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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三只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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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兰不在的林家总是过分静谧。
陈丽收好房间，出来看被嘱咐的金珠子。
但什么也没有，仔细找了半天，是可以看到一根笔在桌上浮空转着。
她明白这孩子不愿叫人瞧见的想法，合上门出去了。
此刻，国邦猪场的办公区域，两位女性面对面坐着。
剪了寸头短发的女人脸庞圆钝，眉毛粗狂，嘴唇颜色鲜艳，脸颊也泛着健康的光泽，只有眼下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
年龄已经超过面前女孩一倍的吴翠翠扬起眉头，再确认一遍：“你是说，不仅拒绝这份工作，还想让我给你的猪场投资……？”
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图什么呢？小朋友，猪场，我又不是没有。”
坐在她对面的林玉兰眉眼松着，眼里带着温和的情绪，“是，所以我也是来试试看的，翠姨。”
吴翠翠立即摇头，“你这是来和我们公司抢生意，当面挑衅啊。”
“抢生意？”林玉兰摇了摇头，她说话的声音不快，但人能够听得清晰，又不使人心生烦躁。
正是这股没有缘由的亲切感促使吴翠翠没有立刻摔桌走人，挑着眉毛看这妮子还能编说什么胡话。
“我不是来抢你们的生意，也不是来挑衅公司的。”
林玉兰眼里笑意更浓。“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吴翠翠抬头问道。
“是的，翠姨。”林玉兰应下。
这更离谱。
“有什么是值得合作的？凭你一个人养猪的本事？”
吴翠翠故意说道，女孩却没有一点被激怒的意向，反而顺势承认。
“是的，就凭我养猪的本事，翠姨，我来国邦的这段时间，能够看到国邦的实力，确实雄厚，技术也很先进。但是……”
“但是？”
“但是这种模式只适合一种猪，就是公司目前在饲养大白猪，其他的我想也应该都有尝试过，死亡率非常高。就算成功存活，那样的猪饲料利用率也只会比一般在外面的更高，而不会低，成本高昂。”
吴翠翠坐直了一点，手肘撑着桌子，往前探了一点，“你真的不考虑加入国邦吗？直接做你李叔的位置。”
林玉兰笑了笑，继续自己的话题。“翠姨，我说的合作，也是认真的。我会养不一样的猪，基本是本地猪种培育而成，既保护了我们现有的的品种，同时也在此基础上研发新型的优质猪苗。我会养的很好，就像你在国邦看到的那样。到时候可以直供给你们，这样，你们也能向上级交差了不是吗？”
“听起来不错……但只有这些吗？”
“翠姨……”
“叫妈妈都不行呢。”
林玉兰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她想了想，还没继续开口劝说，面前的女人就耸耸肩，放弃辩论。
“行吧，你要多少，三千万够不？你的猪场给我几成啊？”
见玉兰沉默，吴翠翠摸了摸下巴，“不够？五千万？多了我也没了。”
女人，不，在吴翠翠面前还只能被叫做女孩的林玉兰难得显露出一点局促，“……够了，但就这样同意吗？”
吴翠翠笑眯眯的翻开面前的计划书，“那不然？再磨两回合？”
看到女孩如临大敌的神情笑出来，“好了，总要给年轻人机会的嘛。”
“难得有人想养猪，挺好，我也知道你……”
“不会让我失望的。”
女孩这时反而又失去方才的笃定，眼巴巴凑过来的问，“那要是让翠姨失望了呢？”
“那就失望呗。”吴翠翠无所谓的说道，又翻开下一页，兴奋叫道。
“诶，你到时候要养哪种，要不试试那两头乌，很久之前金华火腿就是用这种猪做的，可好吃了！”
“不行，我们这边太冷了。”玉兰下意识反驳，看到对面女人瘪了瘪嘴说了句好吧，就又认真的翻着手上的书页，她叹了口气，“翠姨还喜欢什么，到时候我会参考的。”
吴翠翠眼睛亮起来，举起书挡住半张脸，指着最下面一头猪脸，“这个这个，龙游乌猪！”
……这个难度不低，品种珍稀，长得也慢……但是骨头很硬，炖汤很香。
林玉兰看着软化了严肃外壳的吴翠翠，方才被钱砸了一通的局促也慢慢散开，“龙游……可以试试，如果有的话——但应该没办法养很多。”
“有找到猪种到时候我就给翠姨养吧。”
小孩啊。
得到承诺的吴翠翠原本捏着书的指头顿住，她的眼睛也弯成月牙，
“好，那我就等着你了，玉兰。”
洽谈时间结束比预料中早很多。
以至于被送出来看着女人微笑招手送别的时候，林玉兰还有些恍惚。
她回了告别，爬上林叔靠着的车后座上，抱着腿发呆。
在外吹了一头风的林叔往后瞅了瞅这孩子难得见到的愁容，“怎么了，不顺利？”
“那也没有……”林玉兰回道，“顺利……不如说顺利到过分的程度了。”
“那还不好吗？”他真不懂这小孩为啥这幅表情，看得他想敲头。
拖拉机的声音轰隆隆，随着不平整的地面上下颠簸，她跟着荡了几下松开被膝盖顶痛的下巴，嘟囔着。
“林叔不懂，你太倒霉了。”
“嘿？妮子！”林叔眉毛一抬，下一秒就放下，“但林叔年岁可比你多了去了见到的东西也多，怎么就不懂了。”
“也对。”女孩说着，“就是会有那种一切突然顺水推舟的感觉，好像一下子什么都能做成但是真的做成了……有一种像在梦里的不踏实感。”
“我是还在梦里吗，林叔？”
“当然不是。”
林叔故意往一个小坡开，看下坡的时候后面的人被晃得坐起来后哈哈大笑，
“你现在还觉得在梦里吗？”
通往回家的路不算短，枯草和周围猪的气味顺着风飘散了回家的前小段路。她被浮空落下的时候狠狠呛了一口，落下的时候铁的板子狠狠挤扁了屁股。
林玉兰呲了一下牙，顿时什么感触都没有了，只有屁股的痛觉是真实的。
她扁了扁嘴，“林叔……你故意的，我要告诉奶奶。”
“哈哈哈哈，是你先问的，这可赖不着林叔！”
林叔叫着，一脸无辜。
“好嘛。”林玉兰嘟囔着，“等我回去，林叔你就完蛋了。”
男人一点不惧，坐在前头风呼呼灌满了他的衣服，把他的身躯衬得更加膨胀庞大。但他看了看后头褪去茫然的小姑娘。
总是小孩、丫头，姑娘的叫着，但这孩子已经和他一般高了。
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像小时那样，要低头，也只能看见这孩子细密的发顶，被婶子们绑着精细的发型团子。
拍拍小孩的头，她就会抬起来，盯着那两个发团，眼睛亮亮的凑过来，黏糊糊的说着：“林叔~”
林叔叹了口气。
岁月实在太不饶人。
小时候的软团子已经变成了告状精了。
这条路走了几遍，他已经轻门熟路起来，闭着眼睛都能开到林家门口。
到了的时候，林叔还没说话，后面的小孩就跳下来，“恶狠狠”地警告着，
“林叔不许走，你给我等着！”
林叔摸了摸插在口袋里的旱烟，有些手痒，但更觉好笑，
“行行行，我等着你奶来教训我，去吧，祖宗。”
女孩的身影很快就蹦进去，被门吞的一干二净。
他靠在车上，没有开走。
天边颜色也暗下来，风也被这颜色染上了透骨的寒意。他轻轻吐出去一口气，都带着白色雾蒙蒙。
就当做是在抽烟吧。
他无所谓的想着。
身后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还没转身，他眉毛就挑起一些，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臭丫头，你——”
被撞了满怀。
视线要比嗅觉更慢一步。
烟熏的气味最霸道明显，捎一嗅闻，又可以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些细柔的麦香和皂角气味。
东西滑落一些，对面的女孩又塞重一些，不满的说着，“拿好呀林叔，别掉了。”
他下意识听从并收紧了手臂，茫然的低头看了看这满袋的杂物。
“这什么啊？”
“嗯——爷爷做的窝窝馒头之类的，奶奶给你拿了熏肉，我和妈妈说你开车好冷，做了一个头罩还有手套——”
说着说着，面前的女孩露出点促狭的神色，“颜色是我选的哦！”
林叔稍微掂了掂，就可以看到里面嫩黄的毛线一角，稍微一想就可知道这样的颜色在他头上会有多么滑稽好笑。
但过去习以为常的一句：“坏丫头”，却怎么也无法脱口而出。
“当然——我也有动手，给林叔的老婆——准备了！当当当！”
她凑过来掏出了一个什么，林叔定睛一看。
扭扭曲曲的，看不出什么形状。
又想到这丫头的调皮程度。
“你给我做了个屎吗？”
此话一出，玉兰的脸色都憋红了，“是车挂！车挂！”
她哼一声，“我听说人家城里人开车都有这个的，所以我也给林叔做了一个。”
人家那都是四轮小车——他这拖拉机，哪里需要。
林叔张了张嘴，还好暗色的环境和皮肤看不出他此刻窘迫，
“真是的，给我这些做什么，又用不到，浪费。”
“哪里用不到？”
玉兰举着她手上那个丑东西晃晃，林叔默默移开目光，不忍直视。但又竖起耳朵听着她说话。
“怎么说那也是你老婆吧，光秃秃的一点也不打扮，作为丈夫也太不负责了吧！”
这话说得，他鼻孔出气，嗤笑一声。
“行，你负责，你给她送屎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