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碰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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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书吟无所畏惧，推开门走进去。
灯下放着一张椅子，他站在门口，看着灯光照亮的边缘处有虫影。虫影靠近了灯，照出全部身形，那是一只穿着宽大袍子的虫，头上盖着袍子兜帽，脸上戴了面具。虫应该行动不便，他看到虫的移动靠的是轮椅。虫的袍子真的很大，把轮椅也盖住了大半。
虫定定看了他几分钟，才说:“坐，许书吟少将。”
虫的语气很温和，招待着他。他感觉虫对他似乎没有敌意，他放下点戒备，到了灯下的椅子上坐着。
“要喝点吃点什么吗？我让幸北送进来。”云先生说，“引导了雄虫二次分化的雌虫也很累，顾念雄虫之余更该顾念自己。”
许书吟冷硬拒绝，开门见山:“云先生特地从主城区到这里来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见我?”
云先生坐在轮椅上掩回暗中，只有脸上的面具反射着冷冷的光:“不急，我们一件一件来。”
“你的雄父是许停，雌父是王洁。”
云先生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悠长缓慢:“我认识王洁，你和他的性子确实很像。”
许书吟：“?”不知该作何回答。
云先生惋惜，换了个话题，道:“少将，你会笑吗？”
许书吟更觉怪异，云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别奇怪，我只是觉得你这张脸更适合肆意的笑，不习惯总这么冷冰冰的绷着。”云先生低低笑了声，说到了重点，“在B16星的这一天感受如何？”
许书吟如实答:“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在流放区看到，被流放来的虫子生活环境很不好。可是，联邦自十几年前曾颁布过一个法令，每年都会给B16星星币用以安置流放虫。”
许书吟感觉奇怪，这位云先生问话，像是在蛊惑他一样，他竟然把心里所想都顺畅说了出来。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云先生沉吟，目光瞧着一个方向盯了会儿，“知道这条法令是谁提出的吗？”
许书吟答得迅速果断:“姚放。”
“你竟然知道?！”云先生惊喜，面具后的眼睛睁圆了，“不过，钱到了幸北手里，该怎么处置就不归联邦管了。”
“你——”
云先生:“别生气，法令之下，不遵守法令的虫很多。我想你早在许棋谈殿下的鞭子下认清了现实。而且，凭你独独一个少将，你就算抓个百年千年也抓不完。”
“你看到主城区了吗？以前也和流放区一样，正是这些星币造就了如今。流放区里的那些虫，我让他们进来，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进来。”云先生安抚道。
说完也不给许书吟回答的机会，问道:“知道为什么今天肯让你进流放区吗？为什么肯和你说这么多吗？”
许书吟闷声说:“不知。”
云先生控制着轮椅进入了灯光的笼罩范围，刻着安兴草小花的银白色面具靠近了许书吟的脸，平淡地说:“因为按照计划，你现在该是只死虫。”
“可我现在，不想杀你了。杀了你，我想，你只是一只雌虫，就算你的雄父再有权势、对你再宠爱，也不会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
“我了解你是只什么样的虫，只要你肯答应，不会对任何虫说B16星上的情况，我能够保证你和你的小雄主、你的副官，安然无恙离开B16星。”
“甚至，让你余生不受精神力紊乱的痛楚。”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许书吟脑子里立刻冒出来几个大字，正是他这一段时间里日思夜想的东西:雌虫精神力抚慰剂。
——是真的存在！
这一刻，他知道了为什么初来时张落释放精神力只对他和许松有影响，他回忆着今天的一切，师远他们对精神力紊乱的说辞也是十分确信，十之八九，雌虫精神力抚慰剂是真的存在于B16星上。
突然，他的脑子里回想到了到主城区街道的一幕，许多虫排在路边，等着分发雌虫精神力缓和剂。
排在路边的虫子里鲜少年老的虫，更多的是年轻的虫。
所以，那个雌虫精神力缓和剂一定有问题。
许书吟脑里风暴，神情从容，对峙:“你不想让我说出去B16星的现况，你可以拿我的雄主、副官许松要挟我，可是你却另外开出条件诱惑我。所以，怕的虫是你，相比我死，你更不希望B16星被发现。”
“错了。”云先生反驳他，“我早已经说明白了，是我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如果你执意坚持你的观点，我可以立刻派虫杀了许松。”
“总之，直接话说清楚，你想你的小雄主活着还是死了。”
想起顾涣安然在床上躺着的睡颜，许书吟说:“活着。”
“所以，你的选择是——”
如果只拿他的性命威胁，他不怕死，可是顾涣……他说:“我答应。”
云先生轻笑，应道:“好，我让师远他们带你去主城区逛逛。”
许书吟面色难看地退出了房间，孙幸北的投影落在了云先生面前。
“阿柏，身上怎么样，有难受吗？”
云先生错愕一刹:“我以为你会不赞同我放过许书吟，留下他是个祸患。”
孙幸北急道:“怎么会！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听。”
……
云先生不肯在许书吟跟前露出真面目，也不愿意告诉他真实名姓。
顾涣的房间外，只余下许松一虫，两手交握，上下抖动，似是很焦急。看到许书吟过来，沉沉呼出一口气:“少将！”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不在雄主身边，雄主生气了吗?”
许书吟流畅地叫出雄主两个字和一瞬间溢于言表的恐慌，许松的话卡了壳，忙说:“不是、不是...但也差不多！”
“啊？”许书吟推开许松，迅速开了门，房间里灯光大亮，床上被子凌乱，不知是谁开了窗户，冷风刮过打到他身上。
他瞪着空无一虫的床，咬了下舌尖:“是，是...师远他们把雄主抓走了吗？”
他明明答应了云先生不会说出去的，结果雄主还是被关走了，而且雄主刚二次分化完，身体还很虚弱。
金属制作的门被握得发出声音，许松循声看过去，发现是许书吟手臂上青筋暴起，指尖陷了下去。
赶忙开口解释:“少将，你可能误会了。你走后我去里面给殿下倒水，发现殿下一直没醒。不仅没醒，整张脸特别红，一直在冒汗，嘴里不住得喊疼。可是身子又蜷缩起来发抖，又明明是很冷。”
“我就去跟师远张落殿下他们说了，他们说，等不及你，张落殿下和萧丰先带雄虫殿下去医院，师远在外面等你，等你谈完话再载你去医院。”
许书吟回想他引导的过程，他很驯服，任顾涣对他施为，直到现在，腰和大腿还是酸麻的。
他记得，二次分化前，雄主伤了小腿。可是分化完成后，他检查过，雄主身上已经没有伤口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引导不规范？”
他想不到原因，跟着许松去找师远。师远开了一辆车驶到他们跟前，他们快速上了车。
黑夜暗沉如水，三颗卫星孤零零挂在天空，谁也不理谁。
许书吟问道:“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师远平稳驾着车，嘴里嚼了安兴草的叶子，目不转睛，说:“萧丰他们刚走不久，还不清楚。”
许书吟紧抿着唇，手揪着自己的裤子，望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看不清的路景，几分钟后，他说:“我能开会儿窗吗？有点闷。”
师远咽下安兴草:“随意。”
许书吟降下车窗，脸迎上劲风，微微平定自己的心。
许松扒住前排的椅背，探身，奇道:“你吃的是安兴草吗？昨晚，我看到许星长也在吃，好吃吗？”
“不好吃，你试试。”师远听了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扔给许松，说:“味道吃习惯了，偶尔来两口。”
许松试探塞一根进嘴里，吃出了痛苦面具。
车子驶进了主城区，主城区里灯光鼎沸，欢声笑语。师远慢下来速度，谨慎从虫群中穿过。
许书吟心急，手按在车门开关上，扭头对师远说:“虫太多了，我飞去医院。”
突然，他的腿上多了一束花，车窗外有虫的声音赶在师远话前:“哪家的俊郎，挪眼瞧瞧我。”
他转眼，师远说:“来得不巧，每月这几天虫都多。这里和主星一样，城区里不许雌虫飞行。”
许书吟听了后心慌意乱，只见给他抛花的是一只成年雄虫。雄虫活泼，晏晏瞧着他，怀里抱着各种小礼物。身边围了一圈虫，都在喜气洋洋笑。
他这一转眼，卡片，花，小礼物直接从车窗挥洒了进来，有个小礼物砸到了他头上，绑礼物的蝴蝶结沾到了他头发上。
还有些抛给了许松，隔着许书吟，抛的不准，许松哎呦哎呦叫:“还有我的！”
许松圆脸大眼，长相清秀，只看脸，想不到还是只久经训练的军雌。
师远关上了车窗，解释:“这几天是这样的，碰上有眼缘的虫会主动出击。”
可是，刚刚扔给他东西的还有雌虫、亚雌呀。
许书吟拿下头发上的蝴蝶结，把腿上的东西一一罗列到一边，他的心在看到不同性别的虫和谐围站一起时，隐隐裂开了一条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当自己全是因为担心雄主心慌。
这时，师远接了一通电话。他手轻抚着一片花瓣，脑子里全是车窗外的虫。他迫使自己不要去看，默背着雌侍雌奴守则。
师远的语气变急，说道:“张落打电话过来，说雄虫情况不容乐观，医院医虫觉得此事棘手。刚问了孙星长，孙星长说正在送陈诺教授回去，让咱们直接变道先去接陈诺教授，再一起去医院。”
心上的缝隙，许书吟彻底看不到了，雌侍雌奴守则的字逐渐放大，直至占满了他的全身血肉和骨骼。花瓣被他拽了下来，他的手有点抖，勉强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碰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