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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是本地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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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川,燕窝放门外了…”
“嗯 。”
尽管蒋繁宇卧室门的隔音很好,但是几分钟前的母子的那一顿争吵还是被东兰听得真真切切。
这一对母子平日里都是相敬为宾,一闹起矛盾来,却次次兵戈相向。
蒋繁宇脱力地将手机连同免提里心力交瘁的女声一起抛置床头。
如果母爱有声,那一定是地动山摇,静音了床板也发震。
刚被挂断的孟尹繁气不打一处来又连发来十几条微信轰炸。
蒋繁宇双眼放空,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绷带。扪心自问,手受伤的那一刻,他心里更多的不是愧疚或心慌而是一种舟覆人沉的痛快感。
“太太也是太关心你了,有点心急,说了些气话…”
门外东兰又嘱托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一切安静下来,蒋繁宇拨通了夏临许的电话。
“ 在忙。”电话另一边的语气满是焦急。
“那猫还好吗?”
电话里嘈杂的背景音传来,乒呤乓啷一阵作响。
“我靠?!蒋繁宇是你啊,你这哪捡的猫?快把屋子拆了你知道吗?”
“…你冷静点,到底什么情况?”
“它本来送过去手术那会都昏死了,结果扎了个针一下就活过来了!现在折腾得我……诶诶诶?”
爱丫宠物医院里,夏临许扶好一只差点倒下的矮凳,又转手去接一个掉下的药瓶放回台面。
手机被开了扩音放在手术床上,猫崽从台上跳下,一掌掂走了手机,眼神颇不屑地看着眼前衣衫凌乱,额角冒汗的公子哥,拿出胜利者的姿态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小猫猫,乖,站那别动。”夏临许喘着大气,试图语言安慰并借此“腾”地一扑,胜利者先它一步逃脱身,行动宣告失败。
“小弟弟,你这猫受了伤还那么活泼…”护士看着一片狼藉的场面,始终面挂微笑。
“这猫不是我的,它受了点惊吓,有些闹腾,哈哈……”夏临许一副苦瓜脸,捡起了台上的手机。
蒋繁宇的耳膜里传来一顿乒呤哐啷后才终于又听见夏临许的声音。
“先挂了,它生龙活虎的,死不了,放心吧。”
“喵…”
“还有你这猫,性子太野了,得训。”
“喵!”
嘟嘟嘟嘟嘟……
一片混乱中,电话被匆匆挂断,蒋繁宇被一番身心折腾后,翻身去了淋浴间。
(2)
洗完澡的邹洛筝对着额头的伤口发了会呆,脑子里又浮现出昨天的画面。
新学期的一些事发生得确实有些超出预想,但是这不代表她不能解决,或说,承受。她从很早开始,就不喜欢任何人插足自己的事情,江佑珉也不例外。她的这种不喜欢甚至到了反感的地步。
反感一切无来由的好。
“没人有义务承受你莫名其妙的情绪,你以为他们拿你当朋友?呵,他们拿你当笑话。”
邹洛筝把一捧水扑到脸上,被刺激的伤口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洗漱台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消息来自蒋繁宇,这些天的唯一一条消息。
【蒋繁宇:你的猫很安全。】
【邹洛筝:它在哪里?我想去看它。】
【蒋繁宇:爱丫宠物医院。】
【邹洛筝:好。治疗费多少?】
【蒋繁宇:没问,下次见面再说。】
嘶~,邹洛筝用右手大拇指敲了敲最后一条对话框。
欠人情,难搞。。。
她指尖的水滴到屏幕后漫溢开来,触到了蒋繁宇的头像。
弹出的图片很清晰。
邹洛筝触屏的手犹豫间抬起,她认真地看着图片的每一寸。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海面,横穿的木板桥上有一个带着卡其色檐帽,骑着自行车望着远岸的少年,从一截露出的劲瘦有力的小臂,邹洛筝认出是蒋繁宇。海天相接处正有一抹雨过初晴的彩虹,被远山的朦胧印溢着五彩缤纷。
相当有观赏性的一幅画面。
这照片拍得应该是他原来所在的大城市吧?
邹洛筝看了几眼关上了手机。
第二天早,邹洛筝来到爱丫宠物医院,被告知猫崽已经出院后,她有些懊恼地给蒋繁宇发去消息—小猫出院了,它现在在哪?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个地图坐标。
【蒋繁宇:枫林苑,我带你去。】
早起做着晨间运动的东兰在阳台敏锐地捕捉到那点窸窣响动:
“小川去哪儿呀?手有伤不要乱走,一会儿太太就该回来了。”
孟尹繁在知道蒋繁宇受伤后,又生气又心疼,东兰劝了很久才让她继续待在公司里,自己去带蒋繁宇看了手。骨折的报告单一出,梦尹繁又坐不住了,连打了几个电话,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赶回家。
蒋繁宇转转手,已经没那么痛了,不过依然失力。
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不仅打断了他之后一段时间的安排更是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乱。今早刚收到猫崽出院的消息,很快又收到邹洛筝走空的消息。
“我有事出去一会儿,晚点回来。”
绕过一片绿化带,就是约定的广场一角,邹洛筝颇不显眼地在一个立式雕塑旁靠着,宽大的蓝t搭垂着她薄薄的肩线而下,她一直看着前方,视线没有挪移,没有避闪路过行人的目光,也没有察觉身后渐行渐近的蒋繁宇…
风的响动,让她遮蔽着刘海,转了头…
邹洛筝平常都是随手扎个低马尾,额前的头发绑个精光,露出光滑白净的前额和形如一字的眉毛。额头擦破后为了掩盖伤口,她挑了几缕碎发撇向两边,形成了个简易的八字刘海,侧面看将其原先有些犀利的眉尾掩去,平添了几分可爱。
蒋繁宇站定在几米远处,隔空指了指几层街外的站牌:“走吧。”
邹洛筝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什么叫大长腿一步顶三步,她努力迈大步子,看着被蒋繁宇越拉越远的距离,几步一小跑,直到蒋繁宇有所察觉,他五步一停地回着头。
“要走慢点吗?”
“完全不用。”
蒋繁宇转身,又回到五步一停一回头的状态。
期间他几次在邹洛筝开口提醒前就选择了更近的小道。
“你经常走这条路吗?”
蒋繁宇不答,抛了个新问题。
“昨天那些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下次再有这种事,运用工具,保护好自己。”他用大拇指虚指手机桌面的相机图标,意有所指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既然话题都引到这了,干脆问个清楚。
邹洛筝:“你昨天为什么……
为什么背她去医务室,为什么送书,为什么找到巷口,为什么插手,为什么出事后又装作一副无事样……
问题有些多,她竟不知从哪问起。
“当我日行一、二、三…四……五善吧。”
蒋繁宇认真状地掰着手指头数,一本正经的动作里透出一种淡淡的幽默感。
高度概括,一善背人,二善送餐,三善送书,四善救猫,五善救人。
天使竟在我身边。
日头突然大了一些,蒋繁宇压了压帽檐。
蒋繁宇的几次外出都会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邹洛筝起初认为这是他的一种范和穿衣风格,现在却看出来一种依赖感。
“你很喜欢黑色鸭舌帽啊。…”
“戴惯了。”
蒋繁宇有意避着话题。
两人她提一句,他答一句,不知不觉走到了站牌,蒋繁宇指了指最后一站,枫林苑。
“枫林苑是哪里?”
蒋繁宇呵地轻笑一声:“你是本地人吗?”
“我当然是…”
“这是你们那的特色景区。”
他说后意义不明地顿了一下,薅了一把头发:
“等车吧。”
“哦。”
车上,邹洛筝看着窗外缤纷来往的车辆,记忆中熟悉的街道逐渐被郁郁葱葱的林木替代,驶过一条老街道,她一眼望见远山的红枫林,一片似火似金的璀璨,邹洛筝很少去看外面的世界,但现在显然,她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镇。
车子在此刻停了。
蒋繁宇招招手,示意邹洛筝下车。
车子驶走,留下宽大柏油路上的两人,对面的指示牌上写着:伯都小区。
邹洛筝指了指对面有些欧式风格的红白灰建筑,露出一种“他住这?”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对她住得小镇感觉到陌生。
“不是。”蒋繁宇将目光转向另一侧,指着一片火红枫林染没的山丘,“他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