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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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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狗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自己杂乱无章的头发,她拿着梳子,插入发间,从头顶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动作娴熟。
她的头发不长,每次出门前会用手抹上一点发胶,插上一撮草根,佯装邋遢,以此符合大众心理中对于一个乞丐的刻板印象。
此时,做旧的乞丐服已经褪下,洗完温水澡以后她换上了现代版的睡衣,上衣下裤钻头无扣的款式,面料保准全棉亲肤。这是她画好草图,让帮众中善制衣的大婶给她缝制出来的。
赶走一天的疲惫,李二狗踏上木质的简易床铺,闭眼,微笑着准备进入梦乡。
“二狗,我们家闹鬼了。” 头顶上传来一阵悠悠的男声。
“这个世界本没有鬼,说的人多了,当心真有了。” 她回答,侧过身去,继续睡觉。
突然,她睁眼,黑暗中她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她慢慢转过身去,见一黑影长发垂臂佝偻着背立于床前。她抽了一口气,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然后…
“啊!!!有鬼啊!!!来人啊!!救命啊!!”
黑影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哆嗦,开始了同频共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床上,床下,二人相对,尖叫不止。
大虎,小宝匆匆扒开门帘,
“帮主!”
“二狗!”
“你怎么了?!”
二狗继续尖叫道:“救命,有不明人士!或者生物擅闯我的房间!!啊——”
黑影被吓破了胆,靠着生存本能道:“是我,是我谢淮安!!!啊啊啊啊——”
小宝裂开嘴,背过头,用手指堵住耳朵。
大虎忙走到窗边,划拉一下拉开帘子,夕阳西下的昏黄日光瞬间充斥着一整个房间。
收!
“谢淮安?!是你?!你如何找到我?又是如何进入我的房间的,速速招来?”
丐帮的安保形同虚设啊,这里俨然已经是一个帮派基地,庙外巡逻的,内门看守的,尽然有人能够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擅入她的房间,即便是她的靠山,她的半个衣食父母,她的好基友谢淮安也不行!!
小宝忙冲上来,“二狗别生气,刚在庙外见到谢公子,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说想要见你,我便把他带进来了。”
“带进来?不,怎么着咱们也男女有别,我房里只有他一人,你并不在,你把他带到哪啦?”
小宝突然反应过来,“我就带到你外厅,便离开准备让大虎准备些茶点。”
三人齐刷刷的看向谢淮安。
谢淮安倒是镇定,悠悠的看向她们三儿,“宝儿姐说你在屋子里,我便直接就进来了。这才黄昏落日的,谁知你么早就歇息了?”
是的,今天是给千机阁交稿的日子,这两日京城消息量有些大,她熬了两日通宵才把消息簿给整理顺畅,差点开了天窗,是以今日想早些歇息。
谢淮安借着光线上上下下打量了这屋子一眼,异常简洁但却典雅。此屋甚是宽敞,纵横足有三丈有余,屋内陈设虽简,却一应俱全。
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挂着几幅字,无落款和钤印。这些字虽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却自有一番风骨。连笔楷体皆有,连笔的楷书如行云流水般洒脱,飘逸舒展,恰似仙人起舞,尽显洒脱之态。楷体笔笔精到,竖画仿若苍松挺立,撇如利剑出鞘,不似名家,更胜名家。
只是那些字的内容却与李二狗有些格格不入,依次是“天道酬勤”,“随遇而安”, “紫气东来”。
他咂咂嘴,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啧啧啧,富贵闲人李二狗,住的倒是比我那将军府还舒坦许多,小公子我是羡慕不已。”
李二狗听这话,眉毛一挑,模仿着他的语气回应道::“谢小公子谬赞了,丐帮这座小破庙自然比不过将军府气派,胡乱凑活的地方.”
谢淮安又指着墙上那几幅字,便问道:“那我且问你,这几幅字是做何意啊?”
李二狗心想,能有何意?小宝遇难,天道酬勤,所以奋发图强好好赚钱;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继续努力,咱们随遇而安;早日退休,紫气东来;这很难理解吗!
“随手写写而已,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干嘛呢?” 她不愿再与他打嘴仗,单刀直入道。
不会真的要住她这边来,将军夫人若是知道,必要说她带坏谢淮安,哪有世家公子同乞丐一道的。
这些年众人知李二狗背后既有将军府又有千机阁,自是不敢以下犯上,但是尊卑有别,李二狗心里头门清,僭越这口锅他不打算接。
谢淮安忽略了李二狗“随手写写”四个字的含金量,只当那几幅字是她喜欢书法随手找来临摹的名笔,他虽然知道李二狗会写字,但也只当是贫寒人家自娱自乐的心理安慰而已,毕竟他从未见过李二狗师从哪位夫子百家。
李二狗的问话激起了他十分的吐槽欲望。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李二狗瘦弱的肩膀,目光诚挚道:“我的好二狗,我遇上鬼了!你要救我。”
她原本求知的眼睛,眼皮又往下耷拉了一寸,好想继续睡觉。
谢怀恩着急道:“你莫是不信我?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我夜不能寐,时常在半夜三更听到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还有鬼打洞的声音,好生害怕。我现在倒是有些欢喜四皇子府邸的锄头声了,起码锄头声声想起,我便知天亮了。”
李二狗一听,来了点兴趣,好奇问道:“鬼打洞是何声音?”
谢淮安想了想,“唔,就跟白天隔壁人家挖墙脚的声音差不太多吧。”
说完摇了摇头,似是不堪回忆,眼角挤出了两滴眼泪,活像是个被欺负的小寡妇。
李二狗听说,城外寂寞孤独的俏寡妇思汉子时,也会想些有的没的。李二狗观察他眼袋黑眼圈,眼下铁青,脸颊凹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青春期的小男生总有些难言之隐,难怪偷摸闯进她的房间。下次去将军府顺零嘴的时候可得提醒春梅姐姐,小公子到了该懂那些事儿的年纪,需得做些青春期教育,正确地认识自己身体和心理上发生的变化。
李二狗安抚他,道:“我都明白的,改明儿我定找春梅姐姐给你说道说道。”
谢淮安不明所以,“你明白什么,想说道啥?你知道我房间是什么声音?”
李二狗一时语塞,这怎么好意思当着面说出来呢,咱华夏儿女一向谈那个啥就变色,多不好意思。便说:“我不知道啊,你检查检查自己就知道了。”
谢淮安一思忖,“有道理,我晚上检查检查自个儿的院子?不过话说回来,不知怎么的,我去询问旁的人,他们都说不曾听见过动静。我就想着说,这些个孤魂野鬼怎生纠缠着我一人,一会儿在我屋里打墙,一会儿聚众聊天。”
这是李二狗前生今世第一次听说鬼魂还能聚众聊天还打洞。
李二狗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子啊!我知道了,他们是想在你家地底也建个屋子,好长久的住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二狗,你可别吓唬我! 当心我赖在你们城隍庙不走了。” 谢淮安害怕得站起来。
李二狗在床上笑得前俯后仰。
谢淮安看见二狗笑,顿时失了神,二狗笑起来可真好看。
现在的李二狗没了鸡窝似的头发,短发恰到好处的垂到锁骨处,穿着最简单舒适的睡服盘腿坐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笑靥明媚,把他连日来的阴云密布都给赶走了。
“诶,要不我今儿就睡你这了吧,我观察了许久,这城隍庙早不似五六年前破败的模样了,尤其是进入后堂,你,小宝还有你的小跟班们住得还蛮好的嘛。我睡他们屋可行?”
“我晨昏定省完才出门,便让阿豆穿着我的衣服早早睡下,自己跑出城来。所以,你放心,我阿娘也不会知道的。”
谢淮安这些年与他们几人多有接触,对李二狗的地位也早有知晓,如今说要住下是真心实意,也就一晚,掀不起波浪。
可惜,李二狗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百分百和放心二字。在她的认知里,谢淮安要住下可以,但必须是知会过将军夫人才行。
“你可别,将军夫人知道了可要念叨我了。我这就穿衣送你回家。” 说罢,把他们都赶出去,起身梳头穿衣。
谢淮安被小宝和大虎推搡着,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你怎生如此绝情,你就忍心看我每日受寝不安席的苦痛吗。”
李二狗坐在镜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嗓子回应,“你莫要在此装可怜,难不成夜夜在此留宿?我劝你今晚回家就蹲在墙角提着灯笼,看看是哪些魂魄不安生,每天扰人清梦。将军府阳气重,我不信他们不怕你。”
收拾好的的李二狗和嘴撅得老高的谢淮安肩并肩走在城外的石板路上。
谢淮安没想到李二狗会不让他住,他很心塞。
李二狗没想到谢淮安真想住下来,很是不知所措。
李二狗:“我说…”
谢淮安:“哼!”
“我的意思是后日我便上门帮你捉鬼如何?”
“为何不是今日或者明日?” 谢淮安一听有戏。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是将军府土著都被骚扰得没办法,我一个局外人自是要大胆规划,小心行动。”
谢淮安觉得李二狗说得有些道理,她向来周全。
“明日我便要几个帮众小弟去你们府外蹲守,看看有无可以发现的蛛丝马迹。后日你再邀请我去府上,我得了机会去你院子里勘察勘察。”
谢淮安惊喜,“我没想到你连三日的计划都想好了?原是以为你会不信我。”
李二狗不理解,“我以为你来找我,当是认为我信的。”
谢淮安沮丧,“倒也没,只是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散散我这怨气。你就相信鬼魂一说?”
李二狗皱眉,摇了摇头,“自是不信的,子不语怪力乱神,鬼怪都是人心作祟。所以才要去你府里勘察勘察。你需得记住,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凭你十岁的小脑袋瓜子空想多半无甚用处。”
在李二狗心里,谢淮安是她的知心好友,朋友有难,她需伸以援手,若朋友不开心,她也自当尽力开导。
她自认是个千年老王八,开导十岁幼童,是谢淮安赚了呀。
“可是府里的人都不信我,阿娘,阿豆,还有些我院里的下人。”
“他们想必也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鬼神一说。” 却忽略了谢淮安最本质的需求。“男子汉大丈夫莫要为小事挂心,以后遇事莫夸大其词,莫比喻,要理性,平心静气地把问题讲清楚。”
这个成长的阶段的小孩就如同被遗落在角落的花朵,最易遭受父母的漠视。
谢淮安暗暗腹诽,他觉得李二狗有时候比他的夫子还要夫子,明明只是个比他长了五岁的小屁孩,却总是有些训诫的架势。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讲得还挺有道理。
“你怎么说话总是夫子味十足。”
李二狗歪头,“那你听进去了没?”
“嗯。我知道了。”
李二狗满意,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