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
-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少年穿着的是他的睡衣,那件刚洗过的,还残留着和他身上睡衣一个洗衣液气味的睡衣,撑着胳膊侧着脸看向他.
喜欢一个人不会躲避他的触碰。
他伸出手,状作无意手指擦过少年的指尖,试探着反复了几次的动作,少年没有躲开。
他窃喜了阵,短暂地喜悦涌上心头,退潮似的降了回去,不是没有躲开,少年是并不在意,喜欢是场自我欺骗的过程。
是他一厢情愿想要靠近他。
肌肤和灵魂。
少年的脚白皙修长,指甲被修整的圆润,陷在脚趾的肉中。
他想要伸出脚去触碰,脚跟脚暧昧的缠绕,两处私密地地方暧昧的贴近。看了眼,他抽回视线,将渴望咽下。
少年看着他,又不仅仅看着现在的他。
像奔跑在婆娑树影间的背影,回过头隔着遥远距离望他,视线穿过混合了泥土气味的空气,将雀跃传递。其实他们距离很近,近得呼吸产生交集,安静的房间里少年说着话,分享着想告诉他但又不愿意被知道的话。
那是秘密,他想。
少年会用很轻很柔软的语调,落入嘈杂的小雨般温润的在房间中淅沥落下。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感受的到,喉咙颤动的弧度很轻微,震的他心口发痒。
做个好梦。
清瘦的腕骨扭动传达出来手指的意思,他点头。
梦里有少年,太好的梦了,再好他也舍不得睡下去,他侧头,少年就跟他距离一掌的地方。
小腹收紧再隆起,他寻找平稳呼吸或尝试着减轻呼吸的力度,无果。
寂寥的夜里曾呼啸的风吹过少年的眉间,透凉的风驱散没有深入睡眠时候身体的躁动,少年睡的更沉。
床铺的褥子绵软厚实,身体陷进去被包裹在一团夸张的软和中,所以挪动的时候要万分小心,被放大的动作在平静的夜里很容易惊醒睡着的人。
少年是平躺的姿势,他只需要坐起身,扭转身体然后低头,再迅速的回归到改变前的状态。心脏撞击着胸膛,他想,也许吻没有落下来,额头的汗水会先行替代嘴唇落在脸颊处,这一想法加剧了他的紧张,分泌的汗水使攥紧的手心湿哒哒的。
他缓缓俯身,近,再近,近到咫尺。
少年嘴里的嘟囔没用阻止他想继续的动作,下一秒翻身背对着他的少年,使他抵达巅峰的勇气急转直下,在憋得汗水滑过脸颊沁湿鬓角他才有勇气回头检查少年是否有苏醒的迹象。
他真恶心,不被接受的感情是甩不掉的水蛭,他自顾自的冲动,又自顾自的后悔,成为秋天枫树的枫叶一片,借着刮过来的风,拼命摆脱掉连接树枝的地方,同样也是连接养分的地方,落到路过少年的头发或者肩头,以生命为代价争取一次吸引注意力的机会。
爱使人自觉卑廉。
你不高兴?少年手指着他,他摇头。
不高兴要告诉我。少年的肩薄,身子骨蓄不起来肉,一节节骨头从脖颈处明显的往外凸起,夜里侧着睡觉的身体,腰臀间松懈着内凹的弧度,足以想象到此刻背对着他的少年,润玉般细腻肌肤生长的柔韧腰身的宽度。
这个给你。
少年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起初他的想法也是少年预料过得,不尽人意的生活中泛滥的善心是廉价且累赘的,可是少年就是这样的人,容易心软容易悲悯。
黄色的鸭子模样的玩偶,洗的很干净。玩偶顶端的白色绳子洗的发白。
很可爱是不是,很软,颜色也不容易脏,还有个小衣服。
给,它是陪我睡觉的玩偶,现在它陪你。
少年顿了下补充,替我。
你喜欢吗?
他点头,拿过玩偶越看越可爱,摸着很软,颜色也耐脏,最可爱的是还穿了件小衣服。
一件摸起来软但布料并不细腻、洗的掉色的衣服。
夜里,他将玩偶举到眼前,炯炯有神的鸭子眼睛。硕大的、圆溜的黑色眼珠,和少年一样。入睡前玩偶被放到另个枕头上,身体在被子中。
他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他想,房间里不只他一个了。
夏天是走的很快,热浪来的汹涌,走时决绝,催黄的叶根断掉生机勃勃,匆匆掉落在路的两侧,少年踏着一地残破的树叶裹紧风穿梭在肋骨处的外套。
少年最近遇到一个人,眼神不太可爱的人。
手插在口袋摸着里面的糖。
几颗糖。
幼儿遇见过一位长发温婉的老师,长裙洁白笑容恬静,年迈的奶奶腿脚不便他独自回家的路上,含着老师给他的糖。
糖在嘴里化到第三颗,家就到了。
离开小镇的前一年,他再次遇见了那位老师,柔顺的长发干燥凌乱,整个人骨瘦如柴,听说她嫁了人,那个男的家暴,也不允许她抛头露面。
他恍惚的看着背影一如记忆里少女的清丽,想起记忆里笑起来从眼中透着平和的老师,讲台上温声细语的老师询问着他们的梦想,在那个偏僻的,落后的斟酌鼓励他们拥有和追求梦想。
每个人都有梦想,老师的梦想是帮助你们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不逃离呢?他的视线落到老师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孕育了新生,生命的开始确是诞生在另一个人生命的终结之上。
糖。
那些浅薄的欢喜包裹着深夜的心碎,遮蔽着少年夜里会发酵的痛苦,偶尔他能窥见那份被隐藏起来情感的浓重,当被他能窥见的时候,大多是少年到来的时间要拉长,他不清楚少年的生活,处境,也还不具备介入的资格,他只能拿过那些糖,在手心里握了又握,收紧再收紧,将硬糖攥成碎块,然后展开吃掉,等待着少年的下次到来。
几颗,他没有具体去数。
少年看着低着头一只手捧着糖的他,宁静的,不吵不闹的。少年知道他的等待,安静世界力等待是最难熬的东西,所以他会极端的抗拒外人的到来,被打破的安静后安静会更难适应。
跟着男人在开着门的楼房下纠缠被抓住,少年抬眼看见讥讽的眼神,往着窗户高高在上的人的时候自己一身燥热和恶心的气味还没有散掉,少年想,再鄙夷的视线也是应该的,不知为何,下意识扯着背后的衣服将领口往上拽了拽,试图挡住脖颈暧昧的青紫,可是爬遍了身体的痕迹和长在海龟壳上的藤壶一样根深蒂固,两只老鼠一样的人溜进人住的房子还恶心到了人。
他应该还是个学生,玷污了他的眼睛,少年感到抱歉。
水一下浇在头顶,湿热被凉津津的液体涮掉了,少年愣了愣,然后对着他笑了笑,挤出一张尽可能表达歉意的脸。
专程去了一趟的少年将写着道歉的纸条扔进院里,他并不是什么恬不知耻的人,巴巴地往上凑,他理应道个歉。
正面铁栅栏的缝隙可以看到左边院子他包了石头的纸张扔过去的位置,他查看纸张的时候,隔着玻璃被保姆塞东西的动作吸引,一个硕大的背包放到冰箱旁,手在冰箱里挑挑拣拣,期间拿着东西盯着上面的字,有的放回去有的塞进备播里,少年见惯了人心,猜想她大概是在看标签,挑着价格高昂的往背包里塞。
保姆挑拣好后背着东西往外出,快到门口的时候抬头望向二楼窗户,正是昨晚的男孩站着的位置,见没有人推开大门离开。
少年躲在树后,挑选一块称手的石头瞄准保姆的背后砸过去。
那块石头砸的真准,扔过去的时间时机刚刚好,他看见的时间也刚刚好,好似无数人、无垠边缘虚化的世界里他们一定会遇见的。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在少年被持续不断的医药费逼迫的破烂,希望难以为继的时候多了些喘息的时候。
其实前一天夜里,还坐到湖边吹着风,感受着寒冷水汽的少年,想到过一了百了。最后的砝码被孤注一掷的放到了陌生人的身上,幸好,少年遇见的他,最坏也是个不够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