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弥岛》四四木一

3、首战

　　身旁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泽卡莱亚已经冲了过去：“女士、你先冷静一点，求你——”

　　富察女士瞳孔边缘已经开始化出不详的白色，泽卡莱亚焦急的脸映在上面逐渐放大却愈渐模糊，她小声地说：“八年了，是该放弃了……”

　　泽卡莱亚暗叫不好，半路折回冲着店里的工人喊：“都散开！快点！！”然后扑向已经吓傻了的薇薇安，带着她滚向一边。

　　女士苍白的肌肤迅速灰暗下去，其上结出鳞片状的黑壳，瞬间覆盖了她。她的整个人都膨胀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尖利的脊椎突破她的小茶馆，她立起来，刃状的双臂划碎空气中顽固不化的尘垢。

　　茶壶倒地，咕噜咕噜滚过来，壶嘴流出潺潺的茶水。

　　“啊……啊……”

　　“是傀！！她、她化傀了！！”

　　“快跑啊！！！”

　　工人惨叫着四散奔逃，被那傀用前刃一扫，其中一人被从腰部活活斩断，惨叫声卡住一半在喉咙，下半身已经被扫出很远。

　　那工人是往茶馆前那条新路线跑的。泽卡莱亚看出了它想去哪里，拉起薇薇安反往傀的身后——茶馆的废墟跑。薇薇安的腿软，站不起来，被泽卡莱亚半拖半抱地拖过去。

　　傀身巨大，一脚可以踩断一整条悬浮轨，踩过水泥地上留下深深的畸形的轮廓，臂长伸展堪比完整的足球场，它双臂一挥，斩下旁边高耸入云的商业楼，它的小茶馆终于重见天日，不用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存。

　　它一步一步走到那旁边，用前刃一刀一刀，碎裂那条她噩梦中的新路线。它佝偻着身躯，用它畸形的双手，一边刨一边寻找什么东西。

　　“啊……啊……”

　　旁边等车的路人有慌不择路跑进待车区的，被它发出的利叫赶跑了，那像是某种鸟兽的尖叫，锐利地直接刮擦过人的耳膜。它的眼睛异化，已经无法视物，它刨出的碎片里，有一片颜色与周围稍显不同的，惨白的，在周围的灰暗里像是有了生机。

　　“啊——！！！”

　　薇薇安抱着头尖叫起来。她噩梦里的怪物，居然是由人活生生变来的！那是一个活人，还会说话，还会哭的活人！她杀死的是一个人啊！！

　　那傀停了动作，用丑陋的前刃在那一片碎块里摸索，那些碎块多么像被瞬间毁去的人体啊，那是她的儿子！她无故惨死的儿子！她申诉无门的八年！

　　“啊——！！！”

　　薇薇安的尖叫像孩子哭。那傀转过它已经非人的面容，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喉间“嗬”“嗬”地响着，然后它扬起头颅，鸟兽般的嘶鸣仿佛要撕裂天空。

　　一对母子压抑八年的哭声，如今让整个小镇震耳欲聋。

　　“茯苓……茯苓……”有一个声音混在巨大的声响中在她身边。

　　“啊——啊——”她不是茯苓！她不是！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要再做梦！让她醒来！

　　那个声音好像很无奈了：“……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薇薇安。”她叫得嗓音嘶哑，眼泪胡乱流着使眼睛胀痛，“我是薇薇安。”

　　“薇薇安。没事的，冷静一些。”一双手轻轻抬起她的脸，温暖的手掌拭去她的泪水，“冷静一些，冷静一些。”

　　冷静一些，冷静一些。

　　她睁开眼睛，泽卡莱亚在她身边。

　　“能听见我说话了吗？”他说。

　　“……”薇薇安颓然说，“对不起。”

　　“还记得茯苓的履历上写着什么吗？攻坚手，你是攻坚手，当傀出现的时候，你要战斗。”泽卡莱亚让开了一点给她看，富察女士的傀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它庞大的身躯正在攻击它能感受到的一切，这座列车站已经被它拆得不剩下什么，它已经开始朝外走，“它很快就会走出去，走到市集，走到人群中，这座小镇会死在它手里。”

　　“我……我要怎么做……”薇薇安想起那位可怜的母亲，她的眼泪像是开闸的水流。

　　“用你的武器，打败她。”泽卡莱亚严肃地、迅速地说，“用你的双剑，找到壳内的灵火，刺破它，傀就会死。”

　　泽卡莱亚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列车站的警卫疏散附近的人群，并发布最高级防备预警，然后带着薇薇安朝附近最高的建筑跑，薇薇安此刻的腿还是软的，但是她跟着泽卡莱亚，渐渐感觉到力量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他们迅速爬上顶楼，视线在傀的胸口处，它刚刚一脚踏破了列车站的大门，张开双刃对着站前的人民广场一阵尖锐的嘶吼，那里已经没有人了，落石滚滚而下。

　　“一分钟后我会释放时停咒言，停住它周围的时间，一轮五秒，间隔一秒，持续三轮，你趁机去找它灵火的位置。”那黑色的咒圈重现在泽卡莱亚脖颈上，他侧身观察着傀的动向，寻找到一个完全背身的方位，对薇薇安下达了指令。

　　“好。”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其实心里有些没底，好在她的身体很给她面子，她的双手迅速化作了一对身有火焰的长剑。

　　泽卡莱亚有些不放心她：“弥卫的身体很轻，尽量调动自己的力量，你的动作会变得很快。不要近它三十厘米内，否则你也会被咒言影响。”

　　“你的身体会告诉你怎么做。不要被伤到了……现在，去吧！”

　　薇薇安从断壁一跃而出。傀感受到动静，巨大的身躯转向过来，遮蔽太阳和天空。它的身体刚转过一个角度，咒言层层叠叠浮现在它周身，一个巨物静止在天地间。

　　是泽卡莱亚！

　　薇薇安咬牙，借由另一处残骸，跳上广场中幸存的高悬的钟摆楼，第一剑，劈向傀的头颅！

　　“呃！”

　　那层厚厚的黑壳击破不得，反将她冲击开去，时停间隔时，薇薇安正摔向傀的眼前。

　　“嘎——！”

　　傀的其中一只前刃已经举起，就要将空中的她斩成两截——

　　前刃距离她的头差了两尺，停住不动了。是第二轮时停！

　　薇薇安重重摔进街道一处残损的门店，韧性玻璃制成的桌椅砸得她头破血流。但是她来不及喊痛，半跪起身，又冲了出去，这一次，她斩向傀的心脏处。

　　她双剑合击，用了死力，在间隔的那一秒，她和傀因为冲击力，双双向后退去。薇薇安背朝着猛地砸上墙壁，这一砸让她呕出一口血。傀嘶鸣起来，显然已经愤怒。

　　傀没有心脏！意识到这一点的薇薇安几近崩溃，在哪里？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