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我本来以为江万仁只会是我精彩纷呈的人生中微小到连看都不会被看见的一个插曲，直到某一天我从衔月楼饱食一顿出来，目光一错，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向了旁边揽星阁的门。衔月楼和揽星阁同出一家，是京中富商为笼络高官而一掷的大手笔。一个吃喝玩乐管够，一个声色犬马包圆，饶是天底下最大的清官，也要被勾的神魂颠倒。我父亲是迂腐的大儒，向来厌恶这种不干不净的场所，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自制力，所以眼不见为净，从不赴名流之间的风月场之约。因着这一层，连我也只敢在衔月楼吃吃喝喝，那揽星阁里的红尘流连，我是看也不能看。
在这里看到江万仁，我还是挺感慨的。初见那一面他的坚韧不懈和口若悬河都让我印象深刻，殊不知几月不见，我父亲口里的这位有才之人竟也到了要去声色犬马之地捧臭脚的地步。我只看了一眼，感觉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转身撑着小厮的手坐进了马车。车里早就点好了香，那种丝丝缕缕绕着鼻尖滑进心头的浅淡的味道让我感到放松，于是就歪着头发呆，看远远近近春色盎然。青砖下的青苔在雨后蔓延，前面不知谁家的柳树栽的不伦不类，这里一株那里半抹的绿色飘飘扬扬，却很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画意。
我发了半天的呆，才发现车连动都没动一下，这让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于是撩开帘子要叫小厮，却看见我的小厮正垂手陪着江万仁立在车旁。我不明所以，这时候装看不见也显得刻意，于是我拨了拨头发问:“何事？”
我的小厮很有点眼力见，赶在江万仁前面开口：“少爷，江公子有事要与你说。”这简直完完全全就是句废话。说实话我有时觉得这小孩光有眼力见一点都不够，什么时候应当送他去跟着先生练练脑袋瓜，免得在人前再说出什么蠢话丢我的脸。
“怎么不叫我？”我又问。
“叫了的，江公子见您似乎在休息，就让晚些再叫。”
我怀疑这位江公子的举人身份是混上来的，否则为什么明明知道别人急着要回去休息，还非得拦着马车不让走。想必是他察觉到我发现了他出入温柔乡，担心我回去跟父亲嚼舌根，要提前打点吧。这点人情而已，我本来就懒得说，没必要让人家为难。我皱一皱眉，正欲摆手，江万仁却向前一步冲我轻浅一笑。
上次没有仔细看，这次我倒是看清楚了。这张脸长得恰到好处，浓而不落俗套，淡的也很有风骨，不笑的时候像不近人情，这会子扬起个笑脸给我看，眉宇间的一些线条更加清楚，像水墨先生特意勾出的几条重彩的轮廓，叫我有些不忍心不搭理他。难怪前一阵子他在诗社露个脸就出了名，且不说京城小女子向来倾慕好皮囊的公子，好些有龙阳之癖的官商之子都向他递了名状。
这些与我无干，我平时当乐子听听，脑中随意过了一遍就正色看他，也笑一笑。
“年公子，好久不见。”我眉毛一挑，觉得这寒暄颇有水平。来来往往的人多，认识我家马车的人不少，路过的人更是会注意到这边，他这话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就是关系匪浅，加之其极具欺骗性的笑容，明天全城的人都要知道我们认识了。这种时候我就要静观其变，按兵不动，于是我说：“不算久吧。”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有些懊恼自己这话说出来更像是交情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想再说话。
江万仁像抽风一样的又凑过来了一点，脸颊边上就挨着丝绸帘子，又露出他那样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的笑容对我说：“年公子，鄙人久仰大名，不知道能否邀请您共饮一杯？”
我有点不懂他了，他人已经站在这里了，该不该避嫌都没避嫌了，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应当庆幸我父亲已经三年没做主考官，否则结党营私真是够他喝一壶，何止一杯两杯。这时候我真的有点烦了，开始怀疑江万仁是要把我骗去揽星阁花天酒地，让我的名声更臭一点。
“不必了。”我靠回座位上，尽量离他远一点，“等你名上三甲，中个状元再请我去你的宴会吧。”
江万仁没说话了，可能在思考措辞，我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拉上帘子：“江公子再会。”做人还是谨慎一点好，免得沾上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江万仁还是站在揽星阁的门口，有些宽大的袖袍拢在一起，身姿是傲然的挺立着。不知道他站那干什么，我彻底关好帘子，得到了晚来的一会休息时间。人情世故太麻烦，一有说的不好做得不妥的地方就要被人诟病，更遑论我这种世家之子。我父亲做到了太傅而后辞官，皇上于是就要提拔我大哥当了个右军将军，一门文武皆有，我自然不可能再去皇上眼前乱晃，于是被养成了不问世事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好让整个高堂都坐的安心。我本来当纨绔当的毫无负担，现在这么一个状元郎预备人选突然来笼络我，我难保不会被当成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朝堂害虫，我可不想背此骂名。
流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等到我回家，全家人都知道了我今天在大街上跟江万仁聊天，还摆脸子让人家等了一刻钟。我被说的很烦，越是爬得高的官家越在乎声明，我辩白不了，也懒得多说，随便我父亲教训了几句，再听母亲几句掏心窝子的忠告，终于是上床睡上觉了。
我想江万仁肯定跟我有什么孽缘，否则怎么能见他两次，两次都被训斥。还是尽量避着走吧，左右不过几个月之后，他就要去朝堂当他的好官，我还是好吃懒做的年小少爷二世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