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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晋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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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余哀依旧是被许霁月一路拽着跑去餐厅的,在迈进餐厅大门的那一刻,她注意到了门口张贴的十佳歌手晋级名单,还吸引了不少同学驻足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密不透风。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这些是许霁月惯常给余哀灌输的理念,据她说还经过了程冉的官方认可,两人因此行径统一,都初心不改地坚定奔向了餐厅窗口。
等两人吃完饭慢悠悠地从餐厅走出来,围观看热闹的浪潮早已退去,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聚在那里。
许霁月和余哀也是看热闹的。
许霁月虽然唱得不好,但是她会评价,看见熟悉的曲目她就会兴奋地手舞足蹈,甚至会拉起余哀的手惊叫道:“这不是BEYOND的歌吗,我最喜欢的乐队,天哪余哀,你看,”她还专门用手指点给余哀看,“还是很火的那一首《海阔天空》,我超级喜欢听的,要是那天我能在现场听就好了。”
说着她就当场哼唱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没有留意到周围同学异样古怪震惊的眼光。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oh no,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短短几句余哀是皱着眉听完的,如果她不是从她支离破碎的歌声中勉强听出了歌词,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把她的即兴发挥和《海阔天空》这首歌联系在一起。
无伤大雅,余哀继续将视线向下探索,神情一顿,目光锁定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面——易晟旸。
高二八班张择帆、高二三班易晟旸(吉他),表演曲目:《晴天》
盯着这个名字发呆了有半分钟,她眼神里无意识流露出那种稚童望着别人手里握着的糖果时藏不住的期待和艳羡,余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名字里面都带有一个日字旁,三个日,一个“晶”。他有三个太阳,取名时父母该是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啊,或许是希望他能和太阳一样耀眼夺目,又或许是希望他能同日光般开朗灿烂。
如果是后一种猜想,如今看来或许有些事与愿违。
易晟旸知道他和张择帆十佳歌手晋级的事情还是顾黎告诉他的。
吃完饭回班的路上他感觉有人拍他的左肩膀,转头看去却空无一人,回身却被突然从右侧蹿出来的顾黎吓得一激灵。
“哈,又被我吓到了吧。”
顾黎双手掐着腰,样子十分威武神气,这张得意洋洋的笑脸让他怎么也无法和台上端庄优雅的主持人联系在一起,分明就是个活脱脱的三岁幼稚小孩。
“我说你这样无聊的把戏还要玩多久?”
镇定下来之后,易晟旸对她这种十几年都坚持卖弄一个把戏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同时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识破过她这种低级的把戏,一次都没有。
顾黎听完他的话,虎口托着下巴,神色沉淀下来,一脸认真地思考道:“大概是你什么时候识破了我这种无聊的把戏的时候吧。”
她故意把“无聊”二字咬得很重,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向他炫耀她的成功。
对于她这种毫无意义的追求,易晟旸无话可说,倔强又妥协地回她:“好吧,随你开心。”
顾黎跟上他突然加快的步伐,怡然自若地和他保持平行,并肩走在他身旁,将对话进行下去,“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那首歌,哦,不对,是你和张某某一起合作的那首歌成功晋级决赛了,恭喜你。”
易晟旸:“没什么好恭喜的,又不是决赛。”
顾黎:“那希望你下午的考试顺利。”
易晟旸:“你不希望我下午的考试也会顺利。”
顾黎:“······”
顾黎有时不免要怀疑他这带着温度的皮囊之下是不是包藏着一颗冰冷的机械心脏,语言程序不疑有他也被格式化了,与儿时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两人原本就死气沉沉的一场交谈冷不丁被他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顾黎高涨的情绪也有些偃旗息鼓,但转念记起种种过往,觉得他突遭变故,性情变得冷淡也是情有可原,给自己顺了两口气又恢复如初。
那两口气咽进肚里但她还是打了个响嗝出来,“那您还真是厉害哈,要不然都说神通广大的易大学霸呢。”
余哀在和许霁月临近教学楼,栽满桂花树的这一段路上注意到了走在前面的易晟旸和他身旁的那位女生——扎着高马尾,四肢纤细修长,背影清清瘦瘦的,看上去青春靓丽活泼,和易晟旸那健硕挺·拔的背影相得益彰。
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背影。
“唉,前面的那个高个子男生不是你同桌吗?他旁边的是?”
许霁月现在习惯称呼易晟旸为余哀的同桌,她将手挡在额前遮光,眯缝着眼,发动她的火眼金睛技能察看,不消片刻就确信不疑地对余哀说:“是广播站的顾黎。”
随着谜底的揭晓,余哀看见两人分道扬镳,女生转身向艺术楼的方向走去,同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尤为灿烂的笑容。
那张侧对于余哀的俊俏脸庞竟和那天她在钢琴房里捕捉到的半张侧脸一般无二。
许霁月看见眼前的一幕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她迫不及待地要将两人的风月传闻透露给余哀,“据说这两人家里还有交情呢,唉,民间流传两人是青梅竹马,私下里早就已经情定终生了,不过这都被他们传得玄乎其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扒着人家门缝偷听到的。”
她当初听到这些流言一笑而过,还只是当作玩笑话,如今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按照易晟旸当仁不让的除草能力,他的四周,方圆百里,所有异性的暧昧情绪寸草不生。
况且许霁月自己也有一个从小嫌弃到大的多嘴邻居。
但是如果有人胆敢把她和他传成这种令人作呕的关系,她掘地三尺也定要找出绯闻制造者,把这种嘴闲的祸端投到江里去喂鱼。
余哀对许霁月讲述的内容也深感怀疑,在学校里最不能信的就是各种八卦轶事,不知道被有心人在中间添油加醋了多少东西,最后再被一群又一群缺乏判断能力的看热闹的人广为流传,传成了除当事人以外人尽皆知的秘密。
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望着少年继续向前走的孤寂背影,她突然好奇这个鲜少有过好脸色的人在恋爱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又或者在刚刚那一幕下他会作何反应。
但是真的想象起这种场面,余哀又觉得怪异,怪异程度不亚于她在路边看到一条会用脚走路的鱼。
午休过后,余哀这半天就再也没见过易晟旸。
午休铃响的一瞬间,余哀突然睁开了眼睛,迅速将脑袋从臂弯间抬起,愕然地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窗外是熟悉的树影和鸟叫声,窗内是不熟悉的桌椅和同学,察觉自己已经身处异校,余哀有些怅然若失地盯着虚处发呆,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她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手心也是凉的,两鬓的碎发潮潮地贴着她的脸,湿漉漉的感觉让她的内心萌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恶心,像是自己睡着时怀疑被狗舔过的不适感。
抓起桌上的水杯她起身出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余哀脸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条叠得规整的蓝色纯棉手帕,轻柔地擦拭掉面颊上的水珠,整个人又恢复到清清爽爽的状态。
她终于察觉到了她旁边这个人形遮光板的消失,这让她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毫无顾忌地将头转过去,然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发呆,甚至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用余光去偷瞄窗外的风景了。
余哀感到身心惬意。
窗外那一颗颗花苞都开了小口,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桂花的甜香,耳边是新班级的同学嬉笑打闹的声音,她握着手里的玻璃杯,感受着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到她的手心,杯中的热气一蓬一蓬地浮上来,带着菊花的清香蒸着她的面颊,为她敷上了一层天然的胭脂。
这所有的一切,都将她从那个寒冷的地狱中打捞出来,让她得以重见天日。
“余哀!”
余哀放学在操场跑圈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便放慢了跑步速度,回身看见夏木杨在她身后赶了过来。
两人都默契地同步了速度并肩而跑。
但实际上夏木杨的速度要让步许多,他虽然看着清瘦,但是身体素质却是极好的,坚持锻炼也有好几年的光景了,升入高中以后更是一直雷打不动地坚持跑步。
夏木杨:“好巧啊,你今天是第一天来操场跑步吗?”
余哀已经跑过一圈了,体力有所损耗,说话中难免夹杂着轻微的喘息换气声,“没,昨天是第一天。”
“为了应付体测?”夏木杨继而猜测道。
“嗯。很久没锻炼了。”为了避免消耗体力,余哀决定长话短说。
“挺好的,多锻炼身体好。”夏木杨转而鼓励她。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自动停止了,两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以相互陪伴着彼此的方式跑了两圈。
今天是余哀计划实行的第二天,虽然三圈下来她依旧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但相较昨天吐心吐血的体验,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和进步。
两圈下来毫无压力的夏木杨让她坐在操场的长椅上休息,自己则跑到较大的超市那买了两瓶电解质水回来,他先拧开一瓶,自然而然地递给余哀,“明天放学还在操场跑步吗?”
跑得口干舌燥的余哀也不再扭捏,谢过之后从他手里接下那瓶水,“在,体测之前都会在。”
夏木杨问:“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吗?我一个人跑步实在是有点无聊。”
对于自己的体能提升计划余哀不怕走不快,就怕走不远,她想着答应也好,能有个人督促自己完成计划的实施,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邀请,“好啊,欢迎。”
然而她却见夏木杨伸出右手小拇指,好像是要跟她拉钩做约定,余哀脸上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他这是怕自己会欺骗他,还是担心她会毁约?
掩在黑金丝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眼依旧是眼含春水地望着她,只是余哀不知道藏在这水面之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哀伤。她盯着这双永远为她绽放笑意的眼睛,脑中只觉得此刻这双褐色的眼瞳上倒映的不该是白云的影子,而应该是一种树的影子。
是一种高大的,能够开着白色花朵的树。
余哀虽然不理解他这种近乎执着又幼稚的约定方式,但最终还是顺从地将手伸了过去。
小拇指一钩,大拇指一印,誓言成立,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