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末日]》秦也川

6、第 6 章

　　芦洲塔位于海域中某处隐蔽的小岛上，体积虽比不上喜马拉雅山脉上的坛城塔，但在当今世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芦洲地广人稀，但异体数量和种类占比最高。
　　政府和研究所建在背山面水的海边高地，一片水泥灰色的方形建筑，每一幢屋顶上方都有圆盘状的大型超声波拦截器——
　　能有效的阻挡部分低等异体入侵，给地面部队缓冲时间。
　　姜亦是被送到芦洲战略规划部，一个领导都没见着，直接关进一间视野狭窄的灰色房间里，每天一睁眼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晚上伴着各种异体的鬼哭狼嚎入睡。
　　她没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说好了上前线对抗异体吗？
　　姜亦是独自呆了三天，实在憋闷地受不了，趁送饭的人过来，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人走了。
　　“你们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姜亦是怒道，“要是不准备让我归队复位，赶紧送我回贺洲。”
　　送饭的是罗程部下，白净瘦高戴眼镜的小伙子，战斗服裹在身上也掩不住他那一身文邹邹的气质。
　　他挣了几下，死活拽不动自己的手臂，于是搪塞道，“我没有知情权限，江少校还是别为难我了。”
　　姜亦是不买账，“你隶属哪个部门？现在联系外头说我要出去。”
　　“我没带通讯器。”
　　“那行。”姜亦是冷笑一声，长腿一伸把门踢上，“在这等着吧，我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
　　——咔哒。
　　保险锁落上扣，从里面无法打开。
　　“你……”小伙子拉下脸来，语气很冲，“姜亦是，你这是做什么？把我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上头该关还是关你！”
　　“上头？”姜亦是抓住重点，“哪个上头，你说说清楚。还有你好像对我意见有点大哦，是嫉妒我比你军衔高吗？”
　　姜亦是双手抱胸靠在门上，嘴角勾起嘲弄戏谑地弧度。
　　对方不知她哪来的自信，无语到极点反而觉得可笑至极，“我对你本人没有意见，奉命行事罢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小伙子扭着头并不愿与她多谈，姜亦是倒是心大，被子闷头躺床上睡午觉去了。
　　下午时分，窗外的天陡然暗了一半，厚重的积雨云压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正快速向陆地移动，蓝紫色的闪电劈进波涛汹涌的深海，闷雷滚滚而来，海面上不断跃起不知名的异体。
　　外头轰然炸开的电闪雷鸣吵醒了姜亦是，她掀开被子便看到小伙子一脸凝重地站在窗前。
　　想来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送个饭失联这么久都没人找上来。
　　“你醒了。”亮如白昼的闪电将窗玻璃打成反光镜，小伙子背对着姜亦是叹了口气，“变天了，我们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异体来了？”姜亦是望着如墨色般深沉的海面，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天气，是龙要出现的前兆。”
　　姜亦是旋即起身下床，窗外的世界颠倒昼夜，变成□□中才有的异世界。
　　一只满身蓝色荧光的蝴蝶扑到玻璃上，挡了大半扇窗户。
　　棒形的触角进化成坚硬的利器，正有节奏地敲击着双层钢化玻璃，一对复眼放大数倍姜亦是甚至觉得它幽深瞳孔能洞穿世间所有秘密。
　　“热带的蝴蝶，怎么出现在这里？”
　　姜亦是之前生活在防控严格的贺洲，贺洲塔的能量波形成环形盾罩，能将所有跃跃欲试的异体有效隔离在百公里之外，她完全没想到芦洲的情况恶化到如此境地。
　　小伙子见怪不怪地说，“第一条异体龙出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它只是个别进化极端，没多久便出现第二条、第三条…此后几个月里，海里游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似乎都受到龙的感召，齐聚芦洲……芦洲塔的能量波不足以抗衡，东边的海域已经完全被异体占领。”
　　姜亦是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难道说人类要再一次进入至暗时刻了吗？
　　“不是有机甲部队吗？”姜亦是很是疑惑，“坛城现在最能打的部队，没来？”
　　——咔嚓。
　　眼前的钢化玻璃响起破裂的声音，蛛丝般的裂纹沿着中心点向周围四散。
　　姜亦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可以预见五分钟后她即将和旁边那文弱小伙上演与蝶共舞的美妙场景。
　　小伙子推了一下眼镜，并不紧张，姜亦是很是讶异，“你有办法？”
　　“嗯哼。”
　　话毕，他拉上遮光窗帘。
　　姜亦是莫名，“什么办法？眼不见为净？”
　　小伙子没搭理他，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抽出一个遥控器对着窗玻璃按下键，只见窗帘后一瞬电光火石，接着蝶状的阴影向后直坠消失。
　　“每间独立房间外围都配有300V直流电防护网，小型异体一击毙命。”
　　小伙子断电后拉开窗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姜亦是撇撇嘴，阴阳怪气地鼓起掌，“真厉害啊，所以你知道怎么开门吗？这窗户估计撑不了太久。”
　　“抱歉，我没有权限，等人来吧。”他回转过身继续道，“你是应院长找来的人，死不了。”
　　“呵，那你的上头又是谁？”姜亦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并未挑明态度，“还没请教你叫什么？“
　　“杨蕴年，芦洲塔陆战中心异体生物科研员。”
　　姜亦是猜的没错，他这体格子也只能是个文职，但也委屈他一个搞研究的天天送饭。
　　转眼间，泼天雨水倒灌入海，汹涌的浪掀高数十米，远处山脚下的洼地已经淹没在浪潮中，海面上空亮着有若隐若现的灯火，几架武装无人机在勘测情况。
　　风雨中遥遥传来凄厉警报，山坡边界也亮起一圈光晕，是塔台开启高压防护盾，它们呈环形闪烁着向上空弥漫，将这座小岛笼罩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结界之中。
　　惊涛骇浪天幕低垂，一场大战即将打响。

　　应帧赶在高压盾开启前降落在芦洲战略规划部，飞行器顶着狂风暴雨从诡谲的云层中俯冲而下，停机坪上早就站着等待的人。
　　应帧装上腿部机械支撑先行下来，瑞恩提着一只银白色的箱子紧随其后。
　　两个人全都神情肃穆，这一路的凶险自不必多提，人类在芦洲地区的主权不知还能存续多久。
　　“应院长，您到了。”管辖芦洲塔地区的政府一把手叫路海明，身居高位却如履薄冰，见到应帧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路跟在应帧身边鞍前马后。
　　“机甲部队什么时候能到芦洲，应院长我们真的快撑不住了。”
　　电梯从楼顶飞速下降直至岛内地心处，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精钢锻造的穹顶之下，是三个足球场般大小的科研中心。
　　一排灌满不知名液体的圆筒状玻璃钢里，存放着各类不同程度进化生物体，它们面目狰狞形象可怖，就像走进了猎奇博物馆。
　　应帧没有立刻给他答复，而是径直走进一间实验室，示意瑞恩打开手提箱，原来是可以号令机甲部队启动的密钥程序。
　　“路局长，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应帧双手按在箱子上，指着一个红色的按钮展示给对方。
　　“生物识别码通过，按下按钮，坛城的机甲部队会在五小时后到达芦洲。”
　　路海明喜形于色，忍不住上前一步，“那您还在等什么？快下指令呀。”?应帧凝视着路海明，眼瞳中闪着晦涩的光一脸欲言又止。
　　“应院长有何指示？”路海明是聪明人，明白此事全凭应帧做主，“只要我路某力所能及，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旁的瑞恩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走上前拍了拍路海明的肩膀，狡黠地眨了眨眼。
　　“路局长别紧张，我们没什么要求，只是这个启动程序缺少一个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路海明不解，难道还要他当场自刎以死献祭才能召唤大招？
　　“启动程序的生物识别码，不是我。”
　　应帧见铺垫得差不多，终于扯上正题，“前几天有位贵客被带到芦洲，不知路局长有所耳闻？”
　　路海明思忖片刻，便知自己被人当枪使了，“您说的是姜亦是吗？”
　　三天前，罗将军部队押来一个人，说是可疑分子需要单独关押，路海明以为是统战部的事并未多问，把人安排在后山的禁闭间后便随他们去。
　　谁知这人居然还与机甲部队有关系。
　　“是他。”应帧点头正色道，“他在哪里？”
　　这就有些难办了，罗程和应帧都要的人，他路海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哪边都得罪不起。
　　应帧见他不说话，反手关上箱子欲走，“看来贵塔政府并没有那么需要机甲部队的援助。”
　　路海明急了，讪笑着拦住他们去路，“哪里的话，应院长至少给我点时间。”
　　实验室外头再度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海域上的异体发起了第一波猛烈进攻，脚步匆匆人声迭起，路海明的脸色愈加难看。
　　“我给您时间，那谁给芦洲时间？”应帧运筹帷幄，冷着脸扬了扬下巴道，“路局长，做决定吧。”
　　权衡利弊后，路海明选择先解决眼下的困境，“应院长跟我来吧。”
　　走出地心，海域上的风席卷而来，吹得应帧向后踉跄，瑞恩扶住他的后肩才顶住巨大的推力，路海明派了辆车给他们，指着后山某处光亮的点。
　　“姜亦是在那，房间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应帧微微颔首，“芦洲会感谢您今天的决定，路局长别担心，机甲部队会如约而至。”
　　一路逆风而上，房间近在眼前，应帧手握提箱打开了门。
　　“姜少校，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