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筝》非鱼非鱼

15、“什么竞赛”

　　（1）

　　带着一种像秋天初次郊游一般的新奇感，邹洛筝紧随着蒋繁宇一步一步地走上那个小矮丘。

　　突然前方一阵黑影蹿出，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猫崽腾地扑过来，和邹洛筝撞了个满怀。

　　“哈哈哈，小猫。”邹洛筝被扑得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小猫喵喵直叫，又挣脱她的怀抱，四处围着她转。

　　邹洛筝发现它的毛发透亮了不少，白毛看着更软和，先前的灰黑毛也变成了浓厚的深黑色。真得好好谢谢这两天照顾它的人。

　　“小猫！喵喵喵？小祖宗。”说曹操曹操到，夏临许挠搔着头皮，从树丛旁出现。

　　“是你？”

　　“是我啊…”

　　“这猫是你的啊？”

　　夏临许走近猫崽想做最后的惜别，猫崽死死黏着邹洛筝的裤腿，嗞着牙，琥珀的圆眼瞪成倒三角。

　　“它比较认主，这两天麻烦你了。”邹洛筝面露歉意。

　　夏临许没话说，昨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一晚，今早又是龇牙咧嘴，根本是养不熟的狼崽子。到头来是认主，不亲他。

　　作为小猫王的夏临许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邹洛筝拿出准备已久的玉米肠，小野立马就不绕了，眼眸亮亮地直扑上去。

　　夏临许恍然大悟：“你平日都给它喂这个啊？怪不得吃不惯猫粮。”

　　“我买了猫饼干，但它不是很感兴趣。”

　　“害，猫咪不适合吃淀粉肠，对胃不好。而且吃惯后就吃不来猫粮了，你得早点把它这习惯戒了。”

　　“我第一次养，完全不知道…”邹洛筝抚摸着猫崽头顶的毛发，“谢谢你提醒啊。”

　　邹洛筝没有认真地想过把小猫圈养起来，来去随它，也因此没有特意准备些什么，平日会用生肉喂它，更多时候还是买火腿肠应付。

　　家里养猫的事不能让邹正知道，猫饼干都放在了江佑珉家。江佑珉知道邹洛筝想照顾猫崽的一刻天都塌了，但依然抱着一种自家妹妹我不宠谁宠的老哥心态，默认了这个形似于自掘坟墓的行为。

　　邹洛筝：“能问一下它是什么品种吗？”

　　“奶牛猫，之前这个毛脏脏的，现在洗过了就好认了。我朋友养过一只，挺好养的，就是闹腾。”

　　“怪不得，这么喜欢跑来跑去的。”邹洛筝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它见着你乖多了，这两天没少惹麻烦。”

　　“我代它道歉。”

　　“客气了，你是蒋繁宇朋友吧，他朋友就是我朋友，小事。”

　　蒋繁宇沉默地当着两个人的背景板，终于被注意到了。

　　夏临许：“你跳高比赛怎么样了？”

　　“第一。”

　　“厉害。”

　　“你这猫叫什么名字？”

　　“大概…叫小野吧？”

　　“名字哪有大概的？”

　　“刚取。”

　　“还刚取，猫不会也是刚决定养吧？”

　　“是啊。”

　　蒋繁宇做累了背景板，到边上又化身一颗石头蹲下。

　　手机传来孟尹繁到家的消息，蒋繁宇接通电话。

　　“嗯……我一会儿回去……旁边…没什么，出来散散心，正好路过小摊，有人在砍价。”

　　蒋繁宇无声地朝夏临许使了个离开的眼色，夏临许挥挥手：“懂懂懂，竞赛加油啊。”

　　柏树落下一片叶，蹲着的邹洛筝抬起了头。

　　蒋繁宇的表情彻底的一言难尽了。

　　夏临许左眼挤右眼，右眼瞪左眼的分析场上的形势。

　　“什么竞赛…”邹洛筝直起身，看向蒋繁宇宽大袖子里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里还扎着绷带，只是换新了。

　　夏临许也注意到了。

　　“她回去的时候你送她一下，到那个车站。”蒋繁宇充耳不闻，迅速辞别两人。
　　夏临许比了个OK的手势。

　　“什么竞赛？”没得到答案的邹洛筝又转头对着夏临许。

　　“没什么没什么，就网游，网游知道吧，几个朋友约起来打打友谊赛，影响不大的，影响不大的。”

　　“……”

　　“可他手骨折了……”

　　“哪有骨折，就是手指折了一下而已，哦不，就是手指扭了一下而已，没有骨折，没有骨折。”

　　邹洛筝心言：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2）

　　蒋繁宇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孟尹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旁的行李还放在玄关，眼窝有一丝不衬她精致妆容的疲惫。

　　蒋繁宇给孟尹繁倒了杯热茶：“ 妈，公司事务多，有什么视频上说就行……”

　　孟尹繁喝一口热茶，环抱手臂直奔主题：“你比公司还让我放心不下。说说吧，你这手，怎么弄的。”

　　“我骑车不小心撞杆了。”

　　“哪里的杆？是有人在你前面晃啊还是你就两眼一睁撞过去了？”

　　“就算是撞杆，什么杆能直接撞骨折，你这一米八的个长起来是在当橡皮泥吗？”

　　“是不是又骑车戴耳机了？”

　　蒋繁宇被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丝微表情都被孟尹繁尽收眼底。

　　“是。”他咬咬牙关，走入房间拿出耳机啪得甩在桌边，“给，就不劳您亲自去拿了。”

　　“你的自行车我也得收起来，买新的。”

　　那辆自行车是蒋繁宇小时候上兴趣班抽奖活动得来的，刚骑上那天车就被他刮了个口子，家里人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其貌不扬，品质一般的自行车，蒋繁宇竟然爱不释手地骑了那么多年，直到离开南坪县，这辆车实在带不走，这才作罢一直放在杂物室的角落积灰。谁想蒋繁宇一回来，给这个自行车一顿清洗后，又每周骑着上下学了。

　　“我不同意。”

　　“ 那就拿去修，骑了这么多年了谁保证哪个零件没有损坏？”

　　“我自己能修。”

　　“你修什么？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读书，读书，这就够了，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兴趣都先给我放一边。”

　　“读书我在读，兴趣我也要。”

　　“你小时候到现在，兴趣那么多，几个坚持下来了？就算坚持下来了，你书读不出去，那些兴趣爱好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吗？是读书养兴趣，蒋繁宇，你别把轻重顺序搞反了。”

　　“说够了就说说竞赛的事吧，我一会儿还要学修车。”

　　蒋繁宇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孟尹繁狠狠拍了两下桌子。

　　东兰做菜路过，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吓退，赶紧向蒋杸华报告情况。

　　【东兰：先生，太太和小川又要吵起来了。】

　　【蒋先生：严重吗？】

　　【东兰：感觉还行。】

　　突然外头传来响亮的杯底碰到桌面的声音。

　　“我工作辛苦挣来的钱不是来养你这些杂七杂八的三分钟热度的。”

　　“没要您养，我自己学，我自己养。”

　　孟尹繁简直气冲五脏。

　　“你这次就真的一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是做错了，但你一上来没收这个没收那个的做法谁能接受？”

　　“你这个态度我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这次竞赛错过，以后去不成N大，你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没什么好后悔的，路都是我自己走的。”

　　“呵。自己走。”

　　孟尹繁端着茶杯小幅晃了晃。

　　“背着我跑外地比赛弄一身红疹子，辛辛苦苦学理四年回来转文，现在又在竞赛前一天骑车把手摔了。”

　　厨房里的东兰做好了菜，出来看见两人站直了一股气势汹汹的样子，端出来也不是，走回去也不是，又给蒋杸华打报告去了。

　　【东兰】：先生，情况不太妙，太太和小川这次吵得很凶。

　　【蒋杸华】：你看着点，别让他们把东西摔了，我现在让老爷子来一趟。

　　孟尹繁很久没有看到儿子这样陌生带着愤怒的眼神了，蒋繁宇的眼底总是温柔的，和煦的，哪怕发生了争执，也是慢条斯理地讲道理，说观点，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情绪激动地连胸脯都在上下起伏。

　　好歹是母子，血脉相连，话不能说得太狠，孟尹繁先放柔了语气。

　　“小川，我知道我总是工作，忽略了对你的关心照顾，有时候我怕你走歪路，说的话就有些急，但我是真的希望，你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有掂量，都对自己负责。”

　　“妈，你不放心我可以，但你不能替我规划我的人生。”蒋繁宇的眼神缓和下来，“这次的事情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不接受你就此掌控我的生活。物极必反，我觉得你这些天累着了，我也有点，我觉得我们都该平静下来，停一停，休息一下。”

　　蒋繁宇平静地说完。东兰看两人气焰削下去不少，赶忙端着鱼汤出来，劝道：“孟太太，小川，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说。饭凉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