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城》福莱岛

15、015

　　陆媛发烧了两天，第三天才回归正常温度。
　　但是，夏天的发烧感冒尤为熬人。食欲不振加上精神不济，第三天才有精神发信息诉苦。

　　余渺这人不关心她！发烧也不来看她！哼！

　　收到陆媛信息时，余渺正在理发店。
　　夏天太热了，长发太麻烦，不谈吹头发白白浪费的时间，就光说每天早上发丝缠绕，都能闷出一头的汗。

　　原本只想剪剪发尾，但余渺耳根子软，经不住Tony的软磨硬泡，还是剪了短发。
　　也不敢剪太短，和Tony约定了剪到齐肩的位置。

　　她还没那么有信心驾驭太短的短发。
　　齐肩倒是还可以，她先前被豆豆用火燎了头发，高一的时候剪过。

　　洗头的时候，余渺好奇发问，是不是真叫Tony。
　　这难道是什么约定俗成的名字吗？

　　Tony点头，比划长短时，瞥了眼四周：“嗯哼，我们所有人的英文名都叫Tony。”

　　“为什么？”

　　Tony耸肩：“等我们哪天出名了，就能拥有自己的名字了。”在没比Tony出名前，他们还是要学会认命，躲在Tony这个名字下，享受红利。

　　余渺了然。真是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己的牢笼。

　　发丝飘落。
　　陆媛的信息来了，让余渺明天去陆家陪她，她一个人好无聊。

　　请吃生鱼片：【阿姨不在家吗？】
　　名媛还是陆媛：【不在！】
　　请吃生鱼片：【叔叔呢？】
　　名媛还是陆媛：【也不在！】
　　请吃生鱼片：【你哥呢？】
　　名媛还是名媛：【统统都不在！】

　　陆媛和奶奶生病撞到一起，常芸见陆媛恢复过来，叮嘱她好好吃药，今天早上开了车去了奶奶家，傍晚打电话说要过两天回来。

　　陆自程出差了。

　　至于陆峤，她那天去医院输液，手机没带，让他去找余渺说清楚后，第二天就找不见人了。
　　可能是回暨城了，这段时间他很忙，两地飞来飞去。

　　余渺迷迷糊糊同意了。

　　三魂七魄再次回归后，她闻到一股药水味。

　　其实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在理发店闻到药水味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那股味道太浓郁了，让人难以忽视。

　　像屁味混杂皮蛋味，好奇怪。

　　余渺发出疑问，Tony热心肠表示，短发有点死板，他给她稍微烫点儿造型。
　　耳根子热热的，犹豫几秒，她同意了。

　　Tony都有些意外，还以为要花费大功夫说明呢。

　　余渺自知算心血来潮，她之前一直有点羡慕陆媛的自然卷，看起来毛茸茸的。

　　Tony再次动作，余渺垂眸，安静等待造型做完。

　　*
　　陆媛特别喜欢余渺的短发。
　　配合新烫的卷曲弧度，看上去软和了许多，化掉了她原先气质上的冷漠。

　　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余渺笑她：“你不是很讨厌自己的自然卷吗？”

　　“在别人头上和在自己头上不一样嘛！”最后一句兴致高昂的话音落下，陆媛电量迅速告急。

　　夏天生病很容易疲惫。
　　本来就容易精神不济的气温，配合骤然升高的体温，叫天天不应。

　　但也没办法怪其他人。
　　陆媛自从解放后，天天关在家里吹空调，一开始对着风吹只是有点轻微头疼，等到喉咙感觉干涩难耐已经来不及了。
　　直接体温飙升，睡了一觉，醒都醒不过来。

　　余渺问她怎么发烧的。

　　陆媛躺回床上，安心地拉好被子，“吹空调吹的。”但是夏天又离不了空调，好烦！

　　余渺了然，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陆媛原本打算吃完午饭，继续补觉的，但是余渺在旁边，她睡不着。

　　余渺：“那我走？”

　　“那还是别走，反正晚上可以睡觉嘻嘻。”陆媛脸上挂笑，手却拉着余渺衣角，生怕她跑了，“不然看个电影吧？”

　　她想起陆峤房间有个投影仪，可以看电影！
　　余渺问看什么。

　　“律政俏佳人！”她一直想看来着，但翻找过程总被其他剧吸引，中途放弃，“正好让我提前感受一下法学专业。”

　　北城能填的大学有限，常芸没插手，只是填报专业的时候，她明确说出，希望陆媛能填法学。

　　没别的原因，因为陆自程是律师。到时候陆媛毕业，至少能让她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碰壁，
　　即使是想要考研，也能提前和熟识的导师打招呼，不做无准备之仗。

　　陆媛没细说这些，她只告诉了余渺自己选了法学。

　　她拉着余渺跑到陆峤房间。

　　陆峤除了过年，几乎不住在家里。
　　他在南湾湖那里有套房子，除非常芸强烈要求他在家里留宿，不然回北城他几乎都住在那里。

　　她去过几次，印象不太深刻。
　　风格倒是和家里的房间一致，极简的黑白灰风格。

　　陆媛盯着投影仪看了半天，眼睛都快斗鸡了，“这好像是固定的，拿不走啊！”

　　正扭头想要和余渺商量，发现她站在门口没进来。

　　“进来啊！你帮我看看投影仪能不能拿走？”陆媛三两步走到门口，将人牵至投影仪跟前。

　　余渺本着随意进别人卧室不太礼貌才站在门口的。
　　没想到还是被陆媛拉了进来。

　　她快速扫了一眼，眼尖地瞧见架子上的螺丝，“嗯，是固定的。”

　　“啊……”扫兴。

　　陆媛站在投影仪跟前思考该怎么办。

　　余渺慢慢瞄了一圈陆峤卧室，被一处的奖状奖牌吸引，脚下不自知地挪了几步。

　　陆媛想到一个好主意。
　　反正陆峤不在家，不如她们在他的卧室看电影，弄脏弄乱什么的。到时候叫钟点工来收拾就好了。

　　正好她之前去邻居家参加家宴时，记了她们这片区域阿姨的联系方式。

　　刚一合掌想告诉余渺这个办法，结果手边的人不知去向。

　　陆媛扭头向后探寻，发现余渺在盯着陆峤的奖杯看。

　　“那是他以前游泳拿的奖。”陆媛走到奖柜跟前。

　　余渺点头，奖状上有字，仔细看看，还是几个蛮有权威的比赛的奖。

　　陆媛憋不住话：“他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选手。”

　　她也不太记事，有记忆以来，陆峤已经不游泳了。

　　对外的理由是学业更重要，对内，她也不知道。
　　但总觉得，另有隐情。

　　不过陆峤自己不说，问常芸也问不出来，她就没再问了。

　　余渺也没多问。
　　陆媛很快将陆峤抛掷脑后，扒着奖牌柜子说了自己的计划，问怎么样。

　　“就在客厅看嘛。”余渺淡淡道。

　　楼下客厅有个超大屏的电视机，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印象深刻。
　　当时随口问了句多大，陆媛说有100寸吧。

　　她对电视机的概念比较匮乏，还停留在24寸27寸的过去，100寸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余渺说完，陆媛不情不愿，说陆峤房间视听效果好，单独装了音响。

　　“那你看吧，我回去了。”

　　倒不是余渺多有原则，只是不经过人同意就待在房间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魂不定，总担心房间主人是不是回来了。

　　这样一个心情看电影，大概率也看不进去多少。

　　陆媛很好拿捏，见她要走，瞬间妥协：“那就在楼下看吧！我去开空调！”

　　*
　　说是提前体验感受，陆媛追到一半已经真情实感爱上女主了，开始搜索Reese相关的影视作品。

　　一众的陌生影视，她翻到老友记这个眼熟名字时，眼底闪出惊喜：“百度上说她演过老友记欸！”她在和余渺说话。

　　而她之所以对老友记眼熟，是因为余渺高一有段时间在看这部剧。

　　当时的英语老师讲究快乐英语，开学时推荐了不少美剧英剧，不过大家都不爱看，只有余渺一个人看了。

　　陆媛记得她那时候喜欢韩国综艺，在追综艺来着。

　　有几次两人周末跑肯德基学习，她看见余渺对着手机里的美剧，写写记记，都会涌上一阵心虚和焦虑，然而转头就陷入韩国综艺里吵吵闹闹的轻松氛围，毫无愧色。

　　余渺本来有些记不清了。
　　但这么一提，好像是有印象，怪不得她看电影的时候，觉得女主眼熟。

　　不过老友记挺多名人客串的。

　　“客串的谁啊？”陆媛只想看Reese出场的一段。

　　“Rachel的妹妹。”余渺回忆了下，幸好她记忆力不错。

　　“她是主角吗？”
　　“不是，只演了两集好像。”
　　“不看前后文有影响吗？”
　　“如果你很喜欢她的话，影响不大。”

　　陆媛说那正好趁她三分钟热度的时候，赶紧看。

　　投屏的瞬间，熟悉的开头熟悉的bgm，又把余渺拉回了过去。

　　那时候她学英语总是提不起兴趣，看见歪歪扭扭的字母就头疼，做题也难有成就感，全靠运气。
　　运气好的时候，对的选项多些，运气不好的时候，错误的选项多些。

　　被班主任找了几次谈话，说要重视英语。
　　后来就挑了老友记看。

　　高中的空闲时间不多，10部情景剧的体量太大，她到高二才完全追完。

　　最后两集是在陆家看完的。

　　一整年里，六个人陪伴她吃喝学习，早已成为习惯的一部分。
　　所以结局几人分别的时候，余渺心底也有淡淡的失落，忽然就想起了戴芳离开的那天，也挺平常的。

　　陆媛出门拿快递，而她抱膝坐着沙发上，静静看着几人放下钥匙的画面，神思飘移。

　　那天好像下雨，落地窗户劈里啪啦，像是甩了一把水珠进刚烧开的油锅。

　　视线相撞的瞬间，余渺还没办法抽离情绪，淡淡地点了下头。

　　想起来，那是她和陆峤第一次见面。

　　陆媛第一次看老友记，很多问题，但大多围绕人名和彼此的关系。

　　Reese出现的几集，将人物关系的复杂程度烘托到高峰。

　　所以Phoebe说出Jill和Ross可能有火花后，陆媛在Rachel一遍遍的重复里，理清了这复杂的关系后，露出同样的震惊，“天！”

　　余渺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

　　她记不得自己当时什么感觉了，但老友记大部分强起伏的剧情都靠Rachel和Ross的分分合合撑着。
　　她可能在长段的剧情里逐渐习惯这样的走向，毕竟她看了很久的老友记，而时间会将强起伏的情绪拉平，所以大部分人失恋会选择用时间疗伤。

　　Reese在老友记的角色和律政俏佳人的角色性格有所呼应，但更顽劣点，因为是Rachel的妹妹，拥有相似的性格，延续的Rachel故事主线。

　　陆媛不怎么出戏，看得津津有味，说没想到这么好看，早知道之前和她一起看了。又暗自恼悔，觉得如果当时一起看了，高考英语分数还能更高点。

　　余渺看着她翻来覆去的情绪，没什么想法。
　　但是看到她这么快接受复杂的关系产生好奇：“你这么快就接受了吗？”妹妹和自己的前男友谈恋爱？

　　“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陆媛最近钻研小说市场，发现大家都很爱这种扭曲关系里产生的复杂感情，比如小妈，比如叔嫂，她接受新事物很快的。

　　余渺点头，若有所思。

　　晚饭还是吃的外卖，吃完，两人继续追剧。

　　一开始看没觉得，现在重新开看，余渺发现老友记前两集有点难以入戏，没有后面的相处自然。
　　看着看着有点困了。

　　强撑着精神看到15集，余渺才渐渐入了迷，只是有些口渴。
　　趁着16集片头曲的功夫，她去接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发现陆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余渺侧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发现已经快11点了。

　　她轻声叫醒陆媛，让她回卧室睡。
　　陆媛迷迷瞪瞪地半睁开眼睛，“几点了？”

　　“11点了。”
　　“这么晚了！”陆媛掀开被子起身，脚下有刚睡醒的不安稳，“我先去洗澡，你下午答应陪我的。”

　　陆媛动作软绵绵的态度倒是强硬，睡着也没忘记约定。

　　余渺点头，我简单收拾一下就上楼。

　　*
　　楼上洗漱的水声停止，余渺也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都是下午两人点的外卖和零食，收起来很简单。

　　陆媛下午点了很多吃的，但自己不吃，都让余渺吃。
　　问她，她就说自己发烧，很多东西吃起来没味道。

　　等到余渺真一个人吃了，她自己又坚持不住，慢慢也加入消灭零食大队。
　　零食撬开了陆媛的嘴巴，余渺这才知道，她是想减肥。

　　“那你干嘛点这么多？”让她胖？
　　“你太瘦了！”

　　陆媛感慨上天不公平，明明余渺吃的也不少，但就是不胖。

　　余渺心道，陆媛只看见她吃东西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她是懒得吃东西的。
　　懒会使人发胖，利用好了，也能减肥。

　　她想了想：“其实你不胖。”

　　陆媛真不算胖的，只是脸肉肉的，看上去吃亏。如果非要和胖字搭边，撑死了也就是微胖。

　　“不胖和瘦是两回事！”
　　余渺没辙：“不如你去办个健身卡？”当上课嘛。

　　陆媛心塞，她已经报了，但是潜意识里推三阻四，而且她根本管不住嘴，好吃的东西热量都高。

　　思及此，有点破罐子破摔。
　　陆媛把余渺的“不胖”当作指令输入，像吃欺骗餐一样警告身体。

　　余渺将垃圾袋扣好，放置门外的拱形门洞里，打算明天离开的时候顺手丢掉。

　　回到客厅，陆媛冲楼下说她先睡了。
　　余渺点头，“我还不太困，再看会儿电视。”

　　下午和晚上，两人消灭了大部分的外卖，现在只剩下冰箱里的几罐啤酒。

　　余渺从冰箱拿来一听，然后坐回沙发，开始追剧。

　　先前钟敏调侃她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手上拎起啤酒又觉得怪怪的。
　　她明明是不喜欢喝酒的。

　　酒精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很快又重新陷入剧情里。

　　晃神回来，剧情已经迈入正轨，终于开始Rachel和Ross感情的开端。

　　其实开始还是美好的，如果剧情能永远停在开始，就是一个暗恋成真的故事。
　　但美剧很擅长打破美好，故事不会停留在王子和公主美好地生活在了一起，一系列的鸡飞狗跳就像身边朋友会发生的事情。

　　Rachel来到机场，错过了和Ross的相遇。

　　余渺看过一遍，知道故事走向，不爱看这种不美好的转折。
　　放下手里空空的啤酒罐子，往厨房走去。

　　那里还有最后一听啤酒。

　　拉开冰箱门，似有连接一样，大门蓦地发出声响。

　　余渺一惊，手顺势摸到清凉的啤酒瓶身。

　　这时候会是谁回来？
　　常芸？陆自程？还是陆峤？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闯入者。
　　两指捏着啤酒，关上冰箱门，下一瞬躲在了厨房流理台下方。陆家的厨房是半包的，不至于无处可躲。

　　入门的脚步声音很轻，像是刻意放轻的，听不出来是谁。
　　流畅的美式英语被按下暂停键，空气也静下来了。

　　握着啤酒的缘故，余渺指尖凉凉的，但又因为喝了酒，脑袋热热的，一时矛盾至极。

　　她屏息凝神等待。
　　等待对方离开。

　　没料到下一瞬脚步声靠近。

　　很短的时间，脚步停下了。

　　余光瞥见一角裤腿，不是常芸，也不是陆自程。

　　松了口气的同时释放笑意，她弯起眼睛抬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