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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晨昏(四) ...

  •   齐安安拿了几包消炎药和其它特效药用塑料袋绑好,用黑色水笔在袋子上写上了编号,扔给了齐柏诚。

      “哥,这次又是怎么受伤的?嗯?”齐安安冷哼一声道。

      齐柏诚拿着药挠了挠头嘻嘻笑着:“安安你知道的......”

      齐安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当然会惯着你啊,你借着自己受伤的借口给犯人带药我也很欣慰,只是你没几天就来一次,开的量还很大,你是不知道我被那个抠门儿的狱长骂了几次……..”

      “哎呀安安,你就替我再挺一挺嘛,我这是在做好事。”齐柏诚讨好似的低下脑袋凑过去,甩了甩手里的袋子。

      “别贫了,”齐安安手里写着今日给伤员们配药的量,随口问着,“说吧,今天又是给谁带的药?”

      齐柏诚顿时就兴冲冲地撑着桌子道:“0722号的那个战犯你知道吧?这药是给他带的。”

      齐安安拿着笔的手忽而就顿住了,钢笔的笔尖停留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墨渍,但是很快她面上就恢复了自若,淡淡道:“哥,那个房间的俘虏,你最好别管。”

      “是战犯,俘虏这个称呼不适合他。”齐柏诚纠正道。

      齐安安不作辩解,手里继续写着药单,声音违背一贯的平淡,带上了些不可置否的坚决:“反正哥你别管他,这和以前你救过的那些小鱼小虾不一样。”

      齐柏诚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军衔大了点么?都是人。”

      齐安安看着齐柏诚蹦蹦跳跳地走出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有了几分不安,想起齐柏诚以前受过的教训,不由得感慨他伤疤好了忘了疼,她毕竟是他的妹妹,齐柏诚的莽撞让她越来越担忧。

      低头一看,刚才故作镇定时写的药方,连药物的名字都写错了。她烦躁地揉了揉眼睛,把纸揉成了一团,抛进了垃圾桶。

      少年的喜欢是一见钟情的热切和源远流长的久远。
      铁门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牢房里的贺竹倚着血迹斑斑的水泥墙,费劲地抬起千斤重的眼皮去看向来人。

      是小狱警。

      可现在不是例行的送餐时间。

      进来的小狱警今天穿着平日里的警服,因为不是巡逻期间,所以少了些必要的武装,防咬嘴笼、警棍和配枪都没有佩戴。

      那小狱警还是一样的开朗啊……贺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兴致现在都还欣赏敌方的狱警。

      齐柏诚慢慢地单膝跪在贺竹身边,拿出严严实实系在袋子里的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可能有点疼,忍忍。”

      贺竹侧着脸看着齐柏认真给他上药,齐柏诚眉头紧锁,鼓起了一个小疙瘩,铁门虚掩着,几抹光落在小狱警虔诚的眉目,朦胧间镀上洁白的圣光,半边身子被黑暗吞噬,另半边裹挟着光芒,拉着贺竹的手。

      他替救世主照拂贺竹苦难的牢狱生活。

      “这么高档的进口药啊?你们监狱待遇真好。”

      贺竹看着齐柏诚手里的那管有祛疤功能的药膏,有气无力地笑着,声音嘶哑。

      齐柏诚抬头和他对视,张了张嘴,最后黯淡地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出来。

      “疼吗?”齐柏诚轻轻地碰了碰贺竹结了厚厚一层痂的手背,一大片青紫一直蔓延进衣领里。

      贺竹暗自觉得好笑,都是敌对的人,这么说未免太越界,谁不知道战争中没有感情。但是不知怎的,内心泛起涟漪,竟再难平息。

      “不疼。”

      齐柏诚原先大抵就没想过贺竹会回答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听见了贺竹的回答,不由得雀跃起来,眼睛里也不由得盛满了溢出的欣喜。

      有点像盛夏里冰凉的汽水,会随着易拉环的拽开而迸发出来,刺激的口感和甜腻的糖分在口腔里回旋。

      贺竹这么想。

      直到齐柏诚站起身,贺竹才恍然回过神来,小狱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面包和一瓶牛奶递过去,乖乖地抱着腿蹲在一边,像一只忠实的大型犬。

      “这也是你们监狱的特殊待遇吗?”贺竹笑着冲齐柏诚摇了摇手里的牛奶。

      齐柏诚沮丧地抿了抿唇,小声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不是……是我对你的特殊待遇……..”

      贺竹拧开瓶盖小口喝着,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在齐柏诚没注意到的时候,贺竹的眼睛带着笑意弯了起来。傻,他可是上校耶,这点声音哪有听不见的道理。

      直到把那些东西全部吃完,垃圾交给齐柏诚,小狱警做贼似的把垃圾往怀里一揣,压低了声音对贺竹说:“我给你带东西的事不能和别人说哦。”

      贺竹被齐柏诚有些笨拙的举动逗笑了,胃里有了些东西总算不那么抽搐着疼了:“我有那么傻吗…….

      “主要我怕他们发现了,不让我来给你带吃的和药。”

      “怕的难道不是他们揍你?我可是特别看管的犯人。”

      “这有什么好怕的。”齐柏诚咧着嘴冲他嘿嘿傻笑,明眸皓齿。

      贺竹费劲地咧开嘴艰难地笑了笑,嘴巴张了张,吐出一段气音,忽地用力地咳了起来,齐柏诚立即蹲了下来,担忧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抚摸一只小猫,修长的手指顺着贺竹的脊柱缓缓地往下顺。

      “齐柏诚,”隔着一层布料,少年的热情熊熊燃烧,处于刺骨寒冷中的贺竹抖了抖,“你要是不能一直陪着我,就别来招惹我了吧。

      温柔是攻略一切的武器,贺竹也不例外。

      齐柏诚想起来自己桌上的那一份调职申请,想起了那天狱长掐着自己脖子时的神态,想到了昏暗的禁闭室,想到了冰冷的电椅,想到了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仿佛下一秒就会迸发出火花,自己的身体仿佛随时会血流如注。

      抱着贺竹的手不由得松了几分,恹恹地垂下,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贺竹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忽然一阵心酸的好笑,果然吧,猜中了。随后用长辈的口吻道:“看吧,其实你也只是想要玩玩而已。”

      齐柏诚心里一抽,眉头倏地紧皱起来,松开的手在那一刻猛地狠狠收紧,因为急切,声音都变得急促起来:“不是的!只是我害怕……我害怕说不准哪天我就出事了…….”

      贺竹偏过头去看他,正好撞进了齐柏诚神情慌乱,写满了真诚的眸子。

      “别急啊小朋友,”贺竹哄小孩似的顺着齐柏诚头顶翘起的头发,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慰着说道,“我开个玩笑…….

      “嗯。”齐柏诚的情绪向来写在脸上,一双墨黑澄澈的眼睛只用潦草一眼就能望到底。像水草丰茂,波光粼粼的湖泊,容下了世界上一切美好,湖面影影绰绰倒映着朦胧的月光。

      贺竹觉得自己正在渐渐溺死,他对此深感危险,迫切地想要逃离。可他渐渐对此上了瘾,他喜欢看着齐柏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情绪,他喜欢齐柏诚用那双眼睛深沉含蓄地看向自己,他喜欢齐柏诚耸起眉峰,喜欢齐柏诚凌厉的线条,喜欢齐柏诚牧羊犬一般的绝对忠诚纯良。

      或许他早就想错了,他对自己过分自信了,不是齐柏诚上瘾了,是他自己。是他自己陷进名为齐柏诚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了。

      要命的喜欢。

      他厌恶自己产生的这种小姑娘似的情绪,厌恶自己的心软。

      他的心里有一场暴风雨,可当他扭过头的时候,齐柏诚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自己颈肩,呼吸平稳,用恳求的语气问道:“我能抱你吗?”

      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晨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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