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鹊路

8、第 8 章

　　蒋禹沉默上前，朝他伸出手。
　　楚蔺一把拉住，借力站了起来：“谢谢学长。”

　　蒋禹收回手。
　　掌心里的温度让他有点儿不自在。

　　晚上九点多，通往宿舍楼的那条路上聚集着各种小摊贩，大多数都是大学生自己摆摊。
　　东西也七零八碎的，有各种小零食，也不乏精致的小玩意儿。

　　两个人顺着人流慢慢地逛，走了一会儿，蒋禹忽然想起，这种地毯上的东西，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估计是没什么兴趣的。
　　甚至还看不上。

　　路过个卖手机壳的，蒋禹步子停下来：“我要在这里看看，你……”
　　“自便”两个字没说完，楚蔺很自然的跟过来：“那我也看看。”

　　蒋禹点了点头。
　　这会儿挑手机壳的人还挺多，基本都是女生在挑一些可爱的款式，摊主是两个年轻的男生，看着他俩过来，卷毛的那个仿佛见到了熟人：“楚蔺，你也来买啊？”

　　“随便看看。”楚蔺说。
　　“行呗，摆摊第一天，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卷毛笑嘻嘻的。

　　旁边儿围着的几个女生听到对话，闻言看过来，看到楚蔺红了红脸，看到蒋禹又红了红脸。
　　蒋禹不参与他们的谈话，自己在一边儿挑，让他觉得困难的不是挑款式，而是根本没有几个适合他这个手机型号的壳。

　　他的手机从高中用到了现在，还是当初舅舅送他的生日礼物，不知不觉用了好多年。
　　楚蔺跟卷毛聊了几句，回头看蒋禹神情默默，“怎么了，没有喜欢的？”
　　“嗯。”蒋禹说：“我先回去了。”

　　楚蔺刚想说些什么，后边儿有个声音叫住了他，怯生生的，含着明显的期待：“楚蔺同学，我是文学院的季以楠，可以加你个微信吗？”

　　蒋禹刚要迈动的步子停下来。
　　女生瓜子脸，大眼睛，花着精致的淡妆，穿着条修身长裙，衬得整个人很温柔知性。
　　站在楚蔺旁边儿，还挺般配。
　　蒋禹对这个名字好像也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之前何路兴致冲冲地要他给什么校花大赛投票，他当时被要求投的就是面前这位。

　　当时何路是这么形容的：“我女神！某音上几十万粉丝，跳舞真的绝了！这个比赛我女神必须稳坐第一位，她微博都说了拿到第一会给我们直播跳兔子舞！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她！都过来给我投她啊啊啊啊啊！”

　　而现在，他的女神还在等着楚蔺的回答。
　　没等旁人起哄，楚蔺淡淡道：“不好意思。”
　　季以楠：“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楚蔺说。

　　“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像是害怕他拒绝，季以楠语速很快：“更何况我也在音乐社，以后会有需要联系到的地方，你觉得呢？”

　　“不好意思，我暂时不需要女朋友。”楚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没留任何余地。
　　季以楠抿了抿唇，然后沉默跑走了。

　　看好戏的路人渐也跟着散去。
　　这几日接触下来，蒋禹看见的总是楚蔺唇角带笑的模样，还没见过他对陌生人这么冷漠的表情。
　　又或者，楚蔺本来就是这个性格。

　　经过这么一出，本来挑手机壳的人也走光了，摊前冷冷清清的，蒋禹也准备转身离开。
　　“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手机壳？”楚蔺随口说：“回头我送你一个。”

　　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那么多钱，蒋禹摇摇头：“不用了，我回头自己买就好。”

　　-
　　楚蔺没回宿舍，而是开车去了他家。当初家里为了奖励他考上M大，特地买了栋学校附近的房子送给他，他下课后可以直接住在那里。
　　还配备着保洁和做饭阿姨。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阿姨特地给他微信上招呼了下，饭做好了在微波炉里热着，到家就能吃。
　　楚蔺将车钥匙放在茶几，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漫不经心吃完饭。

　　把碗筷洗刷干净，一个个放进碗柜里。

　　夜深人静。
　　楚蔺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支烟，伏在阳台上，沉默看M城璀璨的夜景。
　　晚风吹起他的T恤，露出一角劲瘦的腰身。

　　缭绕烟雾中，有人给他打电话，楚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喂？”
　　“你前几天托我大事儿，我办好了，”金州帆笑得猥琐：“现在他家鸡飞蛋打，他媳妇给他闹得不可开交，还说要上法庭离婚呢，我估计够他喝一壶了。”

　　楚蔺冷淡点了点烟灰：“谢了。”

　　“这老男人也是，够不检点的！找的那个小三还是个大学生，就为了几万块钱，被他诱惑到床上去了。”金州帆啐道。
　　楚蔺：“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就要挂。

　　“不过我听说啊，这个男大刚好不巧被拍到了，死老头子私底下有好几个呢！都是觉得那些人长得漂亮，又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花了点小钱就把人搞到手了。”
　　金州帆也是个有钱少爷，不理解这些为了区区几万块钱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啧啧：“要我说，这些学生也是活该。”

　　楚蔺没什么表情。

　　“对了，过几天咱们聚一下啊，”金州帆说：“我哥到时候出差回来，再说了，你自从上了什么狗屁大学，咱们哥几个再也没聚过了！”
　　楚蔺嗤了声：“你个哥控，我去干什么。”

　　“我不管，我不管！”金州帆撒泼打滚：“我帮了你这么大一忙，到时候你必须过来，我叫几个美女，这样总行了吧？”
　　楚蔺懒懒地：“没兴趣。”
　　“你说你，我都不想说你，对女的没兴趣，那你还对什么有兴趣？你就单身到老死吧，长那么一张脸白瞎了！”
　　说完，金州帆气呼呼挂了。

　　楚蔺又点了支烟，随意地倚靠着阳台。
　　半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拨出个电话：“林叔，是我，你帮我买个钢琴，放在我家里。”
　　“我不懂什么款式，买最好的那种就行了。”

　　电话那头，林叔纳闷：“你从来没玩过钢琴，买那个干什么？”
　　“嗯，”楚蔺唇角勾起：“忽然来了点兴趣。”

　　-
　　由于迈巴赫的惊艳现实，接下来几天，校园里流传着楚蔺的传说，关于他的穿着、手表、豪车，甚至连脚后跟都被人偷偷瞅了瞅。
　　表白墙爷多了好几倍关于他的投稿，说来也不奇怪，楚蔺这人除了有点儿小钱，外形也确实优秀，单拎出去不输那些选秀节目的练习生。

　　富二代榜单每天进行更新，楚蔺不知从何时一跃爬到了第一，然后稳居不下。
　　关于这些传闻，楚蔺本人也隐有听说，还被导员特地找过，告诫他行事不可太张扬。

　　于是楚蔺买了辆自行车，和蒋禹的一样。

　　那天上体育课，蒋禹报了个太极，他站在人群中，跟着前边的太极老师学习动作，由于体育馆够大，旁边儿还有打羽毛球、排球的同学。

　　某个瞬间，蒋禹听到一声轻笑。

　　蒋禹不经意看去，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楚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匡威鞋，裤脚束在里面，衬得人挺拔俊秀，手里抱着个篮球，站在练太极的学生旁边，仿佛是特地观看。

　　一时间，练太极的女生都忽然肢体僵硬起来，在楚蔺的目光下动作都不知道怎么做更美观。
　　蒋禹：“……..”
　　老师也察觉到：“咱们一块儿把这套动作做一遍，做好了就解散，做不好加练啊！”

　　蒋禹跟着音乐老老实实做完，队伍解散后，他去拿起自己的水杯，后边果然跟着某个人。
　　蒋禹：“我怎么老是能碰到你？”
　　“这话不对吧，”楚蔺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学长，加上这次，我们这周总共就见了两次面。”

　　“……..”
　　是吗。

　　蒋禹细细一想，还确实。
　　主要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债主。楚蔺跟以往那些债主不一样，从来不催他还钱，也不对他恶语相向，反而对他像朋友一样，温柔周到。

　　真有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的人吗？
　　蒋禹垂了垂眼睫，抿了口水。

　　“现在距离下课还有点儿时间，”楚蔺看了眼手表，邀请他：“学长要一块儿打球吗？”
　　“篮球？”蒋禹说。
　　“你想打什么球？”楚蔺说。

　　蒋禹做了几套太极拳，确实没怎么消耗体力，他没拒绝：“网球怎么样？”
　　“行，你等会儿，我去拿。”楚蔺说。

　　体育馆人太多，再加上楚蔺这个引人注目的气质，最后两人挑了个操场角落的位置。这会儿操场没什么人，只有几对小情侣在悠闲散着步。

　　楚蔺握着球，在地上反弹再接回来：“学长，赢得人有什么奖励？”
　　“…….”蒋禹本以为是朋友之间打着玩：“那得看谁赢。”

　　楚蔺迎着日光，眯了眯眼：“这样吧，我赢了，学长请我喝杯奶茶，我输了，随你差遣，怎么样？”
　　蒋禹不废话：“可以。”

　　蒋禹记不清上次打网球是什么时候，好久没活动过手腕，导致他第一个球就差点儿没接住。
　　接下来十几分钟，他全程处于一种被吊打的状态，哪怕察觉到对方有意放水，也提不起力气反抗，最后一球，由于跑的有点儿急，他在跑道上滑行了一下。

　　楚蔺立刻过来察看：“没事吧？”
　　“没事。”蒋禹葱花地上站起来，坦荡道：“我输了。”

　　楚蔺收回刚刚伸出的手，眉头未松：“我看看你的脚腕。”
　　蒋禹今天穿了条短裤，露出来的腿很瘦很长，脚腕处沾着些灰尘，他随意拍掉：“没什么事，又不是……”
　　…….瘸了。

　　蒋禹没来得及说。
　　只见楚蔺兀自弯下腰，指尖覆上他细瘦的脚腕，语气听不出情绪：“都擦破皮，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