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里》靳毋忧

7、恶魔低语

　　善恶之机，真妄之辨，不能自觉，任情恣意。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
　　——王守仁
　　躲过了夏天的炙热，却逃不过冬日的雪，骤冷的空气包裹着城市，远处的建筑被雾霾挡住，那边会是什么，雾散了之后就能看到了，也许是秀色可餐的景，也许是藏在这个城市20年的旧小区，不过这雾就是散不去，怎么也散不尽。
　　世界在说谎，并且千古不变，用最恶毒的口气对最善良的人，然后最善良的人也便开始恶毒，像儿童说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有人信吗，有，最后只会死在谎言里。
　　我和他很早就相识，起初对这个人并没有太大印象，莫不过是茶馆的一员，瘦而矮，和我一样，那天我独自饮一壶铁观音，他告诉我要来尝尝他从云南带来的普洱，还是茶饼，他扯下一块，找老板拿个茶壶，并且拿了几个杯子，我们便相识了，他对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啊，我也觉得我跟他实在太像了，就如同一个人。
　　风咆哮着，把初冬的落叶吹向四周，虽说落叶适合出现在秋天，可晚秋愣是没看到一点落叶，直到立冬，树上的叶子才唰唰往下落，我赶着天黑想前往茶馆最后坐一坐，因为我觉以后，甚至明天我在那里就无人可知，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冬日的夕阳好像不灿烂了，只能勉强看到远处的赤红，随后天开始变暗，深邃的蓝，蓝的发黑，黑的无助，在茶馆里。
　　“怎么你今天一个人过来喝茶，你朋友呢”掌柜问
　　“不知道，也许死了”我说
　　“那你呢？”
　　“也许会在下雪天死掉”我笑道
　　“看到店外面的招牌了没，叫生活茶馆，有事没事进来坐坐，其实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会不会还活着”掌柜开着玩笑说
　　我说“生活，其实就如同路边的垃圾，我连看都不看，臭的要命，当我睡醒，走到路上看到的第一个东西是人，为什么会是人？每当我走在路上，路上的人们一个个都拿刀捅我，问题是我居然还站起来了，一边流着血，一边往前走，居然他妈的还他妈的活着……”
　　“生活如同梦一样，或者就像是做梦，就是这梦呀，怎么都醒不过来”
　　我们本来的话题是关于我那个朋友的，但是越扯越远，这个茶馆就是这样，就是莫名其妙，不光客人是，掌柜也是，所以这个茶馆永远是亏本的，因为这莫名其妙很难让新顾客接受。
　　我上边也简单介绍过了他，我当然是要讲个故事的，你也猜到是关于他，所以我将用第一人称。
　　……
　　在我十几岁时，我总是会惹我母亲生气，每次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但是我坚信没人比我更懂如何伤害一个人，尤其是自己亲爱的人，我外表看起来挺老实，甚至有点彬彬绅士的感觉，但其实在我心里藏着的东西，是有人这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邪恶。
　　在课本中我学到了母爱是无私的，但我的理解却不同，我的理解是既然是无私的那么甚至我伤害了她，她都不会计较，甚至打她骂她也不会计较，还是会给你钱，随后我便想：凭什么，为什么，人家欠你的，你打人家人家不会还手啊，还他妈给你钱，我好像懂了，因为她是你妈，母爱是无私的。
　　当我每次伤害了她，我都会积极去道歉，我哭成泪人，装成特别可怜的模样，在我母亲眼里我就是真诚来道歉的，但事实上是，我比任何人都懂如何害人，这一次道歉只为下一次伤害，一次又一次伤害，并且越来越重，但每次道歉，母亲总会原谅你，因为母爱是无私的。
　　母爱在童年单纯是母爱，但长大后就是钱，我因每次对母亲的伤害导致我姐夫想要杀了我，但并不是真正的杀死我，而是扼杀了我的梦，我的未来，换句话说正是借这个幌子来达成他的目的，我决不是没有依据，在之前我甚至会认为姐夫是对的，因为我确是伤害了母亲，但每当我离家在外时，我总是会感到不安，起初并没有什么，后来慢慢发现我姐夫看我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傻子，我才发现被骗了，应该是母亲被骗了，一个女婿想成为丈母娘的亲儿子只需要让丈母娘对自己的亲儿子彻底失望，说什么每当夜晚我都在看母亲有没有睡着，手里拿着一把刀随时都要杀死她，我发誓，我虽然恶，但绝不可能这样做，随后母亲便用我出国留学的钱买了房，并且写的是她女婿的名字
　　真是可笑，钱能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凭什么？
　　后来，我只能拼命赚钱，因为我有了钱就可以对人指点，而不是他有钱对我指点，可我就是没钱，怎么赚都没钱，算了不想钱了还是想女人吧，可我追来追去也追不到，看着街上的女人穿着暴露彷佛在勾引男人，当她们注意到我在看她们是，便努力把衣服往上提一提，他妈的连肩也不让我看
　　我竟成了骗子，我开始注意到了艺术，电影行业，其实我根本不懂，但还是装成北影导演系毕业生，正在寻找投资来拍一部电影，拉到投资后，我便迅速跑路，拿到钱的第一步就是去找女人，找有男人的女人，特喜欢那些被绿了的男人说的一句话“凭什么？”
　　……
　　这些故事是那次我跟他喝酒时他给我讲的，我们喝酒是在一个大雪天，正喝酒时，他便消失了，我随后在一个广场上找到他，此时的他正脱着自己的衣服，上身□□，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我急了，我知道这是要冻死了，我嘴里默默喊道“救他，必须要救他，救他，救他……杀了他，他必须得死，必须”
　　我上面已经说过，他太像我了，甚至分不清是否是一个人，因此这就是我对他的恨……
　　“本台记者向您播报一则新闻，昨夜一男子独自喝酒，随后醉倒在广场上，第二天发现已经死亡，死时上身赤裸面带微笑，这就是冻死前的幻想，简称体温调节中枢麻痹，请广大市民冬天夜间出行注意安全，防止失温”
　　“那么请当时唯一的目击者讲讲他发现死者时的感受”
　　“哎，倒也没感受，就是我好像听到那个小伙子嘴里低沉什么杀死谁，谁死了，我听了很不好受，就像恶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