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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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启动了，那片荒田被抛在身后。
“对不起，我来晚了。”穆珣的声音在抖，“是我太自大了，我本以为什么都不做，江冉他自己就会露出破绽，然后你就会发现他是冒牌货。我没有想到……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
“江冉本来想杀的人是我，但那日我乘着你的车离开，他看到了，他以为那是我的车。”
“他以前就认识那些亡命之徒，他把你的车牌号发给那些人，那些人就一路跟踪你过来……”
“等我知道江冉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段景辰沉默的时间太长，穆珣侧过头看向段景辰，那句下车时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终于倾泻而出。
“疼吗，景辰？”
“轰——”
几辆摩托车突然从马路边腾空跃出，轮胎重重地砸到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直直冲向段景辰二人。
那些人找上来了！
段景辰下意识往车后看去。
“别怕，我来之前已经报过警了。警车就在赶来的路上。”
穆珣眼神冷峻，油将门踩到底，汽车呼啸着往前奔驰，渐渐与摩托车拉开距离。
“砰！”
一声巨响划破黑夜，紧接着，段景辰看到汽车的后窗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段景辰全身血液仿佛在凝固住了。
“他们有枪！”
“小心！”穆珣猛地拉过段景辰，将他压在自己腿上，自己俯下身护住他。
与此同时，“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车侧窗立刻爬满了裂痕，近乎碎裂。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硝烟味。
段景辰轻轻喘着气，他仰头，看到穆珣紧绷的下颌。
“我爱你。”段景辰说。
他怕再晚就说不出口了。
“我也爱你。”穆珣说。
他转动方向盘的手臂青筋暴起，汽车车身狠狠地甩向右侧的摩托车。两者紧贴着就要冲出马路，摩托车被迫减速，落在了后方。穆珣很快把汽车的方向调整回来，车子如闪电般向远处飞驰。
车辆在剧烈的颠簸，幅度巨大的摇晃让段景辰觉得自己仿佛乘坐着一艘在暴风雨下艰难求生的孤船。
枪声偶尔响起，无比尖锐，仿佛就贴在耳边。
穿过浓稠的黑夜，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划破长空。
段景辰向远处望去，几辆警车出现在视野内。
他们得救了。
—
雨停了。
段景辰看着警方给那些人带上手铐，押送他们坐上警车。
那几辆曾让他胆寒的摩托车躺在地上，失去了夜色的加工后，近距离看到的它们划痕累累，像一通废铁。
段景辰坐在警车边，不断变幻的警车车灯照得他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救护人员正在给他的脚踝固定，具体的治疗还需要送到医院再进行。
穆珣帮不上什么忙，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救护人员的动作，那个眼神让段景辰感到心软。
等救护人员走了，段景辰开口：“别看了，绷带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穆珣的目光移回段景辰脸上。
肾上腺素造成的激烈心跳正在慢慢平息。段景辰也抬起头，迎向穆珣的视线。
眼前人还是江冉的容貌。但段景辰觉得他已经和之前全然不同了。
他就是穆珣，他亲口承认的。
不再是段景辰之前自欺欺人的幻想。
穆珣眼神动了动，他上前，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落在段景辰脸上，慢慢拭去他脸上残余的泥水。
穆珣的动作很怜惜，段景辰捧住他的手，将脸颊完全贴进他掌心。段景辰就这样向穆珣笑：“穆珣，你是不是喜欢我到不能自拔了？”
“是。”穆珣说。
他回答得很快，像是完全没必要思考。
段景辰继续笑着，可他的低垂的眉眼泄露出他实际上有些难过的情绪。
“我真是个坏人。”段景辰轻声道，“我其实早就猜到你是穆珣了。在你刚刚作为江冉和我见面的时候。”
穆珣的动作微微僵住，他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什么？”
“因为我想趁你无法反抗时把你捆在我身边，我想趁你只是个人微言轻的金丝雀时单独占有你，我想看到你对我笑，看到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想……要是你也能爱上我就好了。”段景辰的眼眶慢慢红了。
“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压根没有什么出国的白月光，我的白月光就是你，养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替身，原型也都是你。”
段景辰感到穆珣落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段景辰突然害怕穆珣会撤开他的手，用力抓紧了穆珣的手，勉强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来：“很可恶是不是？但没办法了穆珣，你已经被我拖下水了。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你刚刚说了，你喜欢我到不能自拔……”
段景辰深深吸了口气：“不管你作为穆珣时有多看不起我，有多讨厌我。既然你说了，现在的你就必须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不是的。”穆珣突然说。
段景辰微微茫然地看向穆珣。
云层散开了，璀璨的繁星重新出现在黑色的夜空里。
穆珣站在这漫天的繁星下，眼眸里藏着段景辰看不懂的情绪。
段景辰心跳莫名快起来，仿佛穆珣开口的下一句话，会打破自己一贯以来根深蒂固的认知。
“我……”
“江先生，嫌疑犯共六名，已全部羁押，你们可以回家了。”一名警官大步向他们走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穆珣却一瞬间皱起眉：“六名？我记得有七……”
“砰！”
穆珣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抹鲜红出现在他的左胸，并慢慢扩大，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段景辰微微睁大眼。
这一刻，段景辰的世界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声音，他看到不远处的警官脸色骤变，张嘴大声说着什么，但他什么也听不见，接着无数身着警服的人大喊着朝某一个方向跑去。
救护人员冲了过来，转头对段景辰说了一句什么，嘴巴一张一合，段景辰茫然地看着他。
救护人员搀扶着穆珣的身体，把他放到担架上。段景辰忘了自己的脚还伤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意识想跟过去，却在站起来的瞬间跌倒在地。
他死死地盯着穆珣的眼睛，穆珣也在看着他。
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来，像一条蜿蜒的小蛇，慢慢爬到他的脸颊。穆珣看着段景辰的方向，动了动唇。
“你想说什么？”段景辰想问，但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救护人员又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担架被抬起了，穆珣一下子离开了他的视线。
段景辰的视线跟着他们，他看到担架被送到了救护车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救护人员围在旁边，看上去很忙。
然后救护车的门被关上了。穆珣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
凤山镇。
一个摇着轮椅的人出现在医院的门前。
他脸色苍白，头发湿润，一缕缕贴在额头，衣服也是湿的，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段景辰身边没有带任何人。电梯到了，他推着轮椅进入电梯，沉默地看着电梯的数字一路上升到六。
电梯门开了，轮椅滑出电梯，在寂静的走道里发出细微的响动。
他停在熟悉的病房前，推开门。
夜已经那么深了，病房里的病人居然还没睡。病人坐在床上，被推门的动静惊动了，往门口看来，又被来者的模样惊了一下。
“你……”
他的话终止于一声惊叫。
段景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狠狠掼到床上。
“江冉……”段景辰声音很轻，他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唔……唔！”江冉瞪大眼，恐惧地挣扎起来，可他病了太久了，身体又虚又弱，即使段景辰一条腿无法用力，他还是无法挣脱段景辰的桎梏。
眼见着这张穆珣的面庞越来越红，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段景辰稍稍放轻了力度。江冉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一能开口说话，江冉立刻说：“我不是江冉，我是穆珣！你……你看看我这一张脸……”
是啊，这是段景辰永远不会下死手的一张脸。
段景辰平静道：“你雇凶杀人，只可惜认错了车，你记下的车牌号是我的。那些人追着我而来，要不是穆珣，我已经死了。”
江冉惊恐地看着他：“我……我不是，我没有！”
“只要杀了穆珣，你就能成为真正的穆珣的，是吗？拥有他的地位、金钱……”段景辰说着，甚至还对江冉笑了笑，只却只换来江冉更加恐惧的眼神。
“那你在凤岭山时又是为什么要杀他！”段景辰眼眶通红，“穆珣一直资助你，他是你的恩人！是穆家害了你父亲，我知道，你要报仇，就冲着穆家，冲着穆仁城，而不是完全没有穆家血脉的穆珣！”
“你……你说什么？”江冉颤抖着问，“穆仁城害了我父亲？”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段景辰冷笑，“你父亲自杀，穆仁城就是罪魁祸首。穆珣资助你，不过是为了赎穆仁城在穆家造下的罪，他本没有义务这么做。而你是在和真正的杀父仇人联手，去要你恩人的命！”
江冉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他突然崩溃起来：“穆仁城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说我和穆珣长得像，我其实是穆珣的亲戚，穆珣出生时捡了好运，被穆家抱错了，才过上了含着金钥匙的生活……他本来应该和我一样，在那个烂到地底的地方渡过一生，哪还有现在那么风光……穆珣明明是发现了我是他血缘上的弟弟，是觉得愧疚于我，才资助我的！”
段景辰冷冷地看着江冉。
太荒唐了。段景辰想。
江冉被段景辰的眼神眼神吓到。
“你……你不能打我，这是穆珣的身体！”他尖声叫起来，“你也不能举报我雇凶杀人……你，你看你是一个人来的，没带警察，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对吧！如果判了我的刑，就是判穆珣的刑……
“当年，当年穆珣都不敢动我！穆珣做过最重的事，就是把我关在这家医院里。他还得把我从凤岭山上救下来，还得花钱给这个身体养伤治病，哈哈，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死掉。”
江冉越说越笃定：“……对，对，你们不能对我怎么样，也不能对我原本的身体怎么样。穆珣那天下凤岭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亲手把我要害他所有的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只要穆珣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你们只能好好供着我！”
整个病房，只剩下江冉又惊又急的喘息声。
许久后，段景辰开口。
“你雇的人开枪射中了穆珣的心脏。”
江冉猛地睁大眼睛。
“穆珣死了。”
—
“段总，段总……”
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段景辰……段景辰！”
段景辰睁开眼。
他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入目是苍白的墙壁和散发着酒精味道的走廊，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门内心电监护此起彼伏的滴滴声。他刚刚太困，睡着了。
梁筝一脸焦急：“段景辰，穆珣出事了！”
段景辰缓慢地揉揉眼睛，哑声问：“怎么了？”
“他好像又犯病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想要逃出医院，于是从六楼的窗户翻了下去……然后，他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窗台上没踩稳，掉下来了……”
段景辰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现在他在哪？”
“还在凤山镇医院。他昏迷了，医生正在抢救。”
段景辰木然点点头，继续望向ICU门口的方向。
段景辰表现得太平静了，看得梁筝心里发慌。
他握住段景辰的肩膀：“江总……江总他怎么样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一名医生突然推开门出来：“江冉的家属在吗？”
“这里。”段景辰下意识应道。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抢救失败了。”
医生的话像最终的审判。
段景辰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拒绝了看患者最后一面的邀请。他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把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交给下属。
梁筝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段景辰坐到轮椅上，经过梁筝时，侧过头：“走吧，我们去凤山镇。”
如果是真的最后一面、最后一程……他宁愿待在在真正的穆珣身边。
他又坐上了去往凤山镇的车。
病房里，穆珣的身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脸上罩着呼吸面罩，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穆珣的主管医生换成了一个新面孔。
“患者落地时以肩背部着地，所幸未造成头部损伤。目前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但有轻微内脏破裂，肩胛骨、多处肋骨骨折，可能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下地活动了。”
段景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没死？”
医生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走了。
梁筝连忙把医生扯到一旁，低声对他解释着什么。
段景辰把目光移回穆珣脸上。
这具穆珣的身体阖着眼，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段景辰轻轻把手贴在他心口，感受到了手掌下心脏有力的搏动。
他还活着。
段景辰宁愿这具身体会随着穆珣的灵魂一同逝去。
段景辰收回手，垂眼推动轮椅，准备离开病房。
这时候，病床上清瘦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段景辰顿了顿，抬起头。
病人醒了。
他的面颊陷在柔软的枕头中，安静地看向段景辰，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他目光流露出些许迷茫，像是不知道段景辰为何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段景辰并不想与江冉有过多交流，再次推动轮椅准备离开。
这时，他虚弱的声音隔着呼吸面罩轻轻飘过来。
“景辰……”
听到这两个字时，段景辰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虽然江冉为了掩饰身份，也以景辰二字来称呼段景辰。可不论是念出这两个字的语调，还是吐气间包含着的细微情感，他与穆珣都有着天差地别。
“穆珣……”段景辰颤抖着声音问：“你是穆珣吗？”
“……？”穆珣眼里的茫然更甚。
巨大的惊喜砸中段景辰的脑袋，段景辰呆呆地看着他，又想哭又想笑。
穆珣似乎还想说话，动了动唇，却只发出微弱的气声。
段景辰将自己的耳朵贴近穆珣唇边。
“你说的不对……”段景辰听到穆珣的声音，像一句叹息。
跨越了时空与生死，他在回答那个雨夜段景辰留下的问题。
“没有过讨厌……从我明白什么是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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