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鹊路

3、第 3 章

　　第三章。
　　眼前向明还在许愿。
　　逆着微弱的烛光，楚蔺半倾着身，五官隐匿在昏暗中看不太清，唯一清晰的是清晰锋利的侧脸线条。
　　说这话的时候，他散漫把玩着酒杯。
　　手指匀称，还很长。

　　这一顿饭几近结束，楚蔺没有说过太多话，当胖子和别人起哄闹腾着向明多喝几杯时，他也只是淡淡地笑。
　　在座也有几个容貌不错的女孩子，蒋禹余光还瞥见有个小声找他要联系方式，被婉拒了。
　　蒋禹对他的印象多了几分。
　　不是个爱热闹的性格，也有点儿冷。
　　不好相处。

　　这样一个人，蒋禹也想不到他和别人互搂着睡觉的画面，哪怕是小时候。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你发小，是女生？”
　　楚蔺愣了下，笑：“不是。”
　　蒋禹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楚蔺：“我俩就是关系好，学长你别多想啊。”
　　蒋禹抿了口水：“不会。”

　　下一秒向明许完愿，吹灭蜡烛，灯光倏忽间全亮了起来，胖子带头起哄，率先抓起一把蛋糕就往向明脸上抹。
　　包厢里几个人瞬间沸腾起来，互相抓着蛋糕往对方脸上抹，氛围热火朝天。

　　蒋禹转身，从沙发缝隙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准备交给向明。
　　下一秒，他手腕忽然被人拽了一把，没用多少力气，反而轻得像是在挠痒。
　　然后，他脸上被人涂了一大块蛋糕。

　　“……”
　　蒋禹没动。
　　时间也仿佛静止住。

　　向明被涂了满脸，他抓起一大块就扔在别人身上，那人也不躲，就那么呆愣愣杵在那里。向明后知后觉氛围不对，他往视线中心看去，暗道了句：牛逼。
　　就算是扔蛋糕，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地找熟人闹腾，而蒋禹唯一称得上熟的是向明。向明知道他是个死洁癖，也不会惹他不高兴，只有傻逼才会去招惹他。

　　然后向明就看见了那个傻逼。
　　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和蒋禹慢慢蕴积的情绪，楚蔺笑着指了指：“学长我带你去洗洗吧。”

　　蒋禹不想扫兴，点头。
　　向明看着蒋禹，又看了看另外一个，一种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赶忙说：“我也去！”
　　“…….”楚蔺的笑淡下来。

　　向明强行挤进他们“二人世界”，边洗脸边偷偷观察楚蔺有什么越矩的行为。然而从始至终，楚蔺都站在洗手间门口，没说太多话。
　　向明还是存下了疑点。
　　他和楚蔺关系也不是太熟，只是高中一块吃过几顿饭，他印象里楚蔺不是个爱笑的人，当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楚蔺穿着实验一中蓝白色的校服，拉链拉到最顶。

　　向明还没见过有谁把校服穿着这么狂霸的，他整个人气场也冷，带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当时为了校园元旦汇演，向明硬着头皮找他聊汇演服装的事情，两人约了校门口一家米线馆。
　　全程，向明絮絮叨叨自己的想法，作为学生会的艺术委员，他对此极为看重，还找了很多图给楚蔺看，楚蔺偶尔应几声，基本都在埋头吃饭。

　　在这个时候，向明接到个电话。
　　他挂掉电话，询问：“我有个朋友想过来一块吃，他还没吃午饭。”
　　楚蔺不甚在意：“可以。”

　　没多久，蒋禹抬脚踏进来。
　　他也穿着一中的蓝白校服，里边儿是件低领的白T，露出白净的锁骨。
　　干净的气质和这家苍蝇馆子格格不入。
　　他坐在向明旁边，没看见楚蔺似的，自顾自玩手机等餐。

　　反而是楚蔺看了他好几秒。
　　关于汇演服装的事谈得差不多了，向明一直在说没吃几口饭，反而楚蔺面前都吃光了。向明看着楚蔺起身，以为他要吃完离开。
　　蒋禹抬了抬眼，也没太在意。
　　下一秒，楚蔺插着兜闲闲得走回来了。

　　向明：“你没走啊哥们儿？”
　　“嗯？”楚蔺说了这顿饭最长的一句话：“这不是没吃饱么，又要了一碗。”

　　…..
　　思绪拉扯回现在。
　　再回想起以前楚蔺的行为，以及今晚的事情，向明担忧地看了蒋禹一眼。他这个哥们，没谈过恋爱，迟钝感十足，高中起身边追求者不断，还特别招男的喜欢，可奈何蒋禹每次都发现不了。
　　亦或是察觉了，只是不甚在意。

　　向明想起来楚蔺高中似乎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是不是对男的感兴趣，以防万一，趁着楚蔺回了包厢，向明给蒋禹挑明了说。
　　蒋禹无波无澜：“你多想了，他只是有事情拜托我。”
　　“那你也得防着点。”向明说。
　　“放心吧，他对我没兴趣。”蒋禹擦着脸颊的水珠，慢慢道：“我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啊？”
　　“他送你的礼物很贵。”蒋禹言简意赅。
　　“…….别这么想兄弟。你这么好，这么拼，别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毕业后工作肯定会好起来的。”
　　蒋禹点头。

　　……
　　结束饭局后，他们计划着去歌厅继续玩。蒋禹没凑这个热闹，把礼物交给向明就准备走了。
　　向明捧着礼物，眼泪汪汪：“好兄弟，我的好兄弟，我叫个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们玩吧。”蒋禹拍拍他的肩：“我自己打车回去。”

　　蒋禹转眼：“楚蔺呢？”
　　“他啊，他早就走了。他今晚喝了不少米酒，估计是后劲上来了，回去休息了。”
　　蒋禹默了默：“行，回头见。”

　　他走到餐厅门口，等着网约车过来。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能打到的车不多，这一单司机还得完成上一单才能赶过来。
　　附近是个公交车站，可供坐着休息的地方。蒋禹走到那边，意外地见到个人。

　　那人长腿懒懒伸着，低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
　　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虽然是个男生，但这么晚了，任他这么睡着也不安全。
　　蒋禹犹豫几秒，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醒醒。”
　　没动静。
　　又踢了踢：“别在这睡。”

　　楚蔺眼睛睁开条缝隙，又闭上。仿佛没听到蒋禹的话，他裹了裹不存在的外套，直接就打算躺下。
　　蒋禹：“…….”
　　他也不是个热心肠，但是放着人在这儿也不太好。他扶住楚蔺的肩膀，不让他倒下，低低道：“回宿舍再睡。”

　　楚蔺还要倒。
　　蒋禹扶着他，不让他倒。
　　两人就这么无声僵持着。
　　蒋禹力气没他大，担心他就这么倒下醒不来了，蒋禹索性就坐在他的旁边，楚蔺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意外的肩上没太多重量。
　　蒋禹冷着脸坐得笔直，他不习惯被人靠得这么近，近的呼吸都可以听见。
　　余光还可以看到楚蔺黑漆漆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蒋禹盯着前方路灯照亮的那块柏油路面，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向明跟他说，他还真没有任何在高中时对楚蔺的印象，可楚蔺似乎是见过他很多次的样子。

　　不然不至于在酒吧里盯着他看。

　　这个姿势坐久了比较僵硬，所幸司机很快到了，蒋禹半搀半扶着把楚蔺弄到后座，自己也坐在旁边，系上安全带。
　　全程楚蔺都睡得比较沉。
　　也是没想到他酒劲这么差，到了校门口，蒋禹拍了拍他的脸：“自己回宿舍去。”

　　没反应。
　　蒋禹加大力道拍了拍。

　　终于，楚蔺慢悠悠醒来，意识还是不太清醒。看着蒋禹寒冰般的脸，和自己身处哪里时，他似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谢谢学长带我回来。”
　　“客气，回宿舍休息吧。”
　　蒋禹说完，毫不留情走了。

　　楚蔺靠着路灯，捏着眉心似是在醒酒，直到蒋禹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慢慢直起身来。
　　眸光清净，没有一点喝醉的模样。
　　宿舍里灯光通亮，几个舍友在通宵玩游戏。
　　“上呀上呀。”
　　“辅助跟我啊辅助。”
　　“来下路，帮我推塔。”
　　….
　　楚蔺推开门，宿舍静止了一瞬，几个舍友看着他，孙康摘掉耳机：“怎么回来这么晚，身上还一股酒味，喝高了？”

　　“没。”楚蔺拿着洗漱用品：“我去洗个澡，你们接着玩。”
　　孙康探头：“唉不对啊，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红印子？是不是被人打了？！”
　　听到这话，其余人纷纷停下动作，视线看过来。

　　楚蔺摸了摸脸，倒是没想到这么明显，刚才蒋禹恐怕把他当成了死猪，也是下了死手。
　　他扬眉：“这么明显吗？”
　　“是啊，这是被谁扇了巴掌？”
　　“不会是女孩吧？你是不是辜负了谁，然后人家过来把你打了一顿？”
　　“看不出来楚蔺你竟然是这种人！”
　　“别说，我要有他一半帅，我天天出去浪。”
　　“嫉妒直说。”

　　楚蔺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也没打算解释脸上的巴掌印，他拎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兜头热水浇了下来，他仰头冲了冲脸。
　　沐浴露、洗头膏、护发素，最后是洗脸，他揉搓着洗面奶涂抹到脸上，擦到唇角时，顿住。

　　想起了刚刚在车上。

　　他坐得东歪西扭，极其不平衡，蒋禹不耐烦地让他靠着车窗。随着车子过了段颠簸的路，他身子再次歪斜下来。
　　蒋禹似是叹了口气，将他再次固定住。
　　然后倾过身来。

　　楚蔺在这个时候微微睁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看见蒋禹拉扯着安全带，他的脸颊上的绒毛楚蔺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闻到一股干净的植物香气。
　　那是蒋禹的味道。
　　蒋禹扯着安全带给他系上了，临退回去时，车子晃动了一下，由于惯性蒋禹靠在了楚蔺身上。

　　唇角擦过了楚蔺的脸颊。

　　蒋禹很快直起身，专注探究地盯着楚蔺，见他没有要被吵醒的迹象，放下心来退了回去。

　　水汽氤氲下，楚蔺撑着墙，摸着被蒋禹碰触过的皮肤。
　　不知道是不是水热的缘故。
　　特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