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我》鸽子菌菇汤

3、第 3 章

　　等许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大概是林宿把他抱到床上的？
　　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许衍惊醒的时候身上都是汗，衣服湿透了黏糊糊贴在身上，口干舌燥，似乎心有余悸。

　　他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多。
　　房间昏暗无光，夜凉寂静。

　　许衍，准确来说是许芫。

　　许芫从床上起来，光着脚无声地走到了林宿房门外。
　　林宿的房门紧闭着，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声响，许芫把手放在门把上，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突然几句吠声将许芫的意识拉了回来，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只金毛，金毛正警惕地盯着他。
　　许芫目光冷下来，不知道想的什么，忽然勾着笑，慢慢地靠近金毛。

　　许芫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发出的信号让狗子炸了毛，金毛往后蹬了一小步，又晃着头向四周看，然后冲着他开始龇牙低吼，露出尖锐锋利的犬齿。
　　许芫靠近金毛伸手抓过去。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林宿走了出来。

　　林宿稍微有些愣神，眼前的情况……多少有点儿出人意料。
　　金毛此时正被许芫抓在怀里使劲儿蹂躏，平时顺滑的金色毛发现在变得乱糟糟蓬松松的，狗头还一直被一只削瘦修长的手摁着，看上去手很白。
　　……
　　重点跑偏了。

　　狗子见着主人马上开始剧烈挣扎，但是那只看似柔弱的手却很有力量，狗子始终被牢牢锁死。
　　最终狗子只能委屈地呜咽，向主人发出求救的目光，可怜兮兮的。
　　林宿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是注意到林宿的视线，许芫马上松了手，金毛得以逃离魔爪，飞快地奔到林宿身后躲着。

　　能不能有点狗样儿！
　　别怂！

　　林宿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因为和狗狗的玩闹，本来就大了一些的宽松睡衣领口被扯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垂眼望去可以看见男生嫣红的唇和尖瘦的下巴，苍白的面容因为动作泛着薄红，半长的黑发遮住部分眉眼，隐约可见漆黑的眼眸。

　　林宿一时忘了想说什么，许芫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什么话，没忍住抬头偷偷看，和林宿对上了目光。
　　林宿的思想本来还有些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对上许芫的目光后秒醒过来。
　　这不正常。
　　和晚上初遇时的许衍眼里的怯懦温良不同，这个极具张扬的侵略性。

　　但是当林宿认真看进许芫眼里，漆黑的眼睛里只剩一片纯粹和无辜，还有一些害怕的闪躲。
　　一切都看上去很正常。

　　就好像刚刚那短暂的一秒只是错觉。
　　林宿在心里骂了一句，又是和昨晚一样的感觉。

　　“我晚上想起来喝杯水，看见这个狗狗，没忍住……”没等林宿询问，许芫就主动开口解释。
　　林宿伸手薅了一下狗子的毛，勾唇笑了笑：“他有时候晚上喜欢偷偷溜进我的房间。”

　　“他叫什么？”许芫好奇地问。
　　“肉包。”
　　“啊？”
　　“他喜欢吃肉包子。”林宿说。
　　许芫点点头，又听见林宿说：“但我不给它吃。”

　　肉包似乎对许芫怀有很大的敌意，一直在林宿旁边绕着走动，时不时警惕地许芫龇牙。
　　许芫看上去有一点点伤心，视线还黏在肉包身上，但是林宿看过来的时候又会胆怯地躲闪。

　　大晚上的凌晨三点不睡觉俩人一狗大眼瞪大眼的，怪渗人的。
　　许芫还在原地踌躇，奈何林宿就是没回去睡觉，最多就是逗一下肉包。

　　最后在林宿的目光压迫下只得硬着头皮挑起来话题，“肉包很可爱。”
　　“嗯。”林宿赞同。

　　遇上一个话少强势且专业聊死天的老男人怎么办。
　　许芫只得再次主动开口：“我……”

　　“你喝水了吗？”
　　嗯？许芫愣住，下意识摇了摇头。

　　林宿其实一直都在观察他的神色，看见许芫脸上憋屈的小模样，还挺新鲜的，不是唯唯诺诺的胆小鬼，也不是令人起疑的样子，比较……生动吧。

　　林宿开了灯，倒了杯水给他。
　　时刻谨记自己说过的话的许·说谎·芫接过来乖乖喝了。

　　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这个点到时间也着实安静得很。
　　于是气氛开始朝着尴尬凝结抠出两室一厅的方向开始发展。

　　许芫不喜欢这种感觉，当他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种沉默的时候，林宿说话了。
　　“今天，天亮了送你回家？”

　　许芫没想到林宿会那么直截了当把话说出来，一时间不由得缓下呼吸，握着水杯的手似乎变得僵硬。
　　但他没有理由在赖下去了。
　　收留一个陌生人一晚上已经是极大的善良和容纳了。

　　也不知道是安静了多久，肉包不再仇视许芫，乖巧地在主人脚边窝着，泛起了困。
　　挂在屋檐边的雨珠因重力坚持不住而坠落的吧嗒滴嗒声，由急变缓，落地飞溅的声音涌入耳中。
　　落了几个小时的大雨终于停歇了。

　　雨后的夜很凉，冷到许芫打了个哆嗦。各种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掠过，实际上也才过了两分钟。
　　“嗯，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许芫最终还是软软地应了。

　　林宿低低地叹气，本能使他心软了，叹了叹气：“你住哪儿？”

　　“我妈妈去世之后，爸爸染上了赌博，还欠了很多钱……他去世后为了还清他欠下的债务我把房子卖了，一直在边打工边生活……”
　　过了好一会许芫又继续说，“本来还是可以勉强维持生活的，但是我上周刚丢了工作，然后租的房子也到期了……交不起房租了就被房东赶了出来……”
　　说着许芫就不自觉红了眼眶。
　　“昨晚上就因为大雨没来得及回去拿东西，真的很谢谢你收留我一晚！如果不是你我都可能活不下去了……真的很谢谢你！”

　　许芫说的并不多，抽噎着断断续续讲了很久。林宿想起了下午第一次见他的那个样子，孤独无助而脆弱，像被大雨打折了的娇嫩花朵。
　　其实一开始林宿愿意带他回家收留他不只是处于职业和性格上的本能，还有他说的话。

　　许芫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林宿也是。
　　在他很小的时候，记忆还不深刻的时候妈妈就已经离开了他。两个人相似的经历让林宿对这个大男孩产生了恻隐之心。

　　虽然现在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麻烦，毕竟他再善良也不是圣人，没有谁天生就该多么善良，无私地帮助他人。
　　但也没有谁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起码他不是。
　　林宿对许衍始终持有怀疑，但他现在始终做不到视若无睹。

　　“先睡吧。”林宿起身，拉了许芫一把。
　　许芫有些许惊慌不定，使劲攥紧了一片衣角。

　　“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这里吧，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陪你回去把行李搬到这里。”
　　许芫咬着下唇，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听到他的话眼角泛起了泪光，“谢谢你，打扰……嗯？你刚刚说的……你的意思是你是愿意收留我吗！？”

　　意识到林宿话语里的意思，许芫有点难以置信，就像是做梦一样，陷在巨大的软绵绵的柔软里，很不真实。
　　“嗯。”林宿说。

　　“谢谢……谢，啊，真的很谢谢你……”许芫还是很激动，更多的是感动，他没想到林宿居然真的会愿意收留他。

　　“不过只收留到你找到工作租了房子那天。”林宿看他高兴到眉眼弯弯，开口补了一句。
　　最多也就一个月。

　　“嗯！谢谢你，我会努力找工作的！然后给你房租~”许芫依旧笑得很开心，语气都变得欢快轻松许多。
　　林宿看着他雀跃的样子，笑了笑。
　　“睡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