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拒死》化月

6、第 6 章

　　冯小成慢悠悠推开饰品店的大门，里面的装潢不可谓不精致，琳琅满目的摆件和饰品，每一件都恰到好处地摆在合适的位置。他刚走进店门，一个看着清秀的女人热情地跑来，直接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
　　冯小成没有推开她，耐心地等她宣泄完思念的情绪，才开口：“上次你帮我挑选的手表很不错，难怪你这里生意越来越兴隆了，果然只要店主品味够好，顾客自然络绎不绝。”
　　她听了这话并没有多开心，只是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上次是为了买东西，这次只是为了夸我的店吗？”
　　冯小成笑着将她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声音低沉：“怎么会，我今晚上不走。”
　　他又轻轻握住她的手：“后面几天我有的忙了，所以今天特意来陪陪你。”
　　女人微眯着眼睛，有些怀疑地说：“忙什么呢？该不会你身边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姑娘吧……”
　　冯小成松开她的手，又轻拍她的脸：“跟你没关系的事，别多问，我说过很多遍了，乖。”
　　女人只能闭上嘴，没法再说什么，她去提前关了店门，把冯小成往里屋带。冯小成进屋前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极其精巧的摆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喜欢吗？”女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新货，工艺难度可高了，我就暂时弄来这么一件，还舍不得卖呢。”
　　冯小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还不错，只可惜我对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我记得……”女人搭上他的肩膀，“你前两年不是说要跟哪个大人物搞好关系，还从我这里弄了不少摆件送人家吗？怎么后来不送了？”
　　“再漂亮的摆件终归只是死物，看久了迟早会厌弃的，人家早就有了更新鲜、更有趣的东西拿来观赏了。”
　　她开始好奇：“什么呀，我要不也去进一点货？”
　　“那东西你可弄不来……”冯小成低声轻笑，直接把女人打横抱起，进入了最里面的房间门。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正星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回到自己住处或者待在校长办公室里，而是在人工湖不远处的临时火堆烤火，顺便帮冯大成在麻绳盘的靶子上涂红漆，这并不难，中心画个杯口大小的圆点就行了。
　　人工湖被封，那些期待着去滑冰的学生们难免会失望，于是他们亲爱的大胡子叔叔就只能想着做了几个靶子，在湖旁的空地上搞个小型射击场，这样学生们好歹在课余时间也有新的娱乐活动了。
　　冯大成也是看正星心事重重，便拉着他来做靶子，毕竟有事做就不会想东想西的了。正星自然也是乐意的，他一直对学院有很深的感情，从以前的崇拜仰望，到现在真正亲历亲为去为学院做事，他在江维桢的教导下对学院事务已经很熟悉了，学生们对这个跟自己同辈的孩子自然也没什么隔阂。一些课程或者学院活动相关的事，不是找老师，就是找他。
　　至于修理东西、想要造一些新的设施还有活动所需的器具，那些学生则会第一时间去拜托冯大成或者汪胜。找冯大成要更多一些，汪胜每次都会先询问管理层是否合规再去安排，冯大成则只要要求还算合理，向来都是先斩后奏，让孩子们高兴了再说。
　　所以汪胜时不时开玩笑，说冯大成和正星这一大一小是所有学生心目中的顶级老妈子。
　　正星看靶子弄得差不多了，就把漆桶盖好，提进小仓库里，冯大成也把那些做好的靶子搬进去。
　　“烤肉吃不？之前我买了点当不错的牛肉，就在冰柜里。”冯大成看向正星，虽是在询问，但正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跃跃欲试。
　　半小时后，火堆那里就飘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正星一边嚼着嘴里油汪汪的烤肉，香料的鲜香刺激着他的味蕾和鼻腔，过于美妙的味道令他只顾着闷头吃，没有心思多说一句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胃口往往不小，冯大成就这么一块块烤着肉，等正星差不多快饱了，自己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正星看着冯大成，顿了顿，说：“大成叔，我大概最近两三天不在学校，要出门一趟。”
　　“一个人吗？跟你爸说过没？”冯大成抬起头看向他，“要是远的话，我或者老汪陪你一起？”
　　“不用的，你别担心，我不出主城区，跟爸也说过了。”
　　冯大成听完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小仓库的冰柜里拿了一个袋子出来，直接扔给正星。
　　正星接住后打开看，发现里面是用香料腌制过的肉干。
　　“我拿了一部分牛肉做成肉干了，你正好拿去当零食吃。”大成坐下来，继续啃着剩下的烤肉，“之前给你的匕首也带着，至少能防身。”
　　正星点头并道了谢，看着那袋肉干，忍不住拿了一小块尝尝，滋味并不比烤肉差，就是口感要硬许多。
　　冯大成看他那样忍不住笑话他：“你别还没出发就嚯嚯完了。”
　　正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袋子打了个结放在身旁。
　　他已经跟旅馆老板说好了，会暂时居住在旅馆里。正星如今对主城区的地形已经很熟悉了，而在旅馆的顶楼天台，正好能看清西北角附近的街道。寒夜有了新动向，他必须搞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从而得知主城区那些隐蔽起来的骨人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曾经，他只在报纸新闻上看见过的人物，比如江维桢、冯小成还有其他人，如今成了经常会共处的对象。他们都是对抗骨人的代表人物，自己也加入了这个事业，并学会适应下来。然而，他有时会感觉十分孤独，这份孤独只有江维桢和他拥有，那就是寒夜。
　　寒夜的事，他们不能与任何人说，哪怕是冯大成他们，在这件事上，他们只能孤军奋战。
　　曾经正星也无法理解，江维桢为什么不能把寒夜的事公之于众，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直到他待在江维桢身边几年后，他才明白，江维桢作为学院的创立者、领导者，无数战士都在他的引领之下成长，因此除了他的实际能力和地位以外，江维桢更是一种活着的精神象征。
　　因此，如果被人得知他的亲生儿子在骨人那里长大甚至在为骨人做事，这对他的同僚甚至普通民众，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更何况哪怕是同为对抗骨人的同僚中，也有人会希望自己能取代江维桢的位置。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江维桢可以死于和骨人的对抗，这是伟大的，是符合人们认知的结局，他会成为真正的传奇，传颂于世人口中。但他绝不能活着和骨人有任何牵扯，那将会是一场可怕的崩塌。
　　正星曾经确实是因为江维桢开出的丰厚条件才答应为他做事，但如今，他是真心希望这个经历过无数挫折的男人能得到一个好的结局。他曾经满心欢喜地入学，是为了让自己出人头地，让孤儿院的家人们为自己感到骄傲。如今，他更多的是为了许许多多的人不再遭受他和江维桢那样的悲剧。
　　短短四年，正星已经完全继承、吸纳了江维桢的精神和理念，当然或许他们本来就是类似的人。
　　他曾经也想过，如果寒夜没有被掳走，会不会成长得跟江维桢一样。
　　正星成熟了许多，当年的事回想起来，他依然会痛，依然会对寒夜产生愤恨的情感。但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并消化这些负面的情绪，他更想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把寒夜带回给江维桢。
　　“你这有心事就低头皱眉的样子跟老江真像。”
　　正星回过神，看向坐在火堆另一边的冯大成。
　　对方只是无奈摇头：“我总觉得你们俩有事瞒着我们，我估计问了你们也不会说。反正……我是跟你们一边的，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行。”
　　“……谢谢大成叔。”
　　“行了行了。”冯大成摆摆手，“我只是看你们成天操心这个那个的实在太累。”
　　“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已经挺晚了，小孩子睡眠时间要充足，不然不仅长不高，还会变笨。”
　　正星点点头，拎着那袋肉干走回他和江维桢的住处——一栋独立的小宅子。
　　他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估摸着江维桢应该还没睡，于是去敲了敲门。
　　“进来吧。”江维桢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正星打开门，看到江维桢站在窗边抽烟，脸色凝重。
　　“……爸，发生什么事了？”正星察觉到不对劲，他记得江维桢说过要直接跟管理肌人的首领直接沟通的，难道谈话结果不好吗？
　　“正星。”江维桢的语气依然温和。
　　正星愣了一下：“啊？”
　　江维桢看向他：“你觉得那些肌人……算人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正星无法给出答案，江维桢似乎想要开口，但过了一会儿，他只是说：“过段时间我会直接召开讨论会议，大家共同商议。你先安心去做要做的事，别多想。”
　　正星试探着问：“是肌人集中管理设施那边的事吗？”
　　江维桢点了点头：“嗯，我只是有点……没有预料到。总之情况有些复杂，到时候我会具体说的。”
　　正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书房内的氛围沉重压抑，正星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养父。那个男人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挣扎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