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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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辰时，送信的将信件送来，宋弦知在学堂，故由宋青白接收。
未至七日，这封信让宋青白有些意外，但仍等待着姐姐回家由她打开。
江南雨水多，如宋弦知所言，果真下了雨。
昨日宋弦知带回来的绿豆糕与青团，见着宋青白坐在窗边埋头苦吃，今日便又带了些茶回来。
“好吃？”
宋青白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好吃。”
说罢就着茶水，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
糕点与茶都放在了窗边的案桌上，这几乎成了宋青白的个人所有，因为她每日都坐在这等待宋弦知的归来。
宋弦知缓缓落座，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啜，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些屋内残留的甜腻。
只是这茶并非宋弦知喜好，若单论茶香可称上品，论起味道便让人觉着苦涩过多。
喝了一口，试图说服自己喝完，最终叹了口气，将杯中茶水浇在了茶宠上。
半撑着脑袋欣赏宋青白吃糕点的模样，腮帮一动一动地咀嚼着，偶尔伸出舌尖去舔舐嘴角残留的碎屑。
宋青白吃东西时很安静，这倒是让宋弦知惊讶的地方。
“有人教过你吃饭的礼仪吗？”
宋青白听见宋弦知询问自己，加速咀嚼的速度，将口中食物全部咽下去之后才回复。
“母亲说吃饭时不要发出声响。”思索片刻又补了一句，“也不能用自己的筷子翻动食物。”
宋弦知微笑着点头，目光望向窗外。
此时雨丝如银钱般纷纷扬扬洒落，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宋青白的母亲或许也是一位读书人，在那棚屋之中找到些书卷，摆放在火堆旁。
灰烬中找到了一些残片，若非生活实在困难，想必那位母亲也不会对书卷下手。
若非灾年，倒是可以将那些书卷售卖，也能拿到一笔不小的钱财。可近些年别说好卖书了，哪怕全部卖了也买不起柴火，冬天还是会冻死。
“这江南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宋青白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看着雨中朦胧的景色，院中栀子花被打落了些。
想起早些时候寄来的信，宋青白将信件转交给宋弦知。
宋弦知接过信件，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她不记得今日该有信件。
缓缓拆开信封口，抽出信纸，目光在信纸上游走，眉头轻挑，有些意外。
“姐姐，你父亲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金屋藏娇，早些给你上户籍。”
宋弦知不知道她的父亲是如何这么快便知道这件事的。
父亲向来消息灵通，眼线几乎遍及京城，洞悉市场动向和家族诸事。
可哪怕知晓父亲手段，这样的速度也有些快了。
宋青白眨着眼睛，一脸懵懂地问，“上户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有了户籍，你便能正大光明地生活在此处，日后诸多事宜也方便许多。”
她还未写信询问父亲能否收养宋青白，信便先一步到来了。
如此也好，看来父亲并未排斥宋青白，日后结束在江南的学习便可将宋青白一并带往京城。
这江南的雨仿佛也在敲打着她的心，让她的内心愈发地烦闷起来。
“过些时日去处理这件事。”
屋中静谧，桌上糕点渐渐被宋青白吃完了。
宋弦知思虑片刻，觉着今日便不错，“我去书房拿些笔墨来。”
起身，莲步轻移，向着书房走去。
宋青白坐在原地，眼睛片刻不移地追随着姐姐的背影。片刻后，宋弦知折返，手中捧着一方精致的砚台、一支玉制毛笔以及一沓宣纸。
“学习读书写字通常从名字开始，今日便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宋弦知说着，将宣纸平铺在案桌上。
细细研墨，这墨带着丝丝香气，很快在屋中弥漫开。
宋青白望向宋弦知的目光有些痴了，她的动作优雅而舒缓，待到宋弦知起身站定在她的身侧，垂落的头发在她的脸侧停留。
宋弦知握住宋青白的手轻轻提起笔，蘸取适量墨汁，笔尖瞬间被染成浓黑。
墨汁欲滴未滴，吸引住了宋青白的目光。
她的手被宋弦知带动着，轻轻捻动笔杆，调整着笔锋的角度，而后笔锋轻落于宣纸上。
宛如蜻蜓点水，轻盈灵动，只见她的手指与拇指一松一紧间，行云流水，平稳舒展。
字字洒脱苍劲，最后一笔结束，“宋青白”三字在纸上呈现。
宋弦知微微松开握着宋青白的手，俯身在宋青白耳边轻声道：“这便是你的名字。”
“名字是你与他人交流时的第一个窗口。”宋弦知说着，提笔在纸上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宋弦知，我的名字。”
宋弦知的目光在这纸上的两个名字间流转，“名字代表着人，弦音袅袅，知书达理，这是父亲起名时对我的期许。”
随着宋弦知的话语，提笔写下了“弦音袅袅，知书达理”在名字后。
宋青白听得入神，似乎在理解其中深意，可她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的意思。
只知道这两个词是宋弦知的父亲对宋弦知的祝福与寄许，不由得好奇宋弦知给自己起名字的时候想了些什么。
察觉到宋青白想法的宋弦知浅笑一声，接着写下了“清正直白，纯净质朴”。
“我的学识不及父亲，只愿你如这江南的山水，虽历经风雨，却依旧保持着内心的澄澈。”
“也愿你一世清白，不为世事所扰。”
宋青白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些话，凝视着纸上的字，从宋弦知的手中接过笔，回忆着方才宋弦知的动作，顺着描绘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刚落笔，第一划就写得歪歪扭扭，笔尖也像是不愿听话一样，一个点上出现了许多个岔口。
宋青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沾染了羞涩与懊恼。
“无妨，我第一回写字时还没你写得好呢，再试试。”
在宋弦知的鼓励下，宋青白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
这次虽然笔画仍有瑕疵，但相较于之前已有了些许模样。
“倒是个写小篆的天才。”
小篆……？
宋青白抬起头，有些疑惑，“小篆是什么？”
忍着笑，宋弦知故作深沉地望向窗外，“小篆是一种比较古老的字体，讲究笔画圆转流畅。”
宋青白听懂了，宋弦知在调侃自己写字不好看。
小朋友有些恼羞成怒，宋弦知瞧着得哄哄了，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轻轻拍了拍宋青白的脑袋。
上面是有些歪曲的“宋弦知”。
“我小时候真没你写得好，还被教我习字的先生骂过不少回呢。”
宋弦知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侧目望着宋青白，眼中是鼓励的神色。
目光在触及她面容的瞬间，宋青白就觉着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心中好似有小鹿乱撞，脸也微微泛起红晕，只得垂下头，手里握着笔埋头继续写，让头发遮住自己发红的脸颊、耳朵。
雪地里抵来的大衣。
快饿死时给予的食物。
濒死时出现的身影。
以及，病床前的悉心照料。
“姐姐，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宋青白的话有些突然，可宋弦知仍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微微颤抖。
有些愣神，宋弦知不是会轻易承诺以后的人。
但此时此刻。
“当然，我在江南的学习结束，带着你回京城，带着你回家。”
宋弦知不知道宋青白眼中对她的憧憬之下闪烁着愈发深沉的眷恋，这眷恋连宋青白本人都未能察觉。
“以后的日子还长，虽然可能真的会分开。”宋弦知的声音轻柔而舒缓，娓娓道来，“如果你不嫌弃，在我生命走到尽头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为这个约定加了些限定，这是她唯一能保证的事情。
仿若未来的某一天宋青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么这个约定便不再作数。
她也知晓现在宋青白为何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此依赖她。
此时，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天色已晚，泛起一抹淡淡的晚霞，将整个庭院都染成了暖橙色。
宋弦知站起身，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她的身姿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婀娜，连宽大的长衫都未能掩盖这一点。
“看来明天天气不错，你的母亲或许也很期待见到你。”
宋弦知并非唯物主义，她相信一些比较玄幻的事情，比如去扫墓时天气晴朗，便是那人也在期待着与你相逢。
因此宋弦知在给自己母亲扫墓时，没有遇见过阴雨天，反倒是经常在回去的路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宋青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迷茫与不安。
宋弦知轻轻叹了口气，将宋青白揽入怀中。
“别想太多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同去看望你的母亲。”
晚霞渐渐褪去，夜幕降临。
宋弦知将写有名字的宣纸小心收起，放在专门准备的木匣子中。
室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荡。
月色皎皎，雨后万里无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