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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相见 ...

  •   江天一色的青溪渡口边,随侍躬身在车边放上凳子掀开车帘,衣襟微湿的徐君蒨挥退欲搀扶他下车的随侍,利落地跳下牛车,接过随侍手中的油伞,微笑转身将宽大衣袖下骨节分明的右手递给徐昭佩。
      昭佩心底暗喜,递上嫩白修长如葱的双手,但嘴上仍是不饶君蒨道:“哥哥从哪里习得这好手段,这般会讨娘子喜欢,怨不得那么多闺中女郎削尖脑袋为奴为婢无名无分都要侍候哥哥左右。”边说边缓步踩着凳子下车。
      徐君蒨笑的更是妖娆“哥哥这不为奴为婢任劳任怨无名无分地在伺候妹妹么?”
      徐昭佩松开徐君蒨的手,转身看着蓝灰色的天幕道:“是坐船去么?哥哥果然心思精妙。”
      徐君蒨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远方道:“妹妹心中欢喜,就不枉费哥哥我一片丹心了。”
      徐昭佩此时也懒得批驳他的油嘴滑舌,只轻瞥了他一眼便不做声。
      徐君蒨未收到他妹妹的小鄙视,又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到渡口的石板上,轻声提醒道:“仔细地滑啊~”
      然后等着下人将小船划来,将伞交于昭佩身后的蓝颦,便对昭佩说“我现在松手,你站在这里莫要动,等哥哥站定便引你上船。我要松手了哦,莫要动,乖啊~”
      徐昭佩听君蒨这般不放心的嘱咐,心中喜欢的紧嘴上却是不客气:“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仍是掩不住的一脸笑意。
      徐君蒨没出声,只是看了看昭佩,确定她听从了自己的话不在这滑滑的石板上乱走动,才松开手,由着船上的下人扶着跨上那备好的乌篷小船。
      此时,徐昭佩随着君蒨上船的身影打量着这普通的小船,心中又暗暗不悦,觉得哥哥甚是小气,只备下了这样一艘与她身份不符的船,便又不自觉地嘟起嘴暗自生气。
      待到徐君蒨站定转身相迎时,便发觉他妹妹面露不虞之色,略一思量,便知所为何事了,只笑对昭佩伸出右手,昭佩还嘟着嘴一副小女儿情态,站在石板上权衡了半天,究竟是甩脸就走还是不甩他就走,脑袋里扭了半天的麻花终是递出了手,仍是暗中腹诽不断。
      徐君蒨只要对着昭佩就是用不完的好脾气,长身玉立于船头,将手臂置于如毛细雨下,又湿又僵,却只耐心等她,见她伸出手便主动上前握住,左手略扶住昭佩的手臂,拉她安全上了船,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徐昭佩刚刚登上船,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哎呦!”徐君蒨已是噗呲笑出了声,昭佩连忙回身,只见向来老成持重的蓝颦正形象不雅的坐在石板上,想来是刚刚自己上船时为自己打伞未注意脚下不慎滑倒,但能见到蓝颦这般窘迫样倒也不易,便亦掩口轻笑,纸伞落在蓝颦身旁,风一吹咕噜一下滚进青溪。
      其他随侍见蓝颦却状似摔得不轻,到现在都无法起身,但见主子们笑得开怀,便不敢上前相扶,一时众人只垂首轻笑。蓝颦坐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淋着雨,虽是夏末这雨水打湿衣裳黏在身上到底是冷,起不了身只能保持那姿势坐着直到身子沁满冷意微微发抖,到底是老成些,硬咬着牙睁大眼不让眼泪流出来,省的败了主子兴致,却微红了眼眶。
      徐昭佩和徐君蒨两个笑够了,这才发觉蓝颦坐着有了些时候,感到不对,便唤了岸上的随侍扶她起身,见蓝颦衣裳又湿又脏,徐昭佩就吩咐两个随侍送蓝颦回府,徐君蒨撩起帘子,昭佩吩咐完便躬身入了篷内。徐君蒨仍是笑,也躬身入了船内。
      蓝颦由着旁人扶着,眼见着两位主子入船后,小船驶离渡口,这才安心的垂下泪,轻声抽泣,扶着她的两年轻男子面面相觑,这两人向来服侍郎君,没应付过小丫头,此时蓝颦轻轻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还是因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刚刚情形两人也见在眼里,只道是这丫头倒霉,却也生出些怜惜,其中一人终究不忍,遂脱下灰色长衫披在蓝颦身上,蓝颦只下意识将衣衫紧紧包住自己,泪眼朦胧看了那人一眼,只见到一张模糊的脸,便又垂下头,任由那人扶着,另一人为她撑着伞,走回徐府。
      话说躬身进船的徐昭佩,刚进去就发现状似普通的小船内别有洞天,雪白的羊毛毯正中只放着一紫檀木矮几,矮几上的麒麟绿檀小香炉中悠然地吐着檀香,矮几后的书架上随手放着几本装帧考究的书和一副棋盘。徐昭佩细细打量之下,暗暗欣喜了起来,这才忘了刚刚上船时的不快,由徐君蒨扶着,脱掉微湿的五色云霞丝履,走上毯子跪坐在矮几旁,徐君蒨也脱下暗色重台履,唤随侍换上干爽的锦履,端端正正摆放在毯子边。徐君蒨也跪坐在矮几边看着随侍做好这些,便望着两人摆放在一起的鞋子微微出了神,待再回头便见徐昭佩随手翻着那些书,提议道:“妹妹,书何时都能看,现今得空出游,定要好好看看这江上风景才是正经。”
      徐昭佩娇嗔道:“都怪哥哥刚刚不知神游到哪去,晾着妹妹我,无趣之下只能看书打发喽。”边说边和上书仍放回书架上。
      徐君蒨也不接话,只道:“今儿个虽只是小雨,毕竟淋在身上不甚爽利,我着人备些姜茶,喝了驱寒,妹妹听话喝些才是。”
      徐昭佩听了便拿两手放在矮几上撑着下巴,摇头使小性道:“不喝不喝,不吃姜不吃姜!”
      徐君蒨伸手抓住徐昭佩的手,拧眉放重声音道:“手这般凉,喝了姜茶暖暖,不听哥哥的话,我这就让船回转,再不带你出来玩。”说完便作势要起身。
      徐昭佩立马坐直身子拉住君蒨的袖子娇声道:“哥哥,哥哥,我听话还不成么,我喝我喝,我喝就是了,不要回去嘛!”说完便做楚楚可怜状看着君蒨。
      君蒨扭头严肃地看着徐昭佩,只片刻便破颜而笑:“松手,我去叫他们送些姜茶果点进来。”
      徐昭佩这才明白又上了他的当,便愤愤丢开君蒨的袖子,瞪着君蒨轻笑着掀帘出去。
      两人吃了些姜茶点心,边看江上风景,说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蓝颦出丑,两人又很不地道的笑做一团。不消片刻,便有下人在帘外告知已到乐游苑中的荷花池,询问少郎主是否靠岸。君蒨问了昭佩意见便吩咐靠岸。
      岸上有下人撑着伞等候,见船来便殷勤上前,徐君蒨仍只护着昭佩上来,便接过伞,随昭佩站在岸边看了会接天荷叶,道:“采莲蓬很是有趣,不若明年初夏,便带你来采好么?”
      昭佩立刻欢喜道:“好啊好啊,哥哥你说的,不许食言!”
      徐君蒨摸摸昭佩的头,微笑道:“定不食言。”便携昭佩向乐游苑深处去。
      两人一路看着细雨中景色,倒也别致,远远望见有座亭子,两人便寻思着去歇歇脚,徐君蒨转身吩咐下人去船上拿了垫子,仍同昭佩缓步走向亭子。
      待到走近些,才发现亭中有两人凭栏而立,亭外站着些侍卫,徐君蒨已看清亭中是何人,略一沉思,带着不明所以的徐昭佩转身欲走,亭中一眼尖之人亦发现徐君蒨,朗声道:“这不是徐郎君么?”
      徐君蒨背对着亭子示意徐昭佩附耳过来,低声叮嘱道:“妹妹,过会万不可乱说话。”
      徐昭佩很识大体地点点头,心中暗想,虽不知亭中人什么身份,单远远看着便知两人身份也很尊贵,低头随着徐君蒨往亭子走去。
      两人步入亭中,徐君蒨向昭佩使了使眼色,深深作了个揖,徐昭佩见哥哥行的是大礼,便将右手压住左手,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腿后屈,屈膝垂首,深深福下身去。
      只听得向来肆意的君蒨难得地恭敬道:“怀简(徐君蒨,字怀简)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晋安王。”
      徐昭佩一听之下,心一滞之后便狂跳起来,默默告诉自己要镇定,不可失了世家风范,却仍是微颤着声道:“小女子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晋安王。”
      那个眼尖叫住徐君蒨的男人便是晋安王萧纲,晋安王身着大红色暗纹宽袖常服,腰系白色南山玉带,脚蹬云纹皂靴,更是衬得晋安王唇红齿白,虽稚气未脱却也英气挺拔。相比之下,太子萧统身着天青色常服,黑色锦履,就显得素净了些,虽与晋安王眉眼间略相似,但却是不同于晋安王的气质,少年已长成分明的棱角,看着凌厉却有种极矛盾又贴合的稳重儒雅。
      太子淡笑着说道:“免了罢。”
      徐君蒨与昭佩礼毕退到一边,晋安王看看徐君蒨,再打量打量徐昭佩,有点不确定地问:“这位是?”
      徐君蒨躬身答道:“回晋安王,此乃家妹,徐氏昭佩。”(嘿嘿。。写完才发现还挺押韵的,得意。。。)
      晋安王大笑道:“哈哈,看来是令妹要出游,你做陪游?”
      徐君蒨也雍容地笑起来,回道:“晋安王明鉴。”
      晋安王戏谑道:“呦,没成想,还有同太子哥哥一般品位奇特的人,下雨天湿淋淋的,偏生要出来游览,说是要见见这与众不同的景色,你说说,咱这是造的什么孽!”
      徐昭佩只听得晋安王说道她与太子居然是一般品位,心中更是狂跳,抬眼偷偷看了看太子,便红了脸,垂下眼眸,心中暗道,太子果真与闺中所传一般,气质超然温润如玉,懊恼怎就未早生些时候。一见之下,已是芳心暗许。
      萧太子只温温地听着晋安王一通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般声泪俱下的控诉,瞄见徐昭佩红着脸,知是因晋安王嘴上没个把门,才说得人家女子脸都羞红,淡笑道:“雨中美景,却与别个不同,世人偏爱者繁,徐郎君向来潇洒肆意,也定然为之所倾。”
      徐君蒨也瞧见自家妹妹面红耳赤的“盛况”,又听太子将话又圆回自己身上,心下立即有了计较,恭敬答道:“是。”却暗暗叹道,太子固然是人中龙凤,只是早已立了太子妃荀氏,太子稳重,妹妹性子跳脱,不然倒与妹妹佳偶天成,只是,端看昭佩小女子情态尽显,分明……
      徐君蒨立马命自己停下,脑中头绪纷乱之时,便听到太子低沉温雅的声线:“世赞(晋安王萧纲字世赞,小字六通),今观雨中之景,可有诗兴?”
      晋安王虽亦有才名,但此时也不过只是个一十四岁的少年郎,顽皮地跟太子撒娇打趣道:“雨上青衫,诗兴没有,喷嚏倒是有几个!”说完,还自得地放声大笑,生的纯真正气的脸上透着丝丝故意使坏的神情。
      众人亦是笑,此时,徐家下人送来坐垫,太子本欲借机与徐君蒨交好,但今日见他携妹妹出游,定是不能坏了人家的兴致,故借机道:“既然世赞有喷嚏,本王便带他回宫,省的惹了风寒。今日便作罢,来日定与徐郎君把酒赋诗!”说完朝徐君蒨抱拳,甩袖步出亭子。
      晋安王见太子走了,忙叫道:“太子哥哥等等我!”胡乱冲徐君蒨抱拳飞速跑出去,徐君蒨同昭佩两人在亭中仍行大礼道:“恭送太子殿下,晋安王殿下。”
      待两殿下并众侍卫走远,两人才站直身,徐君蒨对着怔愣着目送太子远去的昭佩,几度欲言又止,绕着徐昭佩打了几个圈子,思量之下,徐君蒨仍是忍不住,唤了唤昭佩。
      徐昭佩心中怅然,太子果真这般温润,想与他说话,却又觉得羞人答答的不知说什么,想看他,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阿姆说的,心里欢喜一个人,便是这样么?昭佩陷在自己的思绪了里,被徐君蒨唤着,蓦地回过神。
      徐君蒨正视着昭佩的眼睛,又是一番斟酌,徐昭佩看君蒨复杂的眼神中有着隐忧,刚刚红着的脸,又是被君蒨看得红了起来,徐昭佩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迅速抬眸扫了眼君蒨,道:“哥哥不要这么看着人家嘛,人家女孩子家家的~”
      徐君蒨本满腹愁绪的心情立马被昭佩搅得纷乱,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心思果真被昭佩摸得透彻,想想还是直接说出了口;“佩儿,太子却是很好的,实为良人,但绝非你之良配。”
      徐昭佩心跳终是缓了下来,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自小就疼爱自己的哥哥很少对自己说不,今儿个,却把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她蹙眉厉声道:“为何?为何太子断非我之良配?”
      徐君蒨心知妹妹心底不痛快,本就是多少春闺梦里人的太子,任是哪个女子见了都愿倾心,昭佩又岂能免俗,尚年幼的妹妹不懂,只是欢喜便是良配么?徐君蒨挥手令众随侍退远些,温言道:“佩儿,耐心听哥哥说”,便将坐垫仔细放在石凳上,扶着昭佩坐下,昭佩坐下后,还是甩开徐君蒨的手,“佩儿,莫同哥哥置气,哥哥都是为你好。”
      徐昭佩红着眼眶道:“我知道,都是为我好,我刁蛮任性,脾气又坏,断是配不上太子的!你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徐君蒨听着昭佩这般自贬,更是心疼,去抓她的手道“佩儿~佩儿~你想,那太子早就纳了太子妃,你去只能做小,想我徐门,也是高门大户,身家不比梁国国君低下,只是他家鸿运,才做了皇帝。就你的脾气,能去给人低三下四地做妾么?就算你可以,阿爹同哥哥也断断是舍不得的,佩儿,哥哥故愿你觅得良人,但绝非是让你去给人家做妾室,就算是天家的妾室,也不行!”
      徐昭佩心下明白,因而只是哭,一十二岁这年,情窦初开,便逢着欢喜的人,却又不能一起,竟是幸还是不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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