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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她的日记 ...


  •   新学期,李兴星没有换小组,座位还是按上学期的格局延续下去。肖沭十分开心,李兴星冥冥中成全了她和林君瑶,更成全了她和白河,她可以继续坐在他的前面。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由于去问这学期调不调小组的学生太多,一个晚自习,李兴星终于正式宣布这学期不调小组,座位还是以两周为周期轮换。

      肖沭听见教室里交错响起了欢呼声和哀叹声。她仿佛第一次注视已同窗一年多的同学一般,看哪些人面露哀色,看哪些人喜上眉梢或者像她一样不动声色。

      这些被她的内心隔绝开外的同学,是不是跟她一样,期待着能跟喜欢的人或者朋友坐一起呢?

      想着,她对世界的防备似乎弱了一些。

      她扭头去看林君瑶,她今天晚上状态怪怪的,出奇的安静,手里一直拿着本笔记本在读。

      肖沭觑了一眼,纸张的最上面写着日期天气,好像是一本日记。

      谁的日记?林君瑶的?

      她产生了好奇。

      “好了!都给我把嘴闭上!换不换小组这么大点的事,有什么好嚎的?

      把练习册拿出来,翻到最近做的那一课。这节晚自习,我们讲练习。

      有那些心思不如花在学习上,瞧你们这次作业做成什么鬼样子!课堂上讲过的,好多同学还在那错!还有些题,有些同学给我空着不做,课堂上明明讲过相应知识点,还不会!”

      连环炮一般的输出,底下的学生立刻偃旗息鼓,整齐划一地找出语文练习册,摊开在桌上。

      肖沭收住了好奇,林君瑶收起了日记本,翻出练习册,开始听课。

      一节课上完,肖沭头昏脑涨,第二节晚自习是数学。自从上次林君瑶跟她讲了张远山“上课”和“看班”的差别后,她发现张远山十节晚自习里有八节是上课,所以下节课张远山估计也要上课。

      她起身去厕所,准备拿冷水洗洗脸,让自己精神精神。

      等她从厕所回来,林君瑶正从她面前走过,走向放在教室右上角落的垃圾桶,把一堆碎纸“唰”一下丢进去,动作大有破壶沉舟的决绝之势。

      肖沭不由得好奇,便假装也要丢垃圾走向垃圾桶,和丢完回来的林君瑶打了个照面,两人打了招呼,擦肩而过。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抓出口袋里放着的一张纸巾,丢进去,借机打量林君瑶丢的那堆碎纸。密密麻麻的字迹,夹杂着一些日期,天气晴,多云的字样,分明就是刚才她看的那本日记。

      为什么林君瑶要把自己的日记撕了丢掉呢?

      肖沭心里的疑惑更深,思忖着回了座位。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她借口说今天作业还没做完,要留下来上第四节晚自习,跟林君瑶说了拜拜。七实走读生只需要上3节晚自习,住校生上4节。

      待林君瑶走出教室后,她起身,走到走廊,伏在栏杆上,往楼下看。等了一会儿,林君瑶的身影出现在一楼天井旁的走廊上,肖沭看着她出了走廊继续往外走去。

      肖沭悬着的心落了下去,而又剧烈地跳起,扑通扑通直响在她耳边。她手脚发软,微微颤抖。她走进教室,假装无意地走到垃圾桶旁,假装无意地丢垃圾,假装无意地以一种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这垃圾也太多了,我去倒了算了。”

      她环顾四周,教室里只寥寥几个留下来上第四节晚自习的住校生,他们各自忙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肖沭稍微镇定了些,将垃圾袋从垃圾桶里分离,提起垃圾袋往外走。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走路这寻常的事现在显得怪异得紧,怎么走怎么不对,手脚别别扭扭的,不知该怎么摆怎么放。

      终于她走出了教室,走出了教室外的走廊,走下了楼梯,走上运动场往垃圾站去的小路,手脚才好像重新找回走路的功能,不显得怪异。

      到了垃圾站,肖沭把垃圾倾倒在垃圾站内部的边缘,自己蹲在垃圾站外部的边缘,在倒出来的垃圾里快速搜寻着那些碎纸片。

      肖沭从未想过一昧伤春悲秋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她竟然能对他人迸发出如此强烈的窥视欲。

      她太想太想知道林君瑶在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是什么内容影响了她的情绪,是什么内容让她决绝地把这些积聚着她心血的文字丢掉。

      现今离林君瑶向她承诺,给她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告诉她怎么回事,已经过去了三周多。

      她还是没有等到林君瑶践行承诺。

      其实,林君瑶对她承诺都是多余的,就算她们是好朋友,她也没有向她坦白一切的义务,谁说好朋友之间就要绝对坦诚,没有保留秘密的空间?就算她一直不履行承诺,她也没有权力去怪她。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她说呢?到底是什么内容让她这么难以启齿?还的确是她在自作多情,只有她单方面地把林君瑶当好朋友、重要的朋友,对林君瑶而言,她只是“朋友”、“同桌”?

      她又不能去问她,去问她显得她多急切多等不起,她已经答应了她给她时间。可是,“一些时间”到底是多久呢?一个月?一年?她要等到高三毕业吗?

      肖沭承认她就是想知道,她就是等不及了。

      今天那本秘密的日记就是一扇门,一扇通往林君瑶内心的门。

      碎纸片上那些零星的字句:“发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念微”、“嫉妒”引诱着她,蛊惑着她,她上钩了,上当了,被俘获了。

      她要打开那扇门,她要了解她,她不要只是她的朋友或者同桌。

      强大的欲望攫取了肖沭的理智,让她对林君瑶撒谎,让她用两节课的时间悄然密谋这一见不得人的勾当,让她此时此刻蹲在散发着阵阵酸腐味和恶臭的垃圾站边缘,让她以双手翻找着污秽重重的垃圾。

      理智曾有一瞬间短暂地回魂,居高临下地感受着自己居然在如此荒谬的场景下做着如此荒唐的行径,她果断对自己下了判决:我真是个变态。

      开弓没有回头箭,荒唐至极,肖沭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完。她快速地翻找着,尽管几乎没人会在这时候来倒垃圾,可她无法避免地担忧要是有人看见怎么办?

      变态只有自己知道一回事,被全校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氛围下,在心脏剧烈跳动的擂鼓声下,肖沭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她差不多翻完了。

      由于时间紧迫,她来不及细细分拣,翻出个大概,便一股脑地塞进她提前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塑料袋还是林君瑶吃完零食后不要的。

      起立的瞬间,两眼一抹黑,差点栽倒下去。她在原地稳了一下身子,待视线恢复如常,才走到不远处的水池洗手,手上沾染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液体,混杂着酸奶、辣条的油污、泡面的汁液,肖沭冲了好几遍,手上的味道还是难以言明,只能作罢,等回家再拿香皂好好洗几遍。

      她拿起垃圾站边靠着的一把烂扫把,把倾倒在垃圾站边缘的垃圾往中间推了推,带上装着碎纸的塑料袋,火速离开了学校,骑车回家。

      等回到家,她拿香皂狠狠地把自己的手洗了好几遍,终于闻不到难以言明的气味才作罢。

      洗完手,她迫不及待地到自己房间锁上门,将那一堆废纸翻出来,预备耐心地将一片片碎纸重归原位。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小时,接近两个小时,终于快完工了。

      疲惫不堪的肖沭抬起头,感觉头晕眼花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房间的地板上摆满了一张张重新拼凑完整的碎纸,快要无地下脚。

      还有几张纸缺了几角。顶着强烈的疲惫和困意,肖沭拿过塑料袋,重新在里面翻找,想找找余下的碎纸里有没有缺失的部分。

      她一张张展开、捋平这些蜷缩、褶皱的碎纸,看能不能对得上。

      她正展开一个被揉成球的纸团,展开后纸团上的字一下子扎入她的眼睛。

      “沭、肖沭、肖……”这张纸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肖沭的心陡然跳起来,她认得这个字迹,它来自白河!

      这一发现似乎在眼前的时空打开了一个黑洞,黑洞里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与神秘。她怔住了,思绪好似被一把大刀齐腰斩断。这时候,她倒不敢想了,不敢想白河为什么会写她的名字。

      她猛地从地板上起身,顶着蹲坐太久后突然站立的眩晕,去拿书架上放着的鞋盒。鞋盒里珍藏着自她有记忆以来珍贵的事物。

      她拿出前不久她才放进去的她和白河对话的小纸条,细细对比了一下字迹,废纸上的字似乎百分之九十来自白河。

      好了。这下怎么办呢?

      阻滞的思维逐渐流淌起来,她的情绪也活了。

      所以……白河有可能喜欢我吗?

      想到这,“哈!”肖沭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喜悦爬上她的眼角眉梢。

      “哈!”

      白河有可能喜欢我诶!

      他写我的名字诶!

      她兴奋得有点手足无措,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便继续傻笑着,一低头在书桌上摆着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嘴角升天。

      开心够了,她把那张纸细细捋平,放到了书桌上。

      那张纸捋平了大概有四分之一张A4纸那么大,零散地写着一些数学草稿,数学草稿上又零散地覆盖上她的名字,完整的不完整的拢共有11个。

      白河写了11次我的名字诶!肖沭的嘴角又咧开了。她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纸上移开,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本来想再找找剩余几张纸上缺失的边角,被白河的纸团一打岔,肖沭也没了心情,索性就这么读起来,好在大部分内容已经完整了。

      林君瑶日记的碎纸已经不太干净了,有些沾上了酸奶渍,有些沾上了辣条的油污,有些沾上了泡面的汁液。

      就在几股气味的交相辉映抵死纠缠下,在分身解体的纸张上,肖沭读完了林君瑶的日记,她终于了解了她。

      肖沭双眼里的光彩寂然地流动着,这是一份无与伦比美得难以言说的事物。

      她惊觉,她喜欢真而美的东西,即使其中潜藏着无尽的痛苦。

      今天这场垃圾,翻得真值。

      她打开房门,去拿了毛巾进来,将沾上污秽的碎纸细细地擦干净,拿透明胶将它们一张一张地粘回去。她庆幸林君瑶没有把它们撕得太碎,不然她得粘好久好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粘完了,肖沭从专注的状态脱离出来,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一点多了。

      她伸了伸懒腰,舒缓僵硬的四肢,复又将一张张修补过的日记排好顺序,拿夹子夹上,连同白河的纸片一起郑重地放进了鞋盒里,重新放回书架上。

      打开房门去厕所洗漱,洗漱完换了睡衣,肖沭躺到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脑海里反复重映着白河书写的她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以及林君瑶日记里的内容——她的经历、赵念微和薛铃的故事。

      想着想着,在浓重的困意和疲惫的席卷下,肖沭入睡。

      睡着的她做了一个无比香甜的美梦,嘴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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