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心动》不是阿宜

2、你叫什么

　　断断续续下了近两天的暴雨，路面上残留着大小不一的水洼。
　　在街头店面各色彩灯招牌的映衬下，投射出色彩各异的光影和路过的三两人群。
　　“盛安街站到了，请乘客有秩序地下车。”
　　车厢里响起播报声。
　　倪听从公车后门下来，小心地避开路面的水坑，踏上了站台。
　　程驰两天前说的聚会，最终还是得以成行。
　　一中南北两个校区突然宣布合并，全体学生都集中到北校区上课。为了平衡进度，南校的学生要在年前先去北校上两周强化班。
　　开课时间就定在明天，后面想玩也没时间了，因着这个原因，沈思悠和柯弘宇也得以被赦免出来玩。
　　盛安街位于临市旧城区的中心，近几年由于政府翻新规划，从原本的门可罗雀摇身一变，逐渐成为大小网红店的聚集地，一到晚上便热闹非凡。
　　虽然名字里带个街，实则是这块片区的统称，区内还包括各种四通八达且近乎一样的胡同巷子。
　　倪听下车后跟着某德地图指示，在附近一片胡同里来来回回绕了两圈半，最终才走对了地方。
　　写着“暮野”二字的招牌松松垮垮地垂在廊前，混杂在周遭五光十色的门楼中并不起眼，透过不大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喧闹嘈杂的氛围。
　　程驰订的位置在大厅靠右的角落，几人等不到倪听，便先开了一局。
　　沈思悠一杆下去没击中，白球撞开面前的花色球，晃晃悠悠滚远了。边上的柯弘宇拍着她的肩，直言道：“还得练”，俯身握杆打出了一记漂亮的旋球。
　　她撇撇嘴，意兴阑珊地转过头，刚好看见了朝这边走的倪听：“听听，你终于来啦！这玩意也太难玩了，你快帮我打会儿，我去买饮料。”
　　“你喊她帮你？那还不如自己上呢。”柯弘宇乐道。
　　他说的倒是实话。
　　虽然倪听跟着他们打过好几次台球，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手机上玩，她线下的技术只能算入门水平，且发挥飘忽不定，在把球捅飞和虚晃一枪之间反复横跳。
　　靠墙处的架子上竖着一排球杆，她选了根稍微短点的，转身回到球桌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吧。”
　　说是这么说，其实倪听心里并没多少底。
　　程驰在边上指导她，嘴上念叨着：“就那个红色的，打个高杆，往左瞄点，手架稳别抖。”
　　道理听着简单，但现实不比游戏，没有辅助线帮助瞄准角度，倪听只能凭着感觉判断。
　　她看了眼程驰推荐的球，又围着球桌转了好一会儿，最后选定另一个看上去最好打的球。
　　程驰：“诶诶？”
　　倪听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抬手架杆，头也不回道：“都在姐的把控之中。”
　　击球的力道太大或太小也会影响最终的结果，白球和倪听的目标球相隔有点远，她估算了会距离，右手握杆用力一击。
　　“——咚。”
　　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撞击，白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咚”地落在隔壁的球桌上。
　　因着惯性的缘故，又撞上了桌上刚撞到黑球的白球，推着黑白两球一溜烟地滚落袋中。
　　两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杆飞球打得目瞪口呆。
　　“！？牛逼啊！”
　　柯弘宇最先反应过来，笑得直锤墙：“哈哈哈哈哈哈倪听你搁这隔山打牛呢？”
　　“？”程驰盯着球愣住，又回头瞅了眼倪听，难以置信地问：“你别告诉我这也在你的把控之中？”
　　倪听收起杆子，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变化来得太快，没控住。”
　　俩人悄悄话还没说完，隔壁桌的男生惊讶过后，转头忍不住说：“小姐姐你这手劲挺大啊。”
　　倪听看着对方，他顶着头黑色的卷毛，宽大的灰卫衣上印着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破洞牛仔裤的裤腰上还叮叮当当地挂着长短不一的挂链，整一个街头不良少年的即视感。
　　卷毛还在说。
　　“我哥们就这一个球，直接被你打进去了。”
　　“这要怎么算？”
　　从台球的规则来讲，他那“哥们”只要将黑球打进洞就算赢，但要是黑白两球一同进洞，就是对手赢了。
　　那只能是。
　　算他倒霉了。
　　但碍于对面“不良少年”的气场加成，倪听虽然这么想，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话：“……算我不会打。”
　　“……噗！”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回答，卷毛顿时笑出了声，倚在球桌边盯着倪听直乐。
　　倪听被他笑得有点没底，悄悄瞥了眼隔壁桌那位侧身对着自己的“哥们”。
　　对方穿了一身黑，头上戴着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右耳骨上扣着个带钻的耳骨钉，在帽檐投下的阴影处的闪着清冷的光。
　　看起来，更不好惹。
　　他嘴角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似乎也被这个回答逗笑了，顿了下，淡淡道：“算我的，我认输。”
　　似是听到什么惊奇的话，卷毛回过头：“真的假的？”
　　他慢条斯理地将球杆放回架子，抬脚就往外走，故意一般，拖腔带调地说道：“那当然是……”
　　“假的啊。”
　　“哎，我不管，”卷毛也追了出去，一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乐道：“我可信了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等沈思悠买完饮料回来，他们四人又打了几局，看着时间不早，就各回各家了。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室内撒落一地静谧。
　　被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频繁闪烁，锁屏界面的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而这一切喧嚣嘈杂都被事先设置的免打扰隔绝在了屏幕上。
　　边上的倪听背过身，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她骤然惊醒，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悠悠转向七点。
　　完蛋，闹钟定错时间了。
　　倪听很少有上学迟到的时候，她心下一惊，赶忙起床收拾东西。
　　她趿拉着拖鞋冲出房间。
　　正好她的老妈曾秀华女士起来上洗手间，听到动静，便过来看了眼：“听听，怎么啦，一大清早着急忙慌的？”
　　曾秀华和倪成业俩人早出晚归的，和倪听在家的时间几乎错开，她这才想起来还没和自家老妈说过补课的事情。
　　“忘记和你们说了。”倪听单手拎着书包，站在玄关处换鞋，匆匆道：“我们学校要补两周课，今天是第一天，快来不及了，走了哈！”
　　不等曾秀华反应，她便推开门跑了。
　　倪听家附近的路是临江的主干道之一，遇上早晚高峰期就爱堵车。
　　迟到已成既定事实，倪听别无他法，索性靠在车上扶手处玩手机。
　　程驰他们已经到学校了，接二连三地往群里发了不少北校的照片，她一张张点开看。
　　预备铃声清脆地回荡在寂静的校园里。
　　等倪听赶到时，已经快八点了，诺大的校门口只剩下两个值日生守着。
　　她直觉不妙，但又绕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才走没两步，倪听就被其中一名值日生拦下：“同学，你迟到了。”
　　他拿出登记册递给倪听，说道：“把名字写上去。”
　　倪听只好接过，俯身将本子垫在保安室旁边摆放着的桌子上，老老实实写着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身侧突然笼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倪听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那人半倚着门框，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散落细碎的光。
　　仿佛迟到的不是他一样。
　　他浑身散发着莫名的松弛感，神色淡然，声线清冽中带着点懒散。
　　“哎，同学。”
　　“”帮我也写个名，谢了啊。”
　　这不是那个，黑色冲锋外套吗？
　　倪听没料到两人会在这里遇见。
　　她愣了两秒，问道：“你叫什么？”
　　“路……”
　　脱口而出的字紧急拐弯，路景燃顿了下，改口道。
　　“梁嘉泽。”
　　“你的名字是四个字的？”这种非复姓的四字名，在现实中其实并不多见，倪听看着他，有点惊讶。
　　路景燃只好解释道：“三个字的。”
　　“就是那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梁’。”
　　“嘉奖的‘嘉’。”
　　“三点水的‘泽’。”
　　把自己的名字介绍得如此与众不同，倪听还是头一回见。
　　记过名字，那值日生便挥挥手放他们走了。
　　北校的校区很大，好在先前沈思悠在他们的小群里发过分班表和校园地图，免去倪听找路的麻烦。
　　沿着校道拐了两个弯，路过教学楼下的仪容镜，倪听不经意地一瞥，余光发现路景燃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黑色的书包肩带松松垮垮地压在肩头，他俯身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罐可乐，单手拎着，曲起食指勾住易拉罐的环扣，“啪”地一声打开。
　　滋出的水汽混着罐身的水珠沾上指尖，他并未在意，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察觉到倪听探究的目光，路景燃眉梢微扬，勾着唇角朝她笑了下。
　　独自一人迟到很慌。
　　两个人迟到的话，起码路上还有个伴。
　　许是受路景燃那闲庭信步的姿态的影响，倪听原本慌张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
　　两人距离逐渐缩短，隔着半米远的差距，一前一后地走着。
　　从楼梯口出来再拐个弯，眼前就是倪听要去的教室，她脚步顿了下，发觉身后的人似乎没有跟上来。
　　估计是跟自己不同班吧。
　　倪听想着，屏了口气，准备独自迎接迟到人士专属的注目礼。
　　“报告。”
　　才开口，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叠着倪听的声音同步响起。
　　路景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垂着手将可乐藏在身后，他眉目明朗俊秀，身姿挺拔，活脱脱一棵迎风招展的小白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