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熙月》熙熙月泪

3、入魇

　　外围早已乱作一团糊粥，三人纷纷下楼拦下一位客官急忙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哪里出事了？”
　　客官慌慌张张的想从潇欣冉手中脱落开却被她紧紧攥紧袖口，加上她严厉逼问地语气，瞬间便泄气，面露苦色说：“里面有魇！魇在操控人杀人！”
　　“魇不是半夜才会出现吗？此时正当午时哪来的魇？”
　　潇欣冉皱紧眉头，客官像是不知如何解答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第一时间便只能想到魇。
　　潇欣冉松开手，那人便忙不停歇地赶了出去。
　　刚还繁闹的玉龙楼只是一时便已经狼狈不堪，前不久还有房屋内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现在只见房门大开，四处逃窜，连衣着都不完整便逃离了这里。
　　“冉姐..”
　　阿玖似乎第一次见这副场景，心里不由得哽咽一番，寒意涌上心头，他不着调地往潇欣冉身侧靠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寻得一丝安全感。
　　“魇？操控杀人的魇？我在玉龙楼待这么久，没见过这种事情，怕不是那人瞎说的。”
　　婧诗即便再不喜欢这里，再不想被囚牢住但也见不得有人这样诬陷这里。
　　潇欣冉没等婧诗继续说下去便举手打断，“有血腥味。”
　　刚还被香气缠绕的玉龙楼现在却夹杂着血腥味。
　　三人同时往玉龙楼更深处走进，潇欣冉站中前率先取出厉剑挡在两人身前。
　　在这漫长的道路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恐惧和危险，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跃出骇人的身影，每一步的后方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潇欣冉回望阿玖有些颤抖的身体，不禁开口：“不是不怕吗？怎么还发起抖来了。”
　　阿玖努力镇定下来，从容回答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不是怕了，我毕竟是第一次见，有点不适应罢了。”
　　婧诗没忍住笑出声，“牛头不对马嘴的，冷跟第一次来有什么关系？害怕就跑出去躲着。”说完便从袖口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直到走进老板娘寝内，血腥味更加浓稠，甚至快要使人呕吐。
　　潇欣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踏进屋内，阿玖则用双手死死捂住口鼻，婧诗皱起眉头拿银针得手有些抖动。
　　等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老板娘背对着三人垂头一动不动，脚下躺着几具早已被啃食过的尸体，血腥味在配上眼前景象这一刻变得额外反胃。
　　“老姚！”
　　婧诗错愕一瞬，刚想迈前一步却被潇欣冉拦住半身。
　　“你干什么？她是玉龙楼的老板娘！你拦我做甚？”
　　“她不是人了已经！你冷静点看看她！”
　　话音刚落老板娘身躯开始扭曲抽动发出嘎吱嘎吱的碎裂声，四肢也逐渐变的不协调像是要把自己绑起来缠绕在身侧。
　　画面震惊了三人，潇欣冉虽已斩魇几次但都是斩除已成魇的人，头一次见全过程，不由得感到脊柱发凉。
　　“老..姚..”
　　婧诗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只能轻声呼唤着，话音刚落老板娘便猛然回头望向她。
　　全黑的眼眸已经没有了原有的神色，嘴角还有遗留的血迹伴随她张口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几人身上。
　　“退后！”
　　潇欣冉奋力用剑向前一击，老板娘迅速侧身躲避俯下身攻击其腿部，潇欣冉迅捷抬腿跳跃过身配合厉剑刺穿老板娘右臂。
　　厉剑进入一瞬黑气便随之蜂拥而出，紧紧瞬间便已缠绕在剑器左右像是要把潇欣冉整个人都吞没，见状潇欣冉急忙抽出侧身落地后因作用力迫使后退几步，婧诗上前一步扶住后背。
　　“你要杀了她吗？”
　　婧诗的眼里透露出询问，潇欣冉一时间没吭声，但没给她们停顿的时间老板娘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潇欣冉瞪大了双眼，在回看手中的厉剑像是已经被黑气侵蚀一般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光泽。
　　回眼时她已经近在咫尺的冲了过来，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双手支撑着厉剑祈祷能抵挡住这一击，在将触碰之时周围笼罩起了白光将几人覆没。
　　“这位爷能陪我一同上去小酌几口？”
　　面前出现的景象正是玉龙楼的场景，年轻的女人摆弄着姿态用手指勾起刚进楼里的贵客，配上媚眼，眼前人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随后两人便搂着上了楼。
　　“这里是…玉龙楼？”
　　“是进魇了。”
　　阿玖似乎被刚才一个个景象吓傻了，这才缓缓回神，“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欣冉姐跟我讲过，可以进入魇把人唤醒，幻境中的人醒了自然魇就散去了。”
　　“所以这是老姚的幻境？”
　　婧诗不禁轻笑出声。
　　“好了，既然有机会让我们进入了魇那就赶紧唤醒她吧，这样至少还不会死。”
　　潇欣冉掩盖了自己内心所想的问题。
　　那束白光绝对不是自己的能力，婧诗只会用银针怎么可能会有这番力量，阿玖便更不可能了，从头到尾都只敢哆哆嗦嗦在一旁，此外还有谁在暗处助她一臂之力？
　　“跟上去，先去观察一番。”
　　潇欣冉引导着两人走上二楼，来到那一男一女的进入的房间窗边，隐隐约约透过纱窗可以看见两人暧昧的姿态以及挑逗的言语。
　　“美酒口感顺滑不辛辣刺喉，又有美人在身侧陪伴衬托这兴致，爷可不能白吃白喝了。”
　　女人将双手搭在男人肩头，语调不紧不慢还带着几分笑意，将男人勾的嘴角都挂不住笑意。
　　“当然不会白吃白喝了，怎么会委屈美人呢！”
　　说着就要上手摸索一番却被女人当即打断，笑盈盈的轻弹他鼻头，缓缓说道：“别急嘛，先喝酒助助兴，可好？”
　　“好，好好好！当然好！”
　　说完便猛的拿起一杯仰头灌进肚里，女人却是笑而不语，甚至连姿态都懒得动，静静等待着药效发作。
　　男人倒下时，女人便毫不犹豫在他身上摸索一番顺势掏出几枚铜钱，将所有值钱之物捧在手心随后踹了一脚他，带着嫌弃的语气说道：“长这个丑样子还敢碰我？”
　　女人转过身脸庞正对着婧诗。
　　“是老姚！年轻时候的老姚！她左眼下有颗独一无二的痣，听闻当年就是因为这颗痣长得极其妩媚蛊惑了一批又一批男人。”
　　婧诗刚解释完便被潇欣冉拉起一旁，阿玖也迅速跟上。
　　只听门被推开嘎吱一声，老姚已经穿戴好衣着随后关上门，加快脚步下楼出了玉龙楼。
　　“跟上去。”
　　一路跟踪见老姚一会儿又去了药房一会儿又去了摊位，最后又走了一大截路甚至都快要出城了进入了一片树林，这才在树林中看见了一座简陋的房屋。
　　三人小心翼翼故意瞒了半拍等老姚进屋一会儿时才绕道茅屋背面站在墙脚处偷听。
　　“都说了让你别为了我还去玉龙楼做妓女！”
　　一名女人躺在床上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衣着单薄却又白净。
　　“我也说了很多遍了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的身子安安稳稳的生下这个孩子，支出全由我来负责，你就不能躺好安稳一点吗？”
　　“你全负责？那你要一天跟多少个男人才能去买药买食材供着两个祖宗生活？”
　　“我不供着谁来照顾你？是那个抛弃你远去的男人还是谁？”
　　“我本就活不下去了，这个野种就也应该一起去死！”
　　两人的话语越来越针锋相对，老姚甚至被气笑说道：“你现在知道她是野种了？当初是谁被迷的失了神？一心一意想要逃离这天京？现在被困在这个破烂的茅屋处开心了？”
　　女人像是被戳进了伤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
　　“算了，每次见你都会跟你吵一次，带着这么多好吃的算是白瞎。”
　　老姚叹口气随之坐在了女人身旁，伸手握住她干瘦得手。
　　“孩子她没有错，这是你该承担的后果，你就应该生下来将她抚养长大然后送走让她过上安慰的生活。”
　　“抚养长大？安稳的生活？我们是什么身份？生下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地位？无非不也是妓女吗？拿什么抚养成人？”
　　两人刚缓和的气氛却又撕开一个口子，婧诗沉默不语地看着，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她没出声只是安静的注视着。
　　潇欣冉听完这些话语自然也猜到一二了，不懂得如何开口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听下去，阿玖则也不说话只是望向两人后又垂眼听着。
　　“我答应你生下孩子，那你得答应我你不再去玉龙楼。”
　　老姚轻笑一声，仰头将眼角的眼泪想要憋回去，“那我们怎么生活？我们相识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你会败在这一步吗？”
　　“对于男人而言，我们妓女不就是发泄工具吗？用完就扔弃，就只有你才会傻傻的为了他那一句话苦苦等待，甘愿怀上他的孩子。”
　　老姚说着露出苦笑，低头时四眼相对，两人眼眶中早已泛起泪花。
　　“你不也是，以为自己能摆脱这个身份，能去其他京城看看吗？”
　　“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去闯荡出属于我们的道路，而不是待在这狭隘的地方，这不是我们的归宿，也不能是。”
　　婧诗最终还是没忍住低落下泪水，哽咽着，尽量将自己的抽噎压到最低，手指嵌入手掌里逼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阿玖第一次见女子落泪也不知如何安慰，无助的望向潇欣冉，潇欣冉则更是不知道怎么做，哑然见空气变得格外安静，刚还传来声音的房屋已经没了动静。
　　三人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屋内，却发现两人早已没了踪迹，四周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三人并没有走动却以另一个不同的视角看到了女子正在生孩的过程，接生婆在旁边费力的喊着。
　　肉眼可见女人额头上已布满汗珠，被攥紧的被套早已被手掌的汗水浸湿，女人无助而又难受的尖叫响彻天地，老姚只能站在一旁帮接生婆按住女人的双脚….
　　随着婴儿的哭声传来，一切才终成为定数。
　　女子泛白的嘴唇亲吻在婴儿的额头，眼角落下泪水，干瘦的手指抚摸着婴儿的脸庞。
　　“恭喜是个女孩！取个名吧！”
　　接生婆在一旁拍手叫好，女子看着婴儿出神，不知隔了好一会儿才沙哑开口道
　　“那就叫婧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