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返》十九余一

3、年少

　　“阿树，我们到了。”陈厢年把自行车停好，牵着陈树璟进了店。

　　“阿厢来的正好。”王阿姨赶紧招呼他们过来，“现在就跟我去拉个货。”

　　陈厢年应了一声，回头摸了摸陈树璟的头发，叮嘱道：“阿树乖，去阿姨店里写作业，不要乱跑。哥哥要去忙了。”

　　“我也去。”陈树璟想去帮哥哥的忙。

　　陈厢年噗嗤一声，指腹戳了戳他额头，“不行，别闹啊，小孩子负责好好读书就好了。”

　　说完，陈厢年三两步追上王阿姨。

　　站在原地的陈树璟看着陈厢年忙活的背影，不满道，“哥也是小孩，没有好好对自己。”

　　陈树璟从小跟在陈厢年身后，每次看到的不是他把自己弄受伤就是把时间排满干很多活。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活都愿意去干，脏的累的他全揽自己身上。

　　陈树璟想去帮忙，陈厢年就说小孩子不用管这些。陈树璟看到哥哥从垃圾箱里翻可回收的废旧品，就想伸手也跟着捡，陈厢年却握住他的手对他说这些东西很脏也很臭，不要碰。

　　陈树璟反问：“哥也碰了，为什么我不能帮你？”

　　“阿树，你跟着哥就是要过好日子的，任何一点委屈我都不想你受。”陈树璟只记得陈厢年经常这么对他说。

　　等把一切都忙完，回到家还能吃奶奶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吃完把碗筷都洗干净。尽管他感到很疲惫，但他只要想到奶奶和阿树看到他就会笑起来，陈厢年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厢年总是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因为有阿树有奶奶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感到很幸福。

　　尽管他早早被爸爸妈妈放弃了。

　　等到陈厢年忙完，陈树璟已经把课后作业完成了。

　　“阿树，你猜这是什么~”陈厢年弯着眼睛笑起来，左手握拳凑到陈树璟身前。

　　陈树璟抬眸看了一眼傻笑的哥哥，随后毫不留情地戳穿：“糖。”

　　“猜对了！我们阿树好聪明哦！”陈厢年又在哄小孩。

　　他拆开亮晶晶的糖纸，把一颗浅绿色的糖凑到陈树璟唇边，“不要苦着脸了小阿树，来啊，张嘴吃糖。”

　　糖果被送进口腔，酸甜的糖味酝酿了整个夏季。

　　陈树璟盯着陈厢年，好一会儿才说：“是哥喜欢的青苹果味。”

　　“阿树喜欢吗？”陈厢年歪着脑袋看小孩。

　　陈树璟垂眸久久注视着陈厢年的手，他什么话也没说出口，上前就抱住陈厢年的腰。

　　陈厢年心头不禁一软，语气更是温声细语：“怎么啦？”

　　默了片刻，陈树璟开口：“哥，我以后不吃糖了。”

　　“为什么呀。”陈厢年轻拍着阿树，安慰道：“既然阿树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糖，我也可以换别的口味。”

　　陈树璟抱着陈厢年的手指骤然收紧，眉头微微皱起来：“长蛀牙了。”
　　“以后都不吃糖了。”

　　陈厢年习惯于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陈树璟，哪怕只是一颗糖，即使自己再想要也会装作毫不感兴趣。

　　陈树璟知道他的哥哥太好了，他不想哥哥那么好。他发誓，他会努力长大，会努力学习，会努力长高变强壮。要保护哥哥，保护奶奶，要让哥哥和奶奶变得不那么辛苦。

　　夜晚的风和白天的风总是不同的。很凉，总能不经意间吹起年少心事。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

　　“是阿树吗？”陈厢年走过去开了房门。

　　只见陈树璟抱着一个枕头，深沉的黑眸亮亮地盯着陈厢年：“哥，我以后想和你睡。”

　　闻言，陈厢年微微弓着身子和这个可爱但过于成熟的团子对视：“阿树害怕一个人睡吗？”

　　“嗯。”陈树璟撇开视线淡淡道。

　　陈厢年忍着笑，他完全没看出陈树璟有一点怕的样子。“没看出来啊，我们阿树这么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陈厢年又开始逗小孩。

　　陈树璟轻哼一声，最后轻车熟路地上了哥哥的床。

　　见状，陈厢年也躺上了床。他盯着天花板小声地说：“这个点儿奶奶都睡着了，只有你这个小屁孩儿还不睡。”

　　陈树璟沉默不言，片刻才道：“哥，我一直有个问题。”

　　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脑袋里总是装着奇思妙想的玄幻脑洞，陈厢年倒是很感兴趣陈树璟会问什么，他摸了摸陈树璟的发顶，笑道：“说来听听。”

　　“你……真的是我亲哥么？”
　　就在陈树璟脱口而出的瞬间，陈厢年已经石化了，说话都不由得结巴起来：“这、这哪里的话啊，不是亲生的是什么。”

　　陈树璟半晌不吭声，就在陈厢年都以为他睡着了时他才开口：“我们长得不像。”

　　陈厢年心底一慌，如果谎言被拆穿，陈树璟会不会离开。不得不感叹陈树璟太聪明了，年纪小却能问出一般人不会开口问的离奇话。

　　“那是因为……”陈厢年在大脑里不断搜索着该如何作答，“我们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

　　“哥，不要对我撒谎。”陈树璟抓着陈厢年常年冰凉的手指，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几乎将他看穿：“你说谎的时候会停顿结巴，会眼神乱瞟，不敢看我。”

　　陈厢年这才转头看向陈树璟的眼眸，辩驳中隐隐带着些许心虚：“你……你不要胡说啊，阿树，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树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陈述道：“哥，可你以前说过，你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这次换陈厢年沉默了。

　　除了从窗外传来的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狭小的空间内沉得如月光那般静谧。

　　“所以你知道真相以后，也会像爸爸妈妈那样离开我吗？或者说会怪我吗？”陈厢年捂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不会。”一声肯定的答案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这场沉寂。

　　陈厢年猛地掀开被子看陈树璟。

　　那一刻，他甚至有些茫然：“阿树，你为什么……”

　　陈树璟轻轻笑了笑，“哥，我能先牵着你的手再回答吗？”

　　陈厢年顿时脸颊微热，哦了一声后才乖乖把手递过去任他牵住。

　　“我是哥捡来的，对么？”纯真的童音显得格外平静，即使真相残忍依然不哭也不闹。

　　陈厢年一愣。

　　“没有哥，我或许早就死了。”陈树璟盯着他哥一字一顿说，“死在寒冷的冬天。”

　　陈树璟很久之前无意听到奶奶和陈厢年的对话，他们感慨小时候的陈树璟如今已经平安长这么大了啊。

　　“不许乱说！”陈厢年立马捂住陈树璟的嘴。

　　陈树璟拨开他的手，语气依然很淡：“我不是亲生的，所以你以后会对别人好吗？”

　　陈厢年生气地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阿树，你虽然很聪明，但不介意你胡思乱想。亲不亲生早就不重要了。”

　　反正亲生的也会被抛弃。

　　他接着说：“我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了，所以我不想你成为没有家的孩子，我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陈树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郑重道：“接受。但你不能不要我。”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我。”

　　陈厢年噗嗤笑出声，“骗你是小狗。”

　　陈树璟低低闷哼一声：“哥，严肃点。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那天夜里的星星月亮做了见证人，陈厢年发了誓：“绝对没有那一天，我保证。”

　　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陈树璟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窝进陈厢年温热的怀抱，“睡了。”

　　哥，很庆幸能来到你身边，成为你的家人。

　　“好。晚安，我们阿树。”陈厢年抱着怀里稚嫩的小孩闭上了眼。

　　但两分钟后……

　　“阿树！你猜出来我们不是亲兄弟，你真的不难过吗？”陈厢年心里有些忐忑，奶奶那边也说好要一直瞒着阿树，结果半猜半疑被他自己给说出来了。

　　夜色里，陈树璟微微勾了勾唇，很轻地嗯了一声：“不难过。”
　　反而……莫名挺开心的。

　　就这样，日子转眼间就过去了。

　　一晃便是四年后。

　　这四年之间，陈树璟不仅窜个子很快，窜级也快。由于陈树璟学习成绩实在太过优异，初一时连跳两级升初三。这时候陈厢年高二。

　　四年内陈树璟参加了多次全国中学生各科目竞赛都拿了一等奖，不仅如此，在语文作文创新赛也拿到了很好的名次。在体育运动会方面，他积极参加校内篮球赛、足球赛，以及各项接力赛等，为班级拿过很多荣誉证书。

　　陈树璟的成绩无论大小考在班上和全年级都是第一名，颁奖典礼上念的最多的名字是他，荣誉墙上还是他。

　　正因他的出色表现，陈树璟不仅受老师欢迎，在同学中由于他长相惊艳，还成为了校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跃成为校内公认的校草。

　　学校追陈树璟的女生更是数不胜数。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只有陈树璟自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陈厢年。

　　他参加竞赛只是为了拿奖金减少奶奶和陈厢年的辛苦付出，参加体育活动只是为了长高变强壮，想要保护陈厢年罢了。

　　成绩出色当惹眼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给奶奶和陈厢年长面子，也为了让陈厢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他陈树璟一人身上而已。

　　这四年，他终于做到了比陈厢年更高更厉害，更有勇气也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