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白月光的记忆之后》迟川

13、第 13 章

　　吃完面，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桑植按了铃，老板从柜台走过来结账。

　　眼睛红肿明显哭过的江郁云，气场强大，面无表情的桑植，胖老板的视线在两人间扫来扫去，满脸狐疑，以为自己正在目睹大灰狼欺压小白兔。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桑植，摸不准他的来路，只好去看弱小的江郁云，却也不像要求助的样子。

　　扫描了桑植通讯器上的食物配额码，又收了钱，最后看一眼江郁云，收起欲言又止，老板调转方向，准备要走。

　　江郁云把他的狐疑看在眼里，还是想为桑植解释：“老板，他没欺负我，他是好人。”

　　老板摸着自己圆圆的寸头，缓慢转身，憨厚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说完，走开了。

　　桑植起身，抬腿往门口走：“他在怀疑我？我像坏人？”

　　江郁云跟着他走出店门，回头望了眼高悬的招牌，默默把店名记在心里，实话实说道：“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凶的。”气场强大，很能唬人。

　　桑植没说什么，上了车，问江郁云地址，要送他回家。

　　江郁云回答后，汽车发动，桑植的嘴又拉上封条，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烦躁，从今天一见到江郁云开始。

　　车里很安静，桑植不想说话，直到他听见江郁云说：“桑植上校，谢谢你。”

　　“不用。”

　　“要谢的，如果今晚你不来游乐园，我不可能知道你记得我，对不对？我又不能钻进你脑子里看。你还请我吃长寿面，给我过生日，谢谢你。”

　　过了很久，桑植说：“江郁云，生日快乐。”不知为何，桑植觉得事情更复杂了。

　　江郁云说：“快乐，今年生日，我真的很快乐。”

　　第二天，桑植联系了伦理监管委员会记忆芯片项目的负责人罗克，上报了江郁云擅自修改记忆芯片的事，罗克记录了他们的通话，说会立刻着手调查。

　　三十分钟后，桑植收到江郁云的讯息：“桑植上校，您动作真快，他们来了。”

　　桑植回复：“好好配合。”

　　很快，江郁云说：“隔离审查，要上交通讯器，等我出来再联系。”

　　桑植眼前飘过三个问号，再联系？

　　联系我？

　　但他是这样回复江郁云的：“好的，我知道了。”

　　江郁云没再回复，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通讯器已经不在他的手里。

　　过了好几天，没有江郁云的消息，倒是罗克约见桑植，请他协助调查，桑植只能和他约在晚上下班后。

　　罗克办公室。

　　给桑植倒了一杯茶，罗克请他坐下，对桑植说：“桑植上校，请您过来，是有几个问题想向您确认。”

　　“好的。”

　　罗克点亮电脑，打开一份档案，投屏到白墙上以便桑植看得清楚，他介绍道：“这是此次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因为您是当事人之一，需要您签字确认，有任何与事实不符的地方也请您提出。”

　　调查报告里，江郁云承认他在记忆芯片制作期间，盗用账号入侵生物研究所记忆芯片制作程序，添加了计划外的关键词，而他添加的关键词是：江郁云。

　　记忆芯片的制作有解析与刻入两个步骤，先将宋承枫的全部记忆解析上传，再将与关键词有关的信息筛选并刻入记忆芯片。

　　信息刻入芯片时，为了保证系统正常运行，需要保证管理员二十四小时在线，两个管理员每十二小时交一次班，使用不同的管理账号登陆。因为要保证任何时间都有管理员在线，必然会出现一段时间内两个管理员都处于登录状态的情况。

　　江郁云利用了这个时间差，盗用管理员账号，躲过了系统纠错程序。

　　他只成功了一次，修改了一枚记忆芯片的关键词。

　　在报告里，关于动机，江郁云只说是个人情感因素。

　　同犯也是没有的。

　　罗克给桑植看这份报告，需要向桑植确认江郁云添加的关键词和动机，并且，从某一个角度说，桑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看完报告，桑植放下茶杯，驱散嘴里淡淡的苦味，才说：“我得到的记忆，除了数学，都是和江郁云有关的，没有其他，关键词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罗克起身给他的杯子里续满茶，问：“动机呢？”

　　桑植看着满满的茶杯，想皱眉，决定不再喝，他想了想，回答罗克：“他和宋承枫是很好的朋友，很崇拜他，应该是因为不舍，才做了这件事。”

　　“只是朋友？”

　　桑植认真想了想，找到更贴切的形容：“江郁云对宋承枫的依赖，更像是小孩对亲人的感情。”他还不够准确，他迟疑道，“或者，是最重要的亲人，一个保护者，妈妈？对小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妈妈了吧。”

　　虽然很奇怪，桑植也只能这样形容。

　　罗克记下桑植的表述：“好的，上校，我了解了，感谢您的配合。”

　　桑植表示都是应该的。

　　罗克又说：“另外，关于您获得的关于江郁云的记忆，我们有两个补救办法。”

　　“补救？”

　　“第一种，取出这枚记忆芯片，换上没有被修改过的，您知道，还有两枚。”

　　“或者，给您现有的这枚芯片植入删减程序，关键词是江郁云。”

　　第二个方案桑植没听懂：“删减程序？”

　　“需要用到一款新型靶向剂，大概的原理是，通过靶向剂，删掉您关于江郁云的全部记忆，这样就能解除您的困扰。”

　　困扰？

　　桑植问：“我一定要选一个吗？”

　　罗克解释：“决定权当然还是在您。”

　　桑植又问：“两个方案的区别是什么？”

　　“第一个方案，除了宋承枫记忆里的江郁云，您关于他的其他记忆会被保留。第二个方案，您所有关于江郁云的记忆都会被消除，无论是来自宋承枫，还是您自己。”

　　桑植明白了，有些犹豫，并未立刻回答。

　　罗克说：“桑植上校，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我们会尽量把对您的影响降到最低。”

　　“请问，您推荐哪个方案？”桑植问。

　　罗克抿了口茶，实话实说：“我会建议第二种，再做一次记忆芯片手术对您的身体影响更大。”

　　非常理性的选择。

　　桑植也做出自己的选择：“多谢你们为我考虑，但是因为我的工作，我大概没有时间再折腾一次，如您所见，和您见面都只能安排在这个时间。”话音刚落，桑植脑海里哭丧着脸的江郁云露出笑容。

　　“好的，上校，多谢您抽出时间，如果您改变主意，请随时找我。”罗克说，“如果确定情况属实，请在调查报告上签字。”

　　桑植站起来，在触屏电脑上签了字，和罗克握手道别，他忍不住问：“江郁云呢，他会受到什么处罚？”

　　罗克耸耸肩，摊手道：“没有先例，而且，您知道的吧，他是江从望的儿子，江从望给记忆芯片实验室投资了很多。”他似乎怕被人听到，声音变得很小，“江从望现在还在我们大BOSS办公室。”

　　“这样啊。”

　　罗克把桑植送到电梯口，见四下无人，小声说：“上校，我会尽我所能维护调查报告的准确与公正，请您放心。”他叹口气道，“至于更多的，我相信公平、正义，还有规则。”

　　桑植看到罗克刚毅的脸上，眉间那道深深的纵纹，赞许地点头，他知道，罗克是值得他尊敬的那种人，他们是同类，对罗克说：“请坚持您的理念。”

　　罗克受到鼓舞，道：“上校，我会的。”

　　和罗克说了再见，桑植开着自动驾驶的车回家，助理在上校的要求下提前下班了，桑植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过来，不需要助理跟着。

　　毕竟，做他的助理，休息时间少得可怜。

　　到了家，电梯口漆黑一片。

　　这间老旧的房子是桑植家的祖产，他大学毕业后搬来这里，一晃快十年。

　　他没有改动房子的布局，只在工作赚钱后改造了一间很小的掩体，防射线材料很贵，掩体只有一平米，也够用了。

　　以桑植现在的身份，还住在这个安保落后、环境普通的小区，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不过他从未想过搬家。

　　打开客厅的灯，暖黄的灯光迎接他回来，桑植洗了澡，穿着黑色睡袍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工作，喝了一杯水，就到了晚上十一点。

　　通讯器上没有新的讯息，桑植在心里想了一下方浩然，推开卧室的门，准备开始每晚的睡前放松时间。

　　耳机被放在玄关，他转身去拿。

　　卧室门到玄关有五米远，他走了八步，在玄关柜前站了几秒，他没有拿柜面上的耳机，反而蹲下来，打开柜子。

　　里面整齐摆放着两个包装盒，是同一款VR游戏，分别来自江郁云和方浩然。

　　桑植把这两个盒子拿出来，放到柜子上，第一次认真看它们，游戏名称是《时间之外：我们的共同归处》，只有配色不同，一款是红底黄色，一款是红底白色。

　　三秒后，他选了黄底白色那个，另一个被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