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和你》渊都原野

4、分班

　　周若曦抬头数了下楼层。看到家里的灯是灭的，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下了电梯，取出挂着小猫挂件的家门钥匙，拧动门锁。

　　门开了，却不是一片漆黑。客厅只有一盏照明灯亮着。周子民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戴着耳机正在和屏幕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他本就严肃的脸庞此刻紧绷着，黑框眼镜下的双眸透露出说不出的凌厉。
　　周若曦沉默地关上门，走向自己的房间。“站住。”周子民挂断视频通话，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去了？”没有生气发飙，没有狂风暴雨，只有质问，和沉默。
　　“你不想回来可以不回来。”周子民看着周若曦的背影平静道。周若曦抿着嘴，依然沉默。
　　“你和你妈简直……”
　　过了许久，周若曦说出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她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该比我清楚吗？”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周若曦“嘭”地关上房门，立即便打开了灯。柔和的灯光铺撒在房间里，驱逐着黑暗与压抑。

　　打开手机，高淇的十几条信息扑面而来。
　　“到家没？”
　　“怪盗的新电影十一播，你去不？到时候咱俩一起？”
　　“明天分班啊。”
　　“也不知道咱们在不在一个班。”
　　......
　　“你怎么不理我？”
　　“等分完班，没有我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陪你聊天，回忆起现在你不理我这件事，后悔死你！”
　　周若曦憋着笑回道：“已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让周子民把咱们放一个班吧。”
　　“啊！真的吗？你爸会同意吗？”
　　“会的吧。”
　　“哇！你这东大教授的爹这么好的吗!我竟然还能跟着你这个子弟沾沾光。”
　　“别高兴得太早。等进李龙老君的炼丹炉你就老实了。”
　　“我这个破铜烂铁竟然还会被李龙炼丹？”
　　“他常年带毕业班，很认真负责的，没听说让谁自生自灭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少追点二次元不至于怕他。”
　　“这咋办？到时候你可得帮我。”
　　周若曦回了个“ok”的表情包。

　　今天没有作业，时间自由。周若曦整理了下教材，随手拿起语文书，翻到《桃花源记》，开始背诵。
　　二十分钟后，她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背完了。摩挲着书页，开始研究起了课本插画。黑白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古代便装男子站在船上的背影。两岸满树繁花，前方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一个很小很窄的通道。
　　周若曦翻出很久没用的水粉颜料，嘴角自嘲地勾起。小时候那些年上画画课哭着喊着不去，后来确实不用再去了，也没有人再看她的画了。
　　拿起笔时，她却顿住了。
　　所以，桃花源，会是什么样的。
　　柔和的灯光静静地照着房间内的一切，时间缓缓流逝。
　　画毕，再抬头，已是凌晨。
　　画纸上，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和满天星辰。

　　早上，闹钟刚响了几声，周若曦就起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坐在床上醒了会神，昨晚睡前没有关窗户，晨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吹动着桌面上的纸页。窗外渐黄的银杏树在秋风中静静矗立，点点星火般的树叶在风中摇曳。风吹在身上、脸上凉凉的。周若曦穿上外套，起身下床。

　　她收拾好书包，整理了下仪容仪表，便打开房门。对面房间周子民卧室的门是开的，他已经走了。周若曦径直走向厨房，路过餐厅时桌子上摆着一个未拆封的面包和一瓶牛奶，旁边放着一张ａ４纸，上面是周子民的笔迹“分班的事我听说了，给你放到李龙班上吧。”“我就知道。”周若曦苦笑。她拿起牛奶，转身出门。
　　刚出小区门，就听到高淇喊她。“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啊？”高淇住在对面小区，俩人经常早上一起去学校。“没事啊。”周若曦弯起嘴角，心里暖暖的。
　　“对了，调班就算了吧，我靠成绩进不去的话，去了也是被蹂躏。”周若曦认真地看着高淇：“你要是不想去李龙的班，那我也不去了。”高淇眼睛都瞪大了：“别啊，李龙的班多少人想进进不去呢，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再说我还不一定和你分开呢。反正不管在哪，我都会去找你的。”
　　周若曦看着脚尖，没说话。
　　“你是不想在李龙班上吧？”周若曦沉默地点点头。
　　“你要是调出来，你爸听说了会弄死我的！”高淇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不说这个了，你吃早饭了吗？前面那家包子铺吃点？”
　　两个人聊着天，走向热汽腾腾的包子铺。
　　“安源”包子铺在这里开了十多年了，打周若曦记事起它就在这儿，十多年如一日。老板和老板娘人都很好，不管再忙，对客人都是笑嘻嘻的，碰到老主顾还会亲切的和他们打招呼，互相问候两句。
　　早上买包子的人很多，还排起了长队。到她们买包子时，老板娘赵娟看到周若曦和高淇，圆圆的脸上泛起笑容：“你们今天上学啊，早点去，别迟到了啊。”她叮嘱着。“知道了阿姨。”周若曦笑着答道。

　　到了学校，初三教学楼下公告栏贴着一排的名单。
　　“我去，这么公开的吗？”
　　“还挺人性化，按人名首字母拼音排列。”
　　“你傻啊，不这么排，一千多人你找得到吗？”
　　“按班排也找不到，咱学校人太多了。”
　　听着前面几个同学互怼，周若曦和高淇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找自的名字去了。
　　“你几班？”高淇紧张兮兮地一眨不眨盯着周若曦。
　　“三班。你几班？是不是三班？”周若曦也很紧张。如果没在一个班，就意味着不能外出活动的课间、无聊的午休晚自习没有人解闷。
　　如果不在一个楼层，那更是......
　　“我是也是三班！太好了！”高淇很高兴，周若曦也是松了口气，她看高淇开心的表情也笑了起来。两人相互挽着，上楼进班。

　　教室里还没有同学进来，李龙站在讲台上板着个脸，眼镜下是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
　　“李老师好。”
　　“你爸和我说了，你在学习上有任何问题及时问我。”
　　“好的。”
　　“我看过你的成绩，你数理化不错，之前还学过一年多的数学竞赛？”
　　“嗯，但我文科不行，所以成绩提不上去。”
　　“没事，还有几个月，抓紧没问题。”

　　周若曦嗯了一声，感觉压力无处不在。李龙仿佛看出了周若曦的想法，欲言又止：“其实你也没必要担心，作为老师，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但作为班主任，我希望你不要在成绩上钻牛角尖。先不说你现在的成绩统招进本部没什么问题，即使发挥失常了，只要不交白卷，你过普高线总没问题吧？大学教职人员子弟过线可以直接进本部的。”

　　周若曦错愕地抬起头：“他们没和我说过。”
　　李龙推了推眼睛：“你家里没和你说也是希望你好好学习吧。”
　　这时有同学进来了，李龙示意周若曦按黑板屏幕上的座位表坐下。

　　她看到高淇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她梦寐以求的小透明专座正在收拾东西，两人相视而笑。

　　整理好各种教材书，周若曦思考起李龙的话。眼前浮现出周子民那张严肃紧绷的脸，一股莫名的力量翻涌上心头。
　　“我绝对不会以子弟的身份进入高中部。”

　　“同学，你叫周若曦？”一个男声在头顶响起。周若曦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抬头看向声音来出。“是你啊。”男生温和一笑。“何家齐，你不认识我吗？”周若曦看到来人时，有些恼怒。
　　“我站着没看到你的脸，而且只知道你叫什么，不知道你名字是这样写的，抱歉啊。”
　　“没事。”周若曦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矜持着接受了。等他坐定，周若曦伸出手：“那我们重新正式认识一下。同桌你好，我叫周若曦。”
　　何家齐挑了下眉，有些意外。“你好，我叫何家齐。”

　　正当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何家齐突然向门口喊道：“皓皓，看这里。”他站起身弹了弹短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向站在门口看座位表懒得搭理他的张皓然。

　　座位表上，张皓然坐在第一排讲台旁边，刚好在李洋旁边。周若曦和何家齐在第二排靠窗，隔个走廊的距离。
　　张皓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袋，转身：“何家齐，给。我爸做的。”
　　“我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何家齐站起身去接，却被桌子限制着够不着纸袋。
　　张皓然挑起嘴角：“你营养不良啊，这都够不着。”说着站起身递了过来。
　　何家齐看了眼周围的同学，耳朵都红了，十五岁一米八的身高怎么可以被说营养不良？他撑着桌子直接翻了过来，一把夺过张皓然手里的纸袋，平视着他的眼睛：“你不也没比我高多少吗？”“鲜花饼，我妈想吃，我爸做的。”张皓然回到正题。
　　周若曦手抖了一下，抬头扫了眼他俩，又看向那个纸袋。刚准备低下头继续写题时，就听到张皓然的声音响起：“你给周围人分点吧，别光自己吃。”周若曦又抬起头，看向他俩。张皓然好像并没有看她举动。何家齐一脸莫名其妙，但看着张皓然只是答应了一声。
　　周若曦小心地捧着鲜花饼，看着它层层叠叠酥皮，嗅着它散发出的花的清香，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
　　在座位上正一手拿着袋子，一手吃鲜花饼的何家齐看到周若曦这副样子不知所措。
　　“你这是咋了？好吃哭了？还是想你爸妈了？”
　　不等他继续发问，周若曦擦了擦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拿着鲜花饼快步出了教室。
　　一连几天，周若曦都不在状态。上课时不时地发呆，回家时把东西落在教室，就连在走廊里老师连叫她几声她都没有回过神来。这些都被李龙看在眼里。直到那天，周子民出现在老师办公室，才打破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