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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那就闭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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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邹洛筝紧闭着双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完全混沌的视野里乍现一道白光。
刺眼的,却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周边的一切都静止了,约莫几秒的间隔,邹洛筝的耳边响起嗡嗡的嘈杂声,她无法判断是不是被打到了耳朵,只知道意识完全的混乱了。
黄毛的咒骂声源源不断的传来,她终于开始听清世界的声音。
“握草,哪个tm偷拍。”
角落传来一声哎呀的叹息,邹洛筝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蒋繁宇?”
被叫到的人从角落走出来,他把手机揣回兜内,颇为闲适地调侃道:
“忘了关闪光灯了。”
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挑衅,引得黄毛骂声连连。
蒋繁宇视若无物,冲角落的邹洛筝道:
“不是不用我帮忙吗?叫住我干什么。”
邹洛筝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玩笑的意味,话堆到了嘴边又换了一种说辞:
“…你的闪光灯闪到我了。”
“呵。”蒋繁宇轻笑一声,话音随着巷尾的风遗留在耳畔。
“那就闭眼。”
几个混混已经声势嚣张地围住了他,在两边交手的一瞬,邹洛筝再次紧闭上了眼睛。
接着耳边不时传来密密匝匝的拳脚相撞的声响。
“艹!”
“啊!——”
“通!”木棍脱飞到身旁一侧的垃圾桶,一阵闷哼后,最后一人也倒下。
蒋繁宇风轻云淡地拿出手机拍下“斗殴现场”,除了略显凌乱的发丝和沾灰的衣角,丝毫看不出刚刚正经历一场群战。
“证据。再有下次,警察局见。”
他像展示战利品一样晃了晃亮着显示屏的手机,黄毛和其他人吃痛爬起,惺惺离开作案现场。
“还能走吗?”
蒋繁宇脱下外套披在邹洛筝身上,视线交汇的一刻,邹洛筝的心思却飘去了更早的时候。
那个开学季的下午,阳光刺眼地有些恍惚。
“别愣着了,走吧。”蒋繁宇摘下鸭舌帽,总是干顺的发丝此刻附着些汗珠。
邹洛筝回过神,干涩地点了点头。
她的余光里闪过一只骨节好看的手,紧接着空空的头顶突然被盖上一顶帽子。蒋繁宇轻压帽檐,遮住了她发糊的视线。
邹洛筝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有些艰难地起了身,她想把披着的外套还给蒋繁宇,却突然发现他的后方一道棍正劈了下来。
“小心!”邹洛筝还未站直,她用半屈的身体撞开蒋繁宇,蒋繁宇先一步转过身,将邹洛筝揽至身后,棍猛烈得劈来,避躲已经来不及,他伸出右臂格挡。
“咔擦。”木棍碎裂两半,上面一半飞出,撞到泥墙,泥墙当即凹进去一个坑!
邹洛筝一惊,在那记相当清脆响亮的一声后,蒋繁宇的小臂一侧,鲜血顺着肌肉轮廓汩汩流下。
蒋繁宇未发一声,一记飞踹,黄毛在又一声惨叫中飞出几米 。
“滚!”
他沉着声,颤动的音波却是不怒自威。
黄毛吐一口痰,放了几句狠话,夹尾巴溜了。
(2)
邹洛筝观察着短短几秒内的时局演变,心中焦急地蹿着火苗。
“你手还好吗?”她突然想到什么,把背着的书包放下,“我有绷带!”
邹洛筝在书包内一阵翻找,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卷绷带,碘伏和一些瓶瓶罐罐。
装备之齐全让人不禁联想到小说电影里平日以学生身份自居实际上是潜伏于暗处,秘密地执行组织派发任务的特工。
蒋繁宇在邹洛筝操作前伸出手:
“给我吧,我自己会弄。”
邹洛筝于是停下拆棉签的动作,半怀疑半犹豫地把工具都递了过去。
在看到蒋繁宇三下五除二地把伤口清理又包扎完毕后,她有些好奇道:
“你…经常受伤吗?”
蒋繁宇低笑出声:“经常受伤的是你吧。”
哈哈。邹洛筝苦笑两声,现场的尴尬气氛依然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蒋繁宇适时地从包里掏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你的国庆作业。”
邹洛筝接过,这前前后后麻烦同一个人,就是别扭到她这个份上,不说句谢谢也真是过意不去。
“谢谢你,我…”
“我……”邹洛筝低头看了看手心,突然有了主意,“我请你吃桂花糕!”
“行啊。”
邹洛筝将攥紧的手摊开,四四方方的牛皮纸里规整地躺着四块金黄剔透的桂花糕。
她的手依然沾着不少泥水,但好在先前一直攥得紧,桂花糕从始至终没有被磕碰到。
蒋繁宇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在邹洛筝期待的目光下拿起一个放进了嘴里。
“挺好吃的。”
“嗯。”邹洛筝微笑着回应,突然又想到什么,她把桂花糕收起来就要往巷外跑去,“我得去找小猫!”
她的手臂被一瞬间抓住。
“是黑色的那只吧,我已经托人照顾了,你可以放心。”
邹洛筝绷直的身体这才彻底松了下来。
“谢谢你啊。我…”她在心里琢磨又琢磨,最后把手二次摊开,“我再请你吃桂花糕吧。
“噗嗤。”蒋繁宇这次没绷住,笑得有些肆意。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笑。
邹洛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原来你不是面瘫啊?”
“你才是面瘫。”
蒋繁宇反怼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邹洛筝口头认输,两人的目光又一次碰撞上。
不再隔着晨光,不再隔着山雾,不再隔着沟壑。
两人都双双笑出了声。
邹洛筝笑时的眼尾向下垂。
小梨涡深深浅浅。
显得格外无辜。
“你平时可以多笑笑。”
邹洛筝还没听真切,啊了一声。
蒋繁宇继续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
“邹—洛—筝!”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时乱着头发,神情复杂,衣角沾灰地站在几米远处目睹着自己妹妹戴着一个陌生帽子,披着一件陌生衣服站在一个手臂扎着绷带的陌生男人的旁边的江佑珉很好地印证了这句话。
邹洛筝慌乱地摘下帽子:“帽子还你。”
“你额头那块磕破了,带着才不会被发现。”
“那那衣服还你。”
“你衣服脏了,披着吧。”
“邹洛筝。”远处的江佑珉看着邹洛筝手上一秒八个动作地慌乱掩饰,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双手抱肘,又冷冷地叫了一声。
邹洛筝顾不上太多地跑向江佑珉,手推着他的背带他离开,那动作之干脆利落与几秒前的扭捏作态截然相反。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打算几点回去?”
“我都高二了,晚点回又没事。”
“我说你最近怎么看着老有心事,原来你早……”
“同学!是同学!”
“什么同学走这么近?两人快贴一起了。”
“误会,都是误会。”
“你这帽子和衣服哪里的?不合身啊。”
“买大了,过几天去退。”
“你这买得也太大了…不会……邹洛筝?衣服是那个男的?好啊,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早……”
“同学!真的是同学。”邹洛筝步履维艰地把江佑珉一路往家的方向推。
“你要是敢骗我你就完了。”
“是是是。”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快回去吧,我请你吃桂花糕。”
另一边的蒋繁宇轻手轻脚地在玄关处套了一件外衣。
东姨正在客厅整理衣服,听闻动静笑着上前:
“回来啦?”
“嗯,回来了。”
“太太让你回来给她打个电话……欸,你这校服怎么脏了一块?”
“没事,蹭到了。我一会儿给她回。”
一小时后,在卧室做好心里建设的蒋繁宇最后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孟尹繁的电话。
“小川,你回来了?”
“嗯。”
“我让东姨给你做了燕窝,你晚点喝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竞赛。”
“我手摔了。”
“摔了?”电话里的音量陡然增高,“怎么摔的……摔哪了?”
“骑车没看好路,摔了右手……”
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蒋繁宇仰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