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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湖月照我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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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绫慈钻进船舱的那一刻才发现这船舱内还有人。
害怕那人发出声响,王绫慈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她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巴。
这人身体修长,正斜斜倚靠在船舱边,身着绀青锦袍的少年骤然被捂住嘴,柔软又冰冷的触感传到他嘴畔,他面色不悦。
借着月光的映照,四目相对之时,他看见捂着他嘴的那人,一张素净的小脸上有些灰扑扑,还有被树枝划破留下的血痕,一双桃花眼泪水盈盈,挺翘的鼻子也带着红,倒是个惹人怜惜的小美人的美人。
真像只柔弱的兔子。
王绫慈已然吓懵了,她没想到船上还有个男子,看着面前身着华贵衣袍的少年,脑子全无印象,说明不是京城中人,或许是哪里的富贵公子,总是他们素不相识就对了。
她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前,示意他噤声,开口胡编乱造:“这位郎君,妾身是京城人士,此番是逃婚出走,只因家中继母不喜,便要将我嫁给那五旬老汉做妾室,妾身被家里人追赶到郊外,实在无法,求郎君渡我一程。”语速快而急切。
说完她神情更加悲戚,有一半假,倒也有一半真的。
少年看着泫然欲泣的少女,嘴角微翘,拂去面上柔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开口。王绫慈被他看得着急,双手抓上他小臂,低声祈求:“郎君,求你了,求你将妾身送往河对岸,妾身来日必将报答郎君。”
少年动了动手臂,她连忙松开双手,见他不慌不忙地起身,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他个子十分高,王绫慈要仰头看着他。少年走出船舱,解开了船头的纤绳,拿起一边船桨,慢慢将船划出芦苇荡。
王绫慈顿感绝处逢生,可少年一语不发,让她心中有些忐忑。她觉得不能干坐着,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拿起另一支船桨,可是手刚刚恢复力气,那船桨又十分重,她划了半天也划不动。
少年睨她一眼,王绫慈讪笑两声,乖乖将船桨递给少年。
小船很快离开岸边,借力划出一段距离。
王绫慈回头看刚刚跑过的密林,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才稍稍松口气,身上已经满是冷汗。
她这才转过头来观察少年。
刚刚在昏暗的床舱内没看清,她现在才发觉这少年十分俊美,眉飞入鬓,一双丹凤眼低垂,高挺的鼻梁给他侧脸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潇洒肆意。
“看我做什么?”直到薄唇轻启,王绫慈才回过神来。
声音也十分好听呢。
王绫慈耳根微红,连忙低下头,语气诚恳地开口:“今日多谢郎君助我逃出苦海,若日后有机会,妾身定会报答郎君。”她手轻轻绞着衣角,将身子埋得很低。
少年看她那破破烂烂的月白衣袍,上面还有许多树杈子,头上的发髻也散落得不成样子,还飘着几片树叶,偏偏整个人还端着淑女的礼仪,有些滑稽。
他看向少女低垂的头,笑意盈盈地问她:“你以后如何报答我呢?”
“我当然是......”王绫慈顿时卡住,她也只是客套一句罢了,没想到这人不按常理回答。
“我......我,我会报答郎君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老越小。
小骗子。少年笑出了声,“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连名字都不告诉你的恩人,莫非是怕我挟恩图报?”
从上船后她就没提过自己的名字。
“我叫王潇。潇潇暮雨的潇。”王绫慈回答他,这也不算骗人,她的乳名的确是潇潇。
“哪个王呢?”少年又接着问她。
王绫慈心中一跳,还是强装镇定道:“郎君真是好笑,还能有哪个王。”
“我还以为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王家呢。”少年说笑道。
“哪能呢,妾身不过普通人家的女子,是万万沾不上那些显赫世家的边的。不知郎君是哪里人,是何名讳?”
少年忽然停下划桨的动作,盯了她一眼,缓声回答:“我叫段逸恒,是南方人。”
王绫慈笑道:“还以为郎君是京城锦衣侯段家的人呢。”
没想到这小女子还会呛人。
段逸恒只是笑笑,二人都只当自己在说笑。
一时间无话。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段逸恒开口问她。
“郎君一身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正直之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又在骗人,她的手明明一直在抖。
段逸恒并不说话。
夜晚的湖面风大,吹得她手脚冰冷。
“冷了就进船舱里去吧。”
王绫慈急急摇头,“怎能留郎君一个人在这舢板上,我不怕冷的。”
又在说谎。
“可是你身上很臭。”
她愣住,脸上飞上一抹红。然后转身去了船舱内。
二人没头没尾的话语突然止住,气氛怪异。
段逸恒静静地划着船,月光洒在湖面,层层叠叠的波纹翻滚,他昨日刚刚回京城,今夜在这湖边泛舟夜游,没想到在城郊也能遇到这样一个小娘子来向他求救。
段逸恒刚刚也说谎了,他并不是觉得她臭,只是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让她上了船,他明知她一开始就在撒谎。
大概是因为她太像自己府里养的那只兔子,都一样的惹人怜爱。
而王绫慈坐在船舱中,默默想,真是个奇怪的郎君,他们的相识这么仓促,他却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渡她。不过她从心底觉得这小郎君应是个好人。
低头看自己划破的袍子,又举起一只袖子轻嗅,分明没有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