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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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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懒洋洋往阁楼的木质走廊行去,转身直接坐在廊下的木地板上,一个流苏软垫在她坐下前被铺在走廊缘子上,她舒舒服服一坐,手边出现一盏白瓷茶杯,霁色伸手接过茶托,抬盖饮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清香钻上舌尖,生津止渴。
绣山安静地蹲在一旁拿着折扇给她扇风。
霁色耳尖一颗圆润的黄铜耳饰泛起微光。
【新一批牙刷反响?】
【放心吧,大小姐,徐大家做出来的东西,看面儿也得买个十套八套!】
【别听阿青胡言,主子,这一批……卖得不怎么样】
【你俩用过么?】
【咳】
【回主子,不曾。】
霁色半抬眼,绣山绣青默契地一同低头,避开与她对视的机会。
她垂下睫毛,掀开杯盖拨开浮茶,喝了口。
【用,明日午时前一人交一篇不少于800字的用后体验来,并就改进提出创新建议。】
绣青张大了嘴,双手捂住自己的两只眼睛:【啊?不是吧!】
绣山抱着剑立即单膝跪地:【…遵命。】
绣青着急了,一张毫无特点的面皮上的眼眶突然泛红,像是面皮盖不住脸庞的红,红晕从薄薄的眼下皮肤析出。
他可怜巴巴地瞧着霁色:“属下刚被老太太吓完,心脏还没好呢……”
霁色笑了下:“你,900字。”
绣青眼泪下来了,一把捂住嘴。
绣山默默起身,恭敬侍立。
绣青恨恨瞪他。
霁色一顿:“说起来,那属于亡灵魔法吗?”
两人也是一顿,霁色揉太阳穴:“山啊,去查查。”
“青守夜。”
两人正色揖手:“遵令。”
霁色喝完茶起身,绣山自然地接过茶盏,绣青则窜上屋顶,几个起跃间消失不见。
进入书房,她从桌角端起一盏三根蜡烛的铜制烛台,她指尖掠过,小巧的焰苗一个接一个蹦出。这是简单的火元素初级魔法,连大陆的总角小儿都会。
“噼啪”灯花炸开细小的火星,三根蜡烛燃得热烈。
书房里有两大架子藏书,皆为掩人耳目的话本游记野史之流,霁色掏出把钥匙,放置书本的铁面背面有一个方块暗匣,她将中指按上方块正中央,这是一个她自制的指纹傀儡锁,嗡鸣响起,正方形的铁皮掉落,吊在背面。她把钥匙插入露出的锁孔,轻轻一转,拔出钥匙盖上盖子。
整墙书架微微震动,发出不大的声音,书架开始旋转——当它转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角度时,霁色窜了进去,随手从身后拉下门内横杆,书架回旋,复又契入墙壁。
天色还未暗下,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晚膳时分。
霁色举起烛台,密室里的光线如同洞窟,烛台是唯一光源。
她转头,黑暗中一张老人蜡黄的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
霁色:“……奶奶?那个,七曜不见,你身体好些了吗?”
她声音平缓,表情真挚,带上感情就显得动人。
没有回应。
甚至只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霁色看她一眼,按说殓、殡、葬三个步骤龙家也做全了,这人怎么能再诈尸呢。府里七日一烧纸,今天是第一个七日,到处还都挂着白绸纸花,够尽心了吧。
莫非哪个步骤做的不好?
她认真思索,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霁色举着烛台,深一脚浅一脚往里走,密室不小,金色的光在一角闪了一下,似乎那里堆放着什么。
她摸到惯用的桌子上的流苏,坐到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把烛台顺势放在桌上,摸索着去够后背墙上的横杆。
她的头转过去,不由自主又回头看了一眼。
老太太弯着腰在三根蜡烛后定定看她,银发也凌乱了,洒在肩上,猫一样脖子前挪一节,脸上的沟壑极为深邃。
眼珠灰白,没有瞳孔。
她像一个静止的剪影,一点气息和声音都没有,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跟过来的,说是影子吧,偏偏会动会看人。
她试探着道:“奶奶,你怎么不说话?”
老太太一动不动,简直不像一个生物,闻言也没答话,不知是听不懂、不想回答、不被允许回答,亦或者是语言系统有问题,或者老太太只是一个幻影,其实不存在,也就自然和她对不了话?
她一连想了5种原因,密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闭上眼,就只能感觉到她自己。
“奶奶,您老人家哑了不成?”
老太太执着地盯着她,没有眨过眼。
霁色没办法了,她致命的弱点就是好奇心过于泛滥,弄不清楚这玩意是什么为什么她今晚恐怕睡不着觉。
霁色的手从拉杆上离开,朝人一拜,嘴里念道:“得罪了。”
手腕猛然向前伸出,一把抓上老人的肩膀。
啪。
嗯?
霁色挑眉,冰凉僵硬,她捏了捏,无弹性。
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第五个猜测老太太是个幻影排除。
老太太缓缓低头,看向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霁色下意识松手,给奶奶整了下衣襟,还道了句歉。
老太太缓缓抬头注视她,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一些,裂开干裂青紫的唇瓣,露出里面又黑又黄的细细牙齿,笑了?
与其说这是笑,不如说是野兽威胁敌人时的龇牙。
霁色点点头,表露明显恶意,那就表示能明白她刚才拍肩这个动作的意义。有人类思维,第一个猜测她听不懂排除。
那她到底是有人驱使、不想沟通,还是死灵不存在语言功能呢?
说起来,死灵这种东西会有语言神经吗?
他们的脑细胞死亡、视神经却完好运行,皮肤末梢也能感觉到触碰,那说不定人家其他三感也完好无损呢。
啧,死灵真是永动机啊,如果用来当作劳动力,员工就不需要休息和放假了,甚至连氧气都不需要,真省钱哪。
老太太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凶狠,其中夹杂着一丝愤怒和一丝迷惑,嘴唇裂开,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她的嘴张的太大以至于撕裂到耳根,没有血液流出,但看上去却极为可怖,她死死地瞪着霁色,瞪了片刻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明明放在自己身上,却仿佛没看到似的。
她一瞬间意识到,对方在走神。
老太太:“……”
鬼生耻辱!
她双眼一红,当即暴怒。
一股阴风从老太太身后吹来,吹起她如麻草般凌乱脏污的头发,发丝和衣袍乱舞,那张脸上的皮肉鼓动,脸色乌暗,双目圆睁……真是一点都不能看了。
回过神来的霁色想道。
老太太伸出干瘪的双手,举在身前,嘶吼一声,双手指甲就猝然长出泛着紫光的锋利指甲,她猛然扑向霁色,口中嘶哑的老媪嗓音吼道:“拿命来!!!”
会说话啊,这下可以把不想说话和没有语言功能两项排除了。
霁色后退,朝墙壁摸索,指尖触到一根冰冷的金属杆,往下一拉。
“呲……喇”
密室的灯一瞬间同时亮起,目光所及亮如白昼。
比白昼还亮,人工的光线雪亮刺眼,少了几分自然光的活气。
霁色转头,潮湿带着臭老鼠气味的阴风扑面而来,扑上来的人却不见了。
霁色抚摸下巴,那天丁香藤下的老太太还是人,这次只是披了她皮的玩意。
经过一番上手验证,她原来关于老太太是什么玩意的猜测不攻自破了四条,就剩最后一条——受人驱使不允许说话。
不允许说话去掉,就剩了受人驱使四字。
谁有这么大能耐,她又有什么面子值得这样的迫害。
克荣恩大陆真是无奇不有。
霁色感叹。
只是她本来是进来办公的,一天不做她喜欢的玩意她总觉荒芜,没想到老太太还跟了进来,浪费了她宝贵的时间。
她回身坐下,从袖口掏出一杆缺角竹笔,搁在笔山上,笔山上已经有两支笔,一杆紫金色玉石为杆,金色的毛为笔尖;另一只是真·金丝楠木所制,老料,她从小用惯了的,泛出丝丝幽香,再闻带有一股子甜果香。
桌子很宽,比书房里的不知宽多少,大概是两个绣青乱滚一圈都不会撞到彼此的宽度。
上面铺陈着碎成一堆一堆的零件。
霁色研好墨,放下马蹄袖,拿过一个脸盆大的马桶盖子,仔细端详,提笔在上面勾勾点点。
这片大陆的有趣之处就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魔法傀儡使之变得更加便利。刚能抓稳笔霁色就投入到了祸害家里傀儡的大业里,家里能让她碰上的傀儡,不管是傀儡钟表,还是傀儡宠物狗,最后的命运都是沦为一地齿轮。
还好家大业大,经得起糟蹋。
这件事在她把现代的电器和傀儡法阵联系到一起,并卖出第一个产品时,终于让那些不幸提前结束打工生涯的自家傀儡,开始变少。而给她付费祸害更多傀儡的资金,却变得越来越多。
随着她的长大,霁色出品的新型傀儡,越来越赚钱了,一笔又一笔进账,让她不得不成立了一个商人工会,交给下头人处理琐碎的账目。
从那天起,她开始放开手脚可劲地祸害天下搜罗的傀儡。
大陆谁人不知徐大家和她的“深蓝工会”。
却没有人知晓,工会创立的契机只是一个占着小姑娘躯壳的老奶奶闲得无聊,以仿佛用不尽的耐心在家拆家具拆出来的。
绣绿早就将小姐的叮嘱忘在脑后,什么今天最好待在家里别出去,不是小姐让她出去买好吃的么。
霁色的意思是让她俩早去早回,她们两个却逛了东城逛西城,天色变暗才踏入城主府,主要是绣水非要在一家家绣房试衣服,她是长辈,绣绿虽然心里着急,也只能跟着她。要回来的时候,绣绿提着一个三层食盒,一根还剩两颗的糖葫芦,绣水提着一大包黄纸元宝和两件夏裙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