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游》浮世四叶草

2、白鹤云游图?其二

　　（一年后）窗外的月光幽幽照进房中，隐隐可见天上闪烁的繁星。鹤缈宠溺的看着盆中幽兰，一面为它浇水，一面整理残叶。

　　“缈儿，跟我回去吧，这一年里，我很想你。”墨羽站在他身后，眼中闪过悲痛。

　　“墨公子，你我毫无关系，请不要叫得这么亲切，直接叫我鹤缈就行了。”浇花的动作不曾停歇，鹤缈面色平静。

　　“缈……公子，在下诚心邀请你到府上小住几日。”墨羽的眼神深了又深，最后向鹤缈弯下了腰。

　　“墨公子请回吧，鹤缈潇洒惯了，无意去你府上。”鹤缈转身将手中的洒壶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理了理袖子他朝内堂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鹤缈乏了，墨公子也请回吧，恕不远送。

　　墨羽看着那一袭白衣转进内堂，面上青筋暴起，那个乖巧的缈儿，居然敢如此怠慢自己！不过这终究是自己的错……他握起的拳头松了开来，眼里只剩深深的歉疚。

　　不！缈儿的心里肯定还有自己，只要自己再尝试几次，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心中打定主意，他的眼里充满坚定，转身走出了门去。

　　明天他还会再来，若明天依旧不行，就后天，总有一天，缈儿会被他打动的。

　　看着那墨色的人影消失在视野里，一直躲在门后的清泓才将房门关上，走进了内堂。

　　看见桌后的鹤缈，他不由抱起手臂靠在墙上，揶揄的笑道：“他看来对你是真心的，你大可以跟他走了。”

　　得不到鹤缈的回应，没一会儿他又接着道：“莫不是，舍不得我？”

　　“我很了解他，等他腻了，还会跟以前一样。”鹤缈打着算盘的手停顿下来，抬起头时眼中一片漆黑。

　　说完这句话，他便敛下眼帘，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清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月光的照耀下，他仿佛看到鹤缈的眼角有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你真是一点没变啊，还和一年前一样，爱哭。”清泓满脸嫌弃的啧了一声，随后挠了挠头转身离去，“啊，夜深了，困死我了，我先睡了。”

　　他藏住自己眼中的怜惜，故作不在意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没有哭。”鹤缈放下酒杯，对着清泓的背影说道。

　　“嗯嗯，那肯定是我太困看错了，你也早点睡。”见他不肯承认，清泓点了点头敷衍过去，脚下一步不停，态度依然是无所谓。

　　远远地传来了关门声，鹤缈当作没听见，又喝了几杯酒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日，清泓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伸懒腰，就看见了背着包裹的鹤缈走过去。

　　明白过来他这是要走，清泓打了个激灵赶紧拉住他，劝道：“别呀，这就要走了？”

　　“嗯，墨羽已寻到我的踪迹，我断不能留下让他再扰了你的清静。”鹤缈转过身来，脸色坚定，随后向清泓答谢，“多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鹤缈无以为报，那窗台上的兰花就当作谢礼送给你吧。”

　　鹤缈来时身无一物，只有那盆兰花是他在山里找来亲自栽种的。

　　“你走了，那我的帐谁来帮我算？”清泓拉着他不肯松手。

　　“你早就学会了不是吗？”鹤缈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

　　清泓没有立即接话，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想了想，他依旧不死心的说道：“那我姐呢？当年她费尽周折才把你安全送到这里，帮你保命，你要走了，不跟她道个别吗？”

　　“这一年我们不是都知道清澜的情况吗？或许我不见她才是对她好。”鹤缈低头微笑，提起清澜眼神有些怀念，但他绝不能在此时与她见面。

　　动了动嘴唇，清泓不知再说些什么，只好拍了拍鹤缈的肩膀说道：“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一路保重。”

　　“嗯，一定。”鹤缈露出久违的纯真笑容，一瞬明朗似乎驱散了所有阴影。

　　看着这个笑容，清泓不自觉一呆，随后反应过来，脸颊微微发烫。

　　似乎下定了一个决心，他一拍鹤缈的肩膀说道：“你等会儿。”

　　收拾好包袱，带上窗台上的兰花，清泓回到门边，说道：“我和你一起走，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我实在担心。要是不小心病死在外面，我也不好跟我姐交待，还是我跟着比较放心。走吧！”

　　鹤缈微微一愣，随后高兴道：“好！”
　　走出庭院，鹤缈却不知该去往何方。问清泓，他却说只管跟着他走，去哪儿无所谓。

　　于是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天黑了就借宿农家，天亮了就继续前行，一个月后走到了一个叫回春镇的地方。

　　回春镇这个镇名取自一位绝世神医，据说他医术精湛，能妙手回春，在方圆十里声名远扬。

　　鹤缈倒是想拜访一番这位神医，可他所在的回春堂前人满为患，想想还是作罢了。

　　这日，鹤缈与清泓商议往附近山上去，一人负责采集野菜药植，一人负责狩猎野兔山鸡，制成药物和肉干为后面的路程做准备。

　　于药理上，还是清泓精通些，这一年来都是他的土方子为鹤缈调养的身体，采集的事自然由他来。

　　调养好身子，鹤缈便跟着清泓学习了狩猎技巧，时至今日已半年有余，今日正好考查他自己一番。

　　寻了一处灌木丛，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个简易陷阱放在野兔洞口，鹤缈便做好标记往别处走去。

　　正当他选好第二个陷阱位置时，却瞥见灌木丛后躺了一个人。

　　他惊疑不定的盯着那儿看了几眼，才四肢着地悄悄靠近查看。

　　这人躺在草丛里背对着鹤缈，但看身形应是个男子。高高的草叶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状况。

　　轻轻伸手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鹤缈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啊！”他连连后退，眼神惊恐万分。

　　这人脸色发青，口唇发黑，看上去像是中毒死了。

　　“咳咳，鬼叫什么呢？你要是想救我，就帮我把那边的药草采过来。”地上的人咳嗽了两声，颤抖着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株药草。

　　“哦，好！”鹤缈惊魂未定，但也知晓了对方还活着，便连忙点头拔下了那株药草，喂给这人。

　　吃下药草，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到平常颜色。大约过了两刻钟，他叹出一口气，从地上坐起，看上去已是无碍。

　　他拱手道：“多谢兄台搭救，我名药子矜，敢问兄台贵姓？”

　　“药兄好，免贵姓鹤，单名一个缈字。”鹤缈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姓名。

　　“真是个好名字，那你为何会在此？”药子矜先是称赞了他的名字，后突然疑惑问道。

　　这里是深山处，就算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也鲜少来往，这位鹤兄看起来一副文弱模样，怎敢只身前来？

　　“为求生计。”鹤缈脸颊薄红，他与清泓都不是什么富庶子弟，为了躲避墨羽也不可能停留在此，说是准备路上的粮食，实际只是手头拮据。

　　被药子衿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试想寻常人家的男子哪个没有一份正经活计，谁还像他一样要到荒野里谋生。

　　“鹤兄今日救了我一命，可否容我招待一二？”药子矜把垂在身前的头发甩到后面去，从地上站起了身，精气神已然恢复如常，对鹤缈抱拳。

　　见他起身，鹤缈也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土，见污迹丝毫未变，也不再在意，转而挺值了腰板。

　　“不知药兄现居何处？等我手上事了，再去拜会。”他还了一礼，却并未立即应邀离去。

　　“那鹤兄忙完便来回春堂小叙，可不要忘了啊。”药子衿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药兄留步，不知你是否认识回春堂的妙手神医啊？”听到回春堂，鹤缈略有些激动。

　　“为什么想见他？莫不是得了什么顽疾，一直治不好遂来找他看治？”药子矜转过身来，疑惑打量鹤缈。

　　鹤兄不像是身染顽疾，难道患病者另有其人？

　　“不是。鹤缈有意云游天下，想向神医求学，好有一技之长傍身。”鹤缈如实回答。

　　“那你怕是找错人了。”药子矜冷笑一声，挥了挥衣袖道，“你若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就算有救命之恩，我也是不会收你为徒的。鹤兄再好好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学医，等我们在回春堂相见时，再说与我听。”

　　鹤缈突的懵了，药兄就是那位神医？神医原来是如此年轻的青年才俊吗？愣神片刻，待他回神想要留住药子衿时，对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学医？学医就是为了治病，可以谋生啊。鹤缈挠了挠头，在他看来治病和谋生并不冲突。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狩猎之事。思及此，鹤缈赶忙放好陷阱，做下标记往下一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