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晨昏（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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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柏诚又一次站在了他深深恐惧的狱长办公室。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他这次站得格外笔挺，去除了表面的卑躬屈膝和唯唯诺诺的恐惧，小狱警此刻比狱长更像狱长，神采飞扬，年轻俊朗和年少有为总有挂钩，少年人的精神焕发的外表更显才干。
那一份调职申请摆在桌上，签名被狠狠地涂掉。
“怎么？考虑好了？”狱长看起来十分愉悦，眼角也随着笑容皱起。
齐柏诚中气十足地应道：“是的！不打算走了！”
“我没看错人呐……你没让我失望啊小诚。”
“好的好的，太好了……”狱长絮絮叨叨着，笑意渐渐浮现。
门被推开，审问室的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漠无情道：“例行刑事逼供时间。”
齐柏诚脑子嗡嗡作响，只想跑去722房间偷走贺竹。
狱长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招呼齐柏诚道：“行，齐柏诚你陪着他带队去押人。”
齐柏诚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都不由得开始发软，眼前渐渐浮现贺竹身上狰狞的伤口，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疼得五脏六腑都在共振。
狱警大队整齐划一地随着齐柏诚的安排陆陆续续把人押出来。
普通犯人先审，而后是特别犯人。
十五分钟过去，第一波犯人被抬了出来。有昏迷不醒的，在担架上血流如注的，也有…..
睡不醒的。
“喊许医生过来！”
一排排犯人坐的坐躺的躺，一个个眼神空洞。
刚刚那个审问犯人的男人正站在旁边看着齐安安医治犯人。
“这个，”他推了推金框眼镜，指了一下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一个人，“这个还有审问价值，务必要救活。”
“这几个，已经都说了，知道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救不活就别救了，免得浪费食物空间和水。”男人神情依旧麻木不仁，像是在处理一堆用品，只用张张口就能绝对那些人的去留。
齐柏诚一阵阵胃酸上涌，直犯恶心。
第二、第三批犯人也陆陆续续地抬出来了。有的送去医务室，有的被捅了几刀后确认死透，扔上小货车运到了后山的万人坑。
“带0722号出来！”
齐柏诚打发走了其他狱警独自打开了722房间。贺竹早就站起来等在那里了，看见齐柏诚进来，温和地投去一个笑容，语调上扬轻松，仿佛只是出去溜个弯：“走吧！”
齐柏诚鼻子一阵发酸，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要好好的，算我求你的。”
贺竹认真地看向他，嘴唇抿了抿，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说：“如果是小诚求我的话，我当然会同意。”
齐柏诚顿时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委屈巴巴地抱住了贺竹，抽泣着问道：“真的？”
贺竹轻吻小孩耳尖，声音如同叮叮当当的山泉:“真的。别哭了，乖。”
贺竹走进刑罚室的时候，齐柏诚就站在自己身后，贺竹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压低了声音，对着口型道：“我们要好好的。”
齐安安那边已经忙活完了，正一脸疲倦地揉着太阳穴。见齐柏诚一推门进来就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不由得愣神了几分，问道：“怎么了啊哥？咋成这个落魄样。”
齐柏诚哭得很凄惨，连齐安安心都紧了几分，拽哥齐柏诚坐在自己对面哭得嗷嗷叫，怎么看怎么可怜。
“贺竹……”齐柏诚在平复心情之后声音暗哑。
齐安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该他对认真的，会很煎熬的，你要无数次地目睹他在鬼门关挣扎，你将要无数次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期间，那个阴翳的男人走进来过，他向齐安安要了一管葡萄糖，一边喝一边抱怨道：“妈的，嘴唇咬得都是血，怎么都不肯说。气得我低血糖都犯了……..
齐安安感受到了齐柏诚几乎是浑身战栗，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那Omega倒是自持清高得很，一会试试羞辱他，说不定难忍屈辱就都供出来了，长得倒是漂亮……”男人脸上浮现恶狼般的贪婪。
“你妈的，混蛋东西……”齐柏诚低沉地怒骂了一句，踹翻了椅子就冲了上去。
男人领子被一股大力揪住，狠狠地抡翻在地，没等反应过来，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鼻血顺着白净的脸淌下来，但毕竟受过专业训练，很快便一拳把齐柏诚打得后退了几步。
但那也就二十岁的小Alpha就和不要命似的，拼了命了又冲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本来在力量这点上，就凭区区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是断断不可能压制他的，但是奈何那人下手毒辣下九流，一脚踹上了自己的腺体，腺体传来的阵阵剧痛使自己脑袋一片空白。
男人被齐柏诚按着，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身上。
齐安安和其他狱警立刻围上来把两人拉开。
男人的金框眼镜变形，镜片碎了一地，拿着纸巾擦着脸上的血，嘴里骂骂咧咧着。
齐柏诚被齐安安拽开，还跃跃欲试地要冲上去打架，衣领被拉住，脸上挨了一巴掌，齐安安训斥道：“哥！你疯了吗？！多大了知道吗！怎么还不知教训？！还想进禁闭室？！”
齐柏诚一下子萎靡了，脑袋垂了下来，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伸出了舌尖把嘴角渗出的血液舔了去。
“你们，谁敢再乱动一下我就拿这把手术刀戳死谁，”齐安安扬了扬手里亮闪闪的刀，一边拿药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都给我滚过来上药。”
男人捂着肿得老高的脸，痛苦地发出一阵呜咽，嘴上仍然怒骂着：“什么叫乱动？！你不看看是谁先动手的？
齐柏诚一边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腿上，一边委屈兮兮地鼓着脸任由齐安安摆弄着上药。
“哥，你太冲动了。”齐安安紧握着拳，指甲掐进肉里，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发力，齐柏诚疼得“嘶”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眯起了一只眼，药水涂抹在伤口上的刺痛仿佛无数银针扎进骨髓，自己才这么一点伤，贺竹该有多疼。想到贺竹，齐柏诚又皱起了眉，想着贺竹现在所遭受的苦难。
看见齐柏诚还在发愣，齐安安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有没有听到？！”
齐柏诚正敷衍地答应着时，外边传来了叫喊声：“齐安安医生！！”
是贺竹出来了。
齐柏诚比齐安安还积极，蹭地一下窜了起来，急匆匆地往外跑，碰倒了齐安安手里的红药水和棉签。
看着流了一地的红药水，齐安安顿时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提起药箱往外走，嘱咐一旁的狱警帮忙打扫。
贺竹双眼紧闭，从深棕的狼尾里淌下一条长长的血迹，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衣服被鞭打撕扯出了数道的长条裂痕，血液浸染了破碎的衣服，半边肩膀露着，血痕狰狞可怖。
齐柏诚蹲在贺竹身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害怕，仿佛五脏六腑都搅到了一起，手心冰凉，颤抖着伸过去探贺竹的鼻息。微弱的气流吹拂在他的指尖，齐柏诚的心忽而就轻松了。
齐安安打开药箱，一声不吭地开始工作，娴熟地上药、包扎伤口。
“带去医务室。”齐安安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几个狱警要来搭一把手，齐柏诚立刻用身子挡住他们伸过来的手，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几个狱警登时吓得后退几步，嘴巴微微翕动了几下，最后拉着其他人离到了最远的地方。
齐柏诚一只手揽着贺竹肩膀，另一只抬起了他的腿，打横把他抱了起来，大步向医务室走去。贺竹呜咽了几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往齐柏诚颈窝拱了拱，不安地抱住了齐柏诚的脖子。
齐柏诚低下头去，嘴唇凑到了贺竹微折下的耳朵旁边，呼出的热气喷薄在贺竹敏感的耳廓，声线低沉，略带着几丝担忧和安抚意味：“别怕，我来了。”
贺竹似是昏迷地太沉，眼皮动了动，最后又陷入了沉寂。
那个男人正坐在医务室的小床上抹着脸上的血，见齐柏诚抱着贺竹推门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准备开口骂几句过过嘴瘾。没等第一个字吐出来，屁股就重重地挨了一脚，重心不稳，从小床上脸朝地摔了下去。“我他妈……”男人嘴里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齐柏诚置之不理，自顾自地把贺竹放到小床上，细心轻柔地给他调整到了舒服的躺姿。
齐安安一进来，便毫不留情地下达了逐客令：“治疗需要脱衣服，你们这些Alpha都自觉点滚出去。
男人捂着血淋淋的半边脸，张口怒斥道：“还有我的伤没处理呢！”
齐柏诚看他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就觉得一阵烦躁，拎住了他的领子就往门外拖去：“医生说了让你出去听不懂？你当自己是Omega？快滚快滚！”然后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的齐柏诚乐滋滋地走过去看贺竹。
齐安安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齐柏诚，冷漠道：“你也是Omega?
“哎呀安安……我们是什么关系…….”
“滚出去。”
就这样，灰溜溜出了门的齐柏诚碰上了那个男人，那男的看起来倒是十分不知教训，一脸讨打样，见了齐柏诚就挑衅地威胁道：“我已经和狱长报告了，他一会就抓你去禁闭室。”
“行，那我在那之前再揍你一顿。”齐柏诚愤怒地像拎小鸡似的轻松把他拽起来，扬起拳头就要抡。
“齐柏诚！！”身后传来雷打似的怒斥。几乎条件反射般的，齐柏诚扬起的手像是瞬间被打折了骨头，软软地垂了下来。
心理残缺终身难自愈，哪怕时间早已冲淡回忆。幼年的小象挣脱不开细细的铁链，每走一步便被勒得皮开肉绽，即使小象变成了大象，它也不曾或是不敢去挣扎，它不敢反抗，难忘旧伤。
狱长身后站着其他狱警，腰间别着带电的警棍和黑亮的手枪。
“队内互殴。军纪里怎么写的不用说了吧？”狱长神色冰冷，“把武器扔到地上。”
齐柏诚呼吸变得困难，手也开始有些发抖，心里骂着自己不争气，动作却不由自主地顺从，几乎不假思索地拔出枪和警棍扔到了地上，嘴唇干裂，许久才用征求的、低眉顺眼的神色问道：“我能进去和我妹说句话吗？”
狱长点头同意。
齐柏诚打开了医务室的门，齐安安正在处理贺竹腹部的伤口，看见齐柏诚进来立刻用被子盖住贺竹，然后怒斥道：“有没有规矩？!出去！”
齐柏诚反应总慢半拍，愣了一下扭过头去，耳根也泛起了粉红，结巴着解释道：“不……...不是……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要被关紧闭了，你替我照顾好贺竹，如果他问我去哪，你就说我有事回家了……别告诉贺竹我被关禁闭的事。”
禁闭的事…….
“知道了。”齐安安无奈地看了齐柏诚一眼，转过了头去，握着棉签的手都收紧，许久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齐柏诚走出医务室的那一刻，其他狱警的枪支正齐刷刷地对着他，齐柏诚顺从地举起双手原地蹲下，任由双手被绑，连踢带拽地被扔进了禁闭室。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晨昏（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