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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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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顺利行驶到医院,陈诺信步,安抚旁边步子极大、神色惶急的小刻板:“我都到这儿了,我说能治就是能治。”
一路上他知道了小刻板的雄主是怎么来的,不由发笑,问道:“你连虫都不认识就给虫做引导虫?”
许书吟:“嗯。”
“你喜欢他吗?”陈诺顺口就问,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许是他的语气太像长辈关怀小辈,许书吟竟然回答了:“不敢不喜欢的。”
“还是你们年轻人,头脑一热就决定了终身大事。”陈诺感叹。他记得他们当时就不是这样,不喜欢的雄虫可以拒绝,甚至还可以被雄虫追。近年来,雌虫越来越对雄虫低三下四,讨好跪舔。
许书吟看到一只雄虫处于分化期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献了出去。
师远听到许书吟的回答,惊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不敢不喜欢。”
师远像看一只误入迷途的虫崽,想抖抖许书吟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想的,“再说你只是好心帮了他一个忙,不喜欢就重新再找一只雄虫。”
说话间,几虫步入电梯。
许书吟紧咬着牙。
电梯门开,张落和萧丰在电梯口迎他们。下午亲眼看到许书吟和顾涣亲近,萧丰看许书吟顺眼很多,当下打趣:“说什么呢?少将脸这么臭?”
“刚碰的雄虫不合少将口味吗?”
张落胳膊环着萧丰脖子,小臂搭在萧丰肩膀上,闻言,手拍了下萧丰的脸:“不会说话就闭嘴!”
萧丰脸贴着张落掌心蹭了蹭,哼哼两声转身领着几虫走。
师远不厌其烦地还在劝,到了病房门口,许松也来劝:“少将,我以前不敢说。其实我也觉得,如果不喜欢就别将就了。他一个流放区的虫,你之后也要在...”
到了病房门口,许书吟眼光一扫,许松和师远不说了。许书吟冷道:“如果真为了我着想,这些话别在我雄主面前说。”
这是铁了心要跟着顾涣了。
廖廖几语,陈诺能听出来许书吟和师远观念的严重分歧,也能看出萧丰和张落相处的不寻常。不过这都不关他事,他随手推开病房门,药品的气味充斥了满屋,他偏脸,眼神撞到了一副虚弱哀伤的眸子里。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床上躺着的雄虫面目和记忆里哥哥的长相很像。雄虫上半张脸,尤其是那对眼睛,和哥哥一模一样。
他不由自主伸直左臂,隔着遥远距离,抬掌,遮住顾涣的下半张脸。
“哥哥。”
忽然,雄虫的眼睛闭上了。
手术刀刺穿右掌,带来极大的欢愉和真实感。
不怪许书吟,如果他知道处于分化期的雄虫长这个样子,他脱衣服的速度只会更快。
“就是这只雄虫吗?”
师远说:“对。教授,你认识这只雄虫?”
陈诺眼里溢出近乎偏执的爱恋,眼角微红,唇线笔直。他胸腔里的心快要跳出来,抑制住呼之欲出的话语,转而说:“快认识了。”
顾涣的额头上出现了毛巾一边。他循着毛巾看去,原来两句话的功夫,许书吟已经跪在床边给顾涣擦汗。陈诺觉得碍眼,为什么先碰上欢欢的是这个小刻板。
“少将,你们去外面等,我要开始工作。”
许书吟站起走过来,他察觉到了陈诺神情的不对劲,看了陈诺一眼。
这一眼,陈诺认识,周靳的雌君林穆曾这样看过他。
他扬起嘴角,抬高下巴,和许书吟擦肩而过,走向顾涣。
顾涣的病情很简单,分化期是骨骼和细胞迅速变大增多的过程。顾涣分化前伤了腿,那部分骨骼无序增长,新长出来的骨刺有的刺进了肉里、有的相互卡住。外面的伤口则在分化过程中愈合。
分化期前照顾好雄虫是必须的。移动顾涣进入手术室时,金属墙壁上反射的光照在陈诺脸上,他推开许书吟要碰顾涣的手,嘲道:“小刻板看起来也没很关心雄主嘛!分化前都能让雄主受伤。”
许书吟卡顿,想说不是我,可也没说出口。如果当时他出现得再早些,或许雄主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医院走廊上的光是冷色调,映着金属墙面,冷清沉寂。他跪对着手术室的门,祈祷虫神保佑。
师远恨铁不成钢,费了很多口水,许书吟半点听不进去,在长椅上坐下,打开游戏玩。萧丰乐得自在,许书吟有雄虫了,不用担心宝贝变心。他靠着墙壁扭头,看到张落站在走廊中央,还是在看着许书吟,神情晦涩如深。
许松陪着立在许书吟身边,担心许书吟选择顾涣后,会义无反顾留在那个原始森林一样的流放区里生活。可他知道少将劝是劝不住的,说:“少将,顾涣殿下一定会没事的,你刚做了引导虫,先去找医虫检查身体,我替你守着。”
许书吟:“我候着雄主。”
顾涣这一觉睡得很长。
他回到了小时候。
流放区北边森林里,失去控制坠地的飞船边。
陆远提着刚打的星兽路过,看到顾涣,停下来脚步,恻隐之心泛起,问道:“虫崽,你的雌父不要你了吗?”
流放区丢弃虫崽的事情时常发生,陆远对见到顾涣习以为常。顾涣那时三岁,只知道自己怎么叫雌父、雄父,就是没有虫理他,只道是雌父雄父都不要他了。脏着一张小脸,睁圆了眼睛,瘪着嘴,使劲点头。
陆远揉揉他脑袋,提起来。
他坐在陆远肩膀上,紧紧抱着陆远脖子,跟着陆远回家。
林间花草里,有蝴蝶从他头边飞过,他好奇,掏出一只胳膊去抓,蝴蝶飞得快,他抓不到。手里空空的,哭了。
陆远奇道:“被丢到星兽堆里不哭,抓不到蝴蝶却哭。”
“喏,崽崽,看看这是什么?”有东西在顾涣眼前晃来晃去,顾涣哭着去抓,一下就抓住了,看到是陆远用草编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是绿色毛茸茸的。
陆远握着他小手挥:“看,也会飞!”
顾涣咯咯笑了起来。
陆远改换成扶着顾涣的腿,另一手提着咕噜兽,轻声细语和他说话,生怕吓到他。
“崽崽,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那时候能听懂话,只会简单说几个字。咿咿呀呀的:“gu,huan,huan,huan…”
他咬字很重,陆远听到耳朵里就变成:“顾涣啊。”
“啊!”他点头,挥着手里的草蝴蝶。
回到家,陆离彼时还是小小的一只,只比灶台高一个头,他站在凳子上尝了口菜的味道,慢慢地端饭到餐桌上。
“阿离,我回来了。”陆远唤陆离,把星兽放到厨房,抱着顾涣去了洗漱间,“小可怜,拿水水洗脸脸了。”
顾涣很乖,由着陆远替他洗脸擦拭。他的衣服破了几个口子,明显是被利器割开的,浑身都是从飞船里滚出来的泥土,哪里都是脏兮兮的。
陆远揭开衣襟,手拿毛巾准备看看他有没有被伤到,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陆远把衣襟继续往上卷,看清后,不由得惊讶了几秒:“雄、雄虫。”
顾涣握着草蝴蝶,天真无辜看了一眼陆远,笑了,小胸脯骄傲地挺了挺。
“这里怎么会出现雄虫?”陆远往后退了一步,顾涣追着陆远跑过去,拽着陆远的裤子,陆远低下头,顾涣张开双臂要抱抱。
陆远的心都要化了,雄虫崽崽求抱抱,他压着心口稳了稳,俯身把顾涣抱起来。顾涣看出来陆远的忧虑,抱着陆远的脖子在陆远脸上亲了一口,又拿小脸蹭了蹭。
在他短暂的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光里,没有一只虫不喜欢他的亲亲抱抱。顾涣从未失手过。
“雌父,来吃饭了。”
“来了。”陆远抱着顾涣出去,顾涣看到陆离,伸着手臂又要抱陆离。
“雌父,这是哪里的小虫崽?”陆离拉开椅子坐下。
灯光晃在餐桌上方,给虫迷蒙的不真切。
“在星兽窝边看到他孤零零一只虫,觉得可怜,我就带回家了。”陆远把顾涣放下,“阿离啊,雌父和你商量一下,你愿意要一个弟弟吗?”
“嗯…我们不要他的话,还有其他虫愿意要他吗?”陆离拿着筷子戳着碗,很纠结。
顾涣扑腾着小腿跑向陆离,陆离一手拿着筷子,另一手垂在身侧。他伸着小手去够陆离的手,可怎么抓就是抓不到。
陆离偏头看了他一眼,改口:“我愿意要一个弟弟。”
顾涣还在努力抓陆离的手,明明就在眼前,可就是碰不到。餐桌上方的光更亮了,晃的顾涣看不清。
“哥哥!”陆离不见了,他转身去抓陆远,陆远也消失在了亮光中,“雌父!”
他猛地睁眼,屋外恒星光亮得刺眼,他伸手挡住。
有虫贴心地改了玻璃的通透度,又端来一杯水奉到他身前,恭恭敬敬的:“雄主。”
他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后,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一个毛绒绒的头顶,发丝灰白,被梳理的一丝不苟。
“你是谁?”他立刻清醒。
“您的...雌侍。”许书吟内心发虚,顾涣还没给他名分,他私心给了自己一个不高不低的身份。
“雌侍?”顾涣看了许书吟几眼,认出来了,“你是主城区的虫!”那天被鞭打的雄虫模样浮现,他急得摸了摸自己身上,确认自己有没有挨打。
他快速推开水杯,没细想许书吟嘴里的雌侍是什么意思,掀开被子,从床的另一侧下床,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去找哥哥。梦中抓不住陆离和陆远的感觉让他心颤。
两脚刚沾上地板。一只虫单膝下跪,双手按住他的脚,声音平和沉重:“伤还没好,地上凉,要记着穿鞋。”
言罢一手扶着脚踝,一手托着脚底,将顾涣的两只脚放在他跪地的大腿上,服侍顾涣穿上鞋。
顾涣被这一幕砸的有点儿傻,不自在地穿上鞋后,才反应过来往外跑。
“欢欢。”陈诺没起来,声音追在顾涣身后,“这么多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