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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鹤云游图?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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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的动物惯是机灵,鹤缈布置了十个笼子,也就抓到了一只野兔。下山路上,多亏了清泓才多打到一只山鸡。
“吃不到什么肉,但野菜肯定管够。”清泓拍了拍圆鼓鼓裹成一团的外衣,打趣似的说道。
“无妨,路上遇到溪流河水,也可捉几条鱼来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吃点肉。”鹤缈笑着摸了摸清泓的头。
别看清泓做事成熟稳重,实际上也只是刚到束发之年的毛头小子罢了,这个年龄正是迅速长高的时候。
身上的盘缠都拿来租住客栈了,但就算这样,也只能住上三天。这三天里,他要想办法拜药子衿为师,往后路上可悬壶济世,也可赚得白银几两。
略作整理,鹤缈告诉清泓自己要出门办事,便来到了回春堂前。
即使到了傍晚时分,门外依旧排着不少人。走进队伍,鹤缈耐心的等待起来。
等他来到登记台前,负责登记的人只看了他一眼,便说道:“先生交待,若是公子前来,便告知先行回去,等戌时再来。”
“好。”鹤缈被拦在了门外,但他并不打算放弃。
到底是为了什么学医?回客栈的路上,这个问题又出现在鹤缈的脑海里。
回想起回春堂前的排成长龙的百姓,他不禁想到为国为民。一技傍身与为国为民,显然后者更显大义。
犹如醍醐灌顶,鹤缈对药子衿的敬意更深几分。
距离戌时仍有将近一个时辰,今日上山归来晚了些,回去恰好是晚饭时刻。
客栈里的饭菜还需另付价钱,借用厨房倒是能便宜不少。为了省些钱,清泓到厨房里烧了一碗汤,再就着灶火烤两个红薯,晚饭便算有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端坐在桌前,抬头看去便见鹤缈推门而入。
“晚饭,趁热吃。”他指了指桌上的两碗青菜汤加黑乎乎的烤红薯,朝鹤缈笑笑。
在心中暗叹一口气,鹤缈低下头转过身去关上门,回过身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边走边说:“不如我们明日再上山去猎头野猪吧,割下肉换些钱,也好添些盘缠。”
“先吃晚饭吧,其他事明日再说。”清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招呼他赶紧吃饭。
猎杀野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也换不了几个钱,清泓并不想因为这点儿事就让鹤缈身陷险境。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饭后,清泓收拾了碗筷下楼,很久都没有回来。
戌时,鹤缈如约来到回春堂前,此时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走进回春堂敞开的大门,他一路来到后院,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药子衿正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喝着酒。听到鹤缈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酒壶,坐起身来看向他。
“鹤兄到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我先前所问,你可有答案了?”药子衿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双目却犹如老鹰,紧紧盯着鹤缈。
“有,鹤某学医,所为不过三。”鹤缈深吸一口气,把预演了无数次的答案铿锵道来。
“一为天下太平,二为百姓安泰,三为传承医者仁义。如是,为我学医之所求。”
鹤缈转过身来,容光焕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药子衿眼中光芒一闪,略微沉吟后称好,转而又问道:“你再细细讲来。”
鹤缈心下一惊,随后喜出望外,饶是如此,他还是克制住满心激动,把自己的话细细阐述。
听他提起幼时家乡遭难,曾受士兵守护,但其身负重伤时,自己无力救治只能逃跑。
由此想到若治伤及时,快到一刻钟内愈合,或是制止伤势恶化,则士兵战力恢复,可涨我方声势,一鼓作气击溃敌军,即可做到为天下太平。
药子衿觉得他的想法现在还无人能做到,但有此志向与远见,实属难得,心下不禁有些动摇。
但他说的天下太平仅是战事平息,真正的天下太平可不止如此,不妨再听听他后面的言论。
所谓百姓安泰,倒是与药子衿现在所行之事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鹤缈还将踏上远行,救治更远处的百姓,这倒是让他也有些动摇。
但真正的百姓安泰,可不止是医治他们身上的疾病,还有改善他们的周围环境,改变他们的心境,这一点在目前来看依旧无人能做到。
若是有人传承他的衣钵倒是也好,不过他正值盛年,真要收徒也该从小教起吧。而鹤缈,看上去比他小不了几岁,而且身子骨又那般瘦弱……
也罢,尚不知晓他在医学上的天赋如何,既然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如先帮他改善体质,让他跟着见识一番吧。
药子衿做下决定,一拍双腿站起身,背着手走到满眼期待的鹤缈面前说道:“收徒的事暂无定论,但你从明日起便来回春堂做事吧。还有,完工后不能回家,需要再待半个时辰,可以接受吗?”
“那有月钱吗?”鹤缈眼中的光彩不曾减弱,继续看着药子衿问道。
药子衿微微一愣,随后低笑一声,转过身去说道:“看你做事如何。今日时辰不早,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时上工。”说着还朝鹤缈挥了挥手。
离开回春堂,鹤缈一阵沉思。他选择留在回春堂是想等药子衿改变主意,收他为徒。但在此期间墨羽一定会四处收集他的消息,时间久了怕是会又寻上门来。
回去后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清泓吧,让他注意最近镇口的来往人员,要是发现了疑似墨羽手下的人,他们就连夜离开。
第二日完工后,已将近辰时。鹤缈简单清洗了一下面庞,便整理好衣衫等候在后院中。
“跟我来。”药子矜从石梯上下来,两只手笼在袖中,朝看过来的鹤缈点了点头。
跟着他走上楼,鹤缈看见了栽满药草的平台,在平台的最左边,有一间十分矮小的阁楼。
靠近了些,鹤缈才发现这些药草是被栽种在竹筛里的,扎根的土层不厚,却足够它们生长。
这些栽着药草的竹筛被整齐摆放,中间露出纵横交错的小路。
药子衿沿着一条路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弯腰仔细查看,像是在挑选药草。
“掌柜让我留下,就是希望我学会辨认这些药草吗?”鹤缈跟在他身后,疑惑问道。
听到他叫自己掌柜,药子衿微微一愣,随后看着他说道:“鹤兄不必如此,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既如此,我唤你一声大哥,你也叫我本名吧。”鹤缈微微一笑。
“鹤缈。”药子衿停下脚步,站起身来面向他,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药子衿比了比周围的药草,接着问道:“那你现在能辨认出多少?”
鹤缈低头看去,仔细辨认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些看起来都不是常见的药植,况且能被子衿大哥精心料养在这平台之上,恐怕都是十分罕见的珍稀药材。小弟连入门都不是,又怎么可能认识它们呢?还请大哥赐教。”
药子衿神气一笑道:“你倒是有些眼见。我带你来看,是想请你帮忙试验一种汤浴方子,它可以帮你强身健体,你愿意吗?”
“是大哥新研制的吗?既然找到了小弟,当然要帮你试验一番。你想如何试验?”鹤缈陪伴在墨羽身边时,见过这类汤浴药方,一般是墨羽拿来治愈伤势的,效果都还不错。
既然是神医药子衿出手,想必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危险。虽然他没有伤势要治,但若能强身健体未尝不可,况且就算没有效果,他也可以一试。
这势必是药子衿想要考验他,若是对新药方产生畏惧,将来他就算学会了药子衿的医术,也没有能力推陈出新,将这一脉发扬光大。
经过药子衿的解说,鹤缈对这个药方已经记住了个大概。收集好药草,他们走进了旁边的阁楼里。
从外面看,这间阁楼十分矮小,但走进来以后,鹤缈发现这里其实挺宽敞的,足够一人自如活动。
阁楼里有一张制药台,房间角落里则放置着一面屏风,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足够两人站立。
捣锤好药草,药子衿融合药汁的过程看得鹤缈一脸茫然,不一会儿,一碗灰绿色的药汤就做好了。
“接下来只需稍稍加热,鹤缈你去外面等一等,一会儿我叫你再进来。”药子衿端着成品笑得一脸欣慰,随后挥挥手示意鹤缈暂时离开,行事颇为神秘。
大概过了一刻钟,药子衿才笼着手从阁楼里走出,让鹤缈进去。
屋中屏风后,看着那浴桶里还在汩汩往外冒热气的不明汁液,鹤缈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心中有了隐隐猜测,鹤缈舒展面容,解开衣袍走了进去。
当他的脚接触到汁液时,一种被啃噬的感觉顿时从他的足心升起。
收回脚,他不确定的弯腰查看,见里面确实没有虫子时,才咬了咬牙,又把脚伸了进去。
闭着眼一鼓作气将整个身体浸泡在药浴中,啃噬感立即从四肢百骸传来。
起初他只是全身瘙痒不止,但随着时间加长,这种痒便带上了一点痛,渐渐的痛意遍布全身,他感觉骨头都像是要碎掉了一般。
一想到这是药子衿给他的考验,他几次想要站起又强迫自己坐在了原地。就这样一直处在疼痛中,没一会儿他便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药子矜走进来查看鹤缈的情况。
见他忍不住疼痛晕了过去,药子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着他的身子骨还是太弱了。
不过这药汤怎么都会起些作用,不过是耗费些时日罢了。
“神医,时间这么晚了,鹤缈他还没回客栈,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正当药子衿打算去叫醒他时,一个少年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我为他改善体质,耽误了一些时间。正好你来了,便带他回去吧。”药子衿转过身,便见到了一个身形瘦小,但膀上有肉的少年。
心想着他应该能把鹤缈带回去,药子衿便背着手离开了。
清泓走进阁楼看了看,才朝着屏风后走去。屋子里比较昏暗,所以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鹤缈先前是在沐浴。
一想到他现在未穿衣物,即使什么都看不见,清泓也忍不住红了脸。
走过去欲将他扶出浴桶带回客栈,双手触及鹤缈光滑的肌肤,清泓感觉浑身都在发烫。
当他无意碰到仍泛着湿气,却空荡荡的木桶壁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靠着桶沿向下伸手试探,清泓发现桶里的水少得诡异。
心中一阵恐慌,他赶紧从屏风上拉下鹤缈的衣物,手忙脚乱地帮他穿上。
清泓半背着鹤缈,一边朝外跑一边大喊:“神医不好了!鹤缈他把大半桶药汤都喝了!”
药子衿的房间就在旁边,刚解开外衣准备就寝的他,听到喊声了不由打了个激灵。谁家好人把浸泡的药浴当内服的用?这剂方子可不兴喝,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又把衣服穿上,药子衿飞奔着夺门而出,心急查看鹤缈的情况。
看到清泓背上晕过去的鹤缈,药子衿赶忙拉起他的手把脉,摸了一会儿面目不由舒展开来。
从鹤缈的脉象看,他并没有大碍,反而还比之前强健了不少。
只是奇怪啊,那大半桶药水是如何消失的?药子衿松开手,百思不得其解。
“神医,他没事吧?”清泓拉住沉思的药子衿,着急问道。
药子衿心神不定的摆了摆手,回道:“他的身子无碍,你先扶他去客房休息吧。”
清泓看了看肩上的鹤缈,想带他回客栈,又担心出什么问题,只好问道:“请问客房在哪儿?”
“就在我房间旁边,夜里你照顾他,若是有事可立即找我。”药子衿指了指前方,继续思索着回房间了。
过了一夜,药子衿一睁眼就来到了客房,守在鹤缈榻前。
见他醒了,药子衿立即俯身询问:“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鹤缈还没回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药子衿只觉得一阵迷茫。听到他问自己有何不适,鹤缈便仔细感受了一下全身,片刻,犹豫道:“感觉浑身都是力气算吗?”
和他从脉象上看到的别无二致,药子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将两只手笼进长袖中,打探似的问道:“你幼时家中可有养过什么奇怪的虫?”
那么多的药水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思来想去,药子衿只得出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别的东西把药喝了。他怀疑鹤缈从小就中了蛊虫,若不及时查清,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药水消失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