武器已经落后，研究院必须抓紧时间制造能与之抗衡更先进的设备。”
　　“去吧，但一定要以自己生命安全为第一位，你很重要，必要时……”
　　卡西米尔欲言又止，应帧瞳孔微缩，他明白老师的意思。
　　——必要时可以牺牲他人来保全自己。

　　医院外的天空是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环绕在祭坛周边的信号塔灯闪烁其间，大小不一的飞行器从头顶掠过，瑞恩推着应帧的轮椅走向一辆专车。
　　蓝白涂装的专车停在马路中间，翼状剪刀门缓缓升起，应帧从轮椅挪到悬空座位上，AI识别确认他们的生物代码无误后，开始向前极速行驶。
　　专车是无人驾驶的半悬浮系统，有预设的专用车道，时速可以达到四百公里，送卡西米尔教授到家后，又一齐将他们送往统战中心。
　　“瑞恩，我接的那个人呢？”教授一下车，应帧便迫不及待地发问，“贺洲塔的姜亦是，和我一起坠机的那个人。”
　　瑞恩脸色一变，嗫嚅道，“您是直接专机回来的，奖少校被送去了芦洲前线。”
　　“但是……”
　　应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但是什么？”
　　“罗程将军那边说她的身份情况存疑，派人把她扣押在芦洲的军事行动队。姜少校现在情况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应帧眉间蹙起一道川字，罗程此人道貌岸然，他定然会如五年前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姜亦是不过一个退役的的上校军衔，当然敌不过一国之将，应帧攥紧手指，自己必须马上动身前往芦洲才行。

　　坛城机甲储备仓，XT9000矗立在场地中央，高达三十多米的巨型机甲俨然等待多时，重型钨钢锻造的机身闪着光泽，应帧赋予它最先进的技术装备和最完美的武装动线，而它中枢控制舱里生物代码识别人是——
　　姜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