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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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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亮圆润澄黄，高高悬在“城主府”笔力遒劲的金字匾额上，夏夜微风吹过，匾额上高悬的长长白绸缎随风轻摇，扫过两侧暗红的廊柱。
隐约的哭声说着一路走好，模糊不清。
绣绿拍手:“今日，是头七。”
绣水点头:“嗯，你怕么?”
绣绿抬腕:“我的淤青都散了，总不会再撞鬼。”
绣水拍了她一下，她转头看去，绣水往天上扔出一把雪白纸钱，转头朝她咧嘴，笑声癫狂:“你看我像不像鬼?”
雪白的铜钱落在她纹丝不动的表情上，那眼睛和嘴角的弧度是僵死的，连抬脖子的动作都很诡异。
绣绿差点给跪了，豁然退后几步，猛然丢下食盒，尖叫一声跑进府里。
绣水拾起食盒，诡异的微笑未退:“啊呀，吓跑了。”
她愉悦地看着那抹疯跑的背影，动作突然一顿，茫然疑惑张望:“咦，绣绿呢?”
“把东西丢给我，自己躲懒去了?”
……
老太太可能是在霁色那里怀疑人生了，决定证明一下自己做鬼是专业的。
绣绿绣水被证明得肝胆俱裂，她们原是城主夫人的陪嫁丫鬟，真小姐回府后被赐给歇芳院，这个月圆之夜，生活了十多年的城主府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歇芳院。
绣山额角抽搐地提剑守在树上，心态有些崩溃。
他按上耳尖的通讯傀儡。
【主，主子!】
伏案工作的霁色听到了，却无暇回复他，她正在思考新型马桶里安装的侵蚀魔法怎样才能发出更小的噪音。
差一点就想出来了，她抬手取下傀儡通讯器扔在桌上。
格老子的。
性子沉稳的绣山捏紧剑，少见的爆了句粗口。
绣青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传来。
【哥，我快无了……】
【刚才我回来，从大门进的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弟脆弱的小心肝差点停摆!】
【府里的白绸和天上飘的纸钱，特么全红了!】
【院里那俩小娘皮在府里嗷呜乱窜，我在屋顶上看，离咱们院子就一座假山，她俩却死活找不对路，我看，这就是让鬼打墙了。】
【哥，我快到了，你在听吗?】
绵延的红映着灯笼火光照红了绣山藏身的树，他抿了抿唇，诡异的气氛被弟弟一通胡乱转播破坏了七成，他活动了下僵直的右手。
【我在，你快闭嘴吧，吵人。】
那边传来风声和掠过草叶的呼啸。
【哥，我快到了，你在听吗?】
【在。】
院子传来落地声，绣山警觉地看去。
一个高大青年惨白着一张脸，腿抖着捂着嘴四处瞟。
“山，你，在吗?”
“哥，我，我回来了，你在哪?”
绣山跳下树，落在他面前，绣青面上泛出一丝红血丝，几步挽住他哥的手臂，抬头眼里映出几分晶莹:“草，吓死老子了，这和我想象中的女鬼不一样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主子呢?”
“你想象的叫艳鬼，在里面忙着。”
绣绿听了，赶紧扯着他往屋里走。
这时，他耳边金光一闪。
【哥，我到门口了，怎么没看见你呀?】
……
他的背只是一瞬便被冷汗湿透了。
绣青皱眉:“哥，怎么不走了。”
他转头，就见绣山硬着一张脸，缓缓转头看自己，额上布满细汗，嘴唇嗡动:“你是谁?”
好看黢黑的双眼里有不解、怀疑，还有畏惧。
绣青给他跪了。
是真的跪下，他真的服了，抓了一手的土才缓缓站起，手也不敢拉了:“哥，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绣山看着这个怂货，神色复杂地说:“门口还有个你，给我发通讯说到了。”
绣青一僵，就见两条宽泪缓缓从他眼中流下，特别迅速，似乎听了这话崩溃了，抽噎着看看他，再难以置信地看看被风吹动的大门。
绣山确定他是真的，普通的鬼装不了这么掉价的样。
他大手一抹，抹掉弟弟不停下落的眼泪，绣青哭的声情并茂，突然被打断遂呆呆看他。
绣山:“没什么好怕的，去找小姐。”
绣青:“对，快，咱们去找小姐。”
他一下子焕发生机，虽然走起路来还是不放过绣山的袖子。
晚风呼啸在城主府上空，该吃晚饭了，厨房却悄无声息，似乎在某个瞬间，城主府的人，全都空了。
远远还能听到几声尖叫，似乎是绣水绣绿两个丫头的，绣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说这老夫人，我们知道今天是您头七，可她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啊，再说了，要吓人也得雨露均沾不是?怎么就逮着咱们歇芳院一个可劲嚯嚯，太没人性了呜呜呜……”
绣山有些抖地捏他手指，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预感到什么，慢慢吸了口鼻涕抬头。
就和那位“没人性”对上视线。
绣青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提问:刚背地编排完就撞上正主是什么体验?
青:泻药，已经在“见鬼”了。
老太太还是穿着那件明亮得像寿衣的玫红色袍子，弓着背，拄着拐杖，披头散发地盯着挡住密室的书架，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了回去。
除了嘴有点紫，发型有点乱，似乎挺正常的——前提是那是张不是在灵堂供了一周的脸的话。
牌位现在还在灵堂立着呢。
【她她她……】绣青心里话都说不利索。
【嗯，你没看错。】
【她为什么一直面对着密室!？】
绣山默了下:【我猜，和我们一样，想让主子出来】
【她，她怎么不进去?】
虽说这发言有些不敬主子，却是两人同时升起的疑惑。
老太太:……
老太太如果有思想，一定会过来用头创死他俩。
她佝偻的、鬼气森森的背影颇有些幽怨、郁结的味道。
【青，我们不能这样了。】
【不，不能哪样?】
两人诚实地退到书房门边，便于逃跑，盯着那个没发出一丝声息的背影。
绣山咬牙:【我们好歹是先天魔力高于平均线的30级中级法师，怎么能给深蓝工会，给主子丢脸?】
【对】，绣青瞬间豪情万丈，一推他哥，【你上，我打辅助】
绣山…绣山拳头硬了。
他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黑色法杖。
【一起上。我会把这件事写成一份报告，一五一十汇报给主子。】
绣青也拳头硬了【你打小报告!!卑鄙!】
【如果她冲过来，你补上，咱们就集中火力让她离开书房。小心点，别烧了主子的东西。】
绣青撇嘴:【知道。】他掏出一根精致的红色法杖。
晦涩的咒语以一种奇异语调缓缓流淌在房间:“神圣、蕴藉的光精灵，借我你微弱而炽热的一点火种，湮灭您虔诚子民面前的不净吧…”绣山垂眸低声念完，黑色法杖前端的一朵灰晶山茶花缓缓亮起，一道明亮白炽的光球射击而出。
绣青火红的鸟首法杖轻转，一圈细细的火痕描出转动轨迹，火星蓄势待发。
紫红的背影一动不动，雪白刺眼的光魔法犹如一颗小流星，坠落在她的脊背上，而后穿透而过。
“轰”书本蝴蝶般炸开，书页乱飞，一个大窟窿出现在密室墙上，烧穿了一面书架。
老太太转身，朝他们嘶吼一声，啪嗒，嘴上的皮肉掉到了地板上。
绣青和绣山同时抖了一下。
【谁能告诉我，鬼为什么不怕魔法?】，绣青语气扭曲。
【唉】，绣山叹了口气。
二人一鬼默默对视。
他们这里沉默着，密室里的那位倒是被震醒了。
“啧?”
霁色看着完成一半的精密图纸，一道蜿蜒的笔画破坏了整个图形。
她看向无辜的竹笔，竹笔被无辜地一下子扔在桌上。
霁色压好图纸，从桌子后面站起。
——拳头痒了，需要用两个壮丁祭天才能解痒。
“吭哧”齿轮细细的嗡鸣在门上响起，三双眼睛同时期待地看向密室。
心里竟然同时响起一个念头。
终于出来了。
霁色拿着烛台，有始有终地关上灯，在一片黑暗中拉开横杆，书架移位，她一步跨出密室。
刚出去就是扑面的寂静和模糊，窗外红色的光勉强能看清书房大局，怎么不点灯，绣水绣绿呢?
霁色静静关上密室门，合好锁盖子，一抬眸。
就对上老太太仿佛等待的视线。
“主子!!!”耳边乍起一道尖到变形蕴含多种情绪的声音，仔细听是绣青，她挑眉。
才注意到屋内对峙的紧张局势。
这是，吓不倒她，出来找存在感了，那还真是找对人了。
霁色饱含认可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本着礼貌的原则，先给老的问了个好:“奶奶，又来看我了?真记挂孙女。”
她无视近在咫尺还越来越近的影子，绕过一个人一样绕过老太太，朝打算好出来就拿他们祭天的两位壮丁走去。
绣青也敢说话了，但他现在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虚心征求意见:“哥啊，主子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吗?”
绣山显然也想冷静冷静，按住他指人的一根食指推开:“嗯。”
你还嗯?
主子那态度很阴间好不好!
好像在打一个正常的招呼，但放在这个场景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绣青一时不知该吐槽谁。
更憋得慌了。
本是该用晚膳的时辰，城主府却杳无人烟，歇芳院。
三个人立在房门前，一位长相精致的少女拿着照明，站在两个护卫前，自下而上一对他们盈盈一笑，脸色惨白。霁色已经点亮三根蜡烛，盈盈火光照亮她的脸，那脸上的大眼睛黑漆漆直瞪着绣山、绣青。
“呵呵，说说吧，我不过休息一小会，你们就炸了我的书架?”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