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和你》渊都原野

3、第三章

　　周若曦听说周子民来学校，还是在同学的只言片语中。
　　“刚才在办公室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好帅啊，是谁的家长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不清楚。那是谁的哥哥还是爸爸啊，看着挺年轻的。”
　　“看他的气质应该是爸爸吧。不苟言笑的，气势还那么强，哥哥哪有这样的。”
　　周若曦一颤，飞奔向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调的温度在２０度。
　　周子民坐在办公室里的皮沙发上，黑色翻领T恤外还套着一件深灰色休闲夹克，正在和坐在一旁的李龙对话。
　　“周教授啊，你看你们通工院那么忙，还叫您过来一趟。这次主要是周若曦的学习状态问题。事先问一下，她的学习您参与吗？”
　　“不参与。我和她妈妈忙，一直都是她自己安排。”
　　“方便问一下他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研究所搞科研。”
　　周若曦走进办公室，没有在意李龙还在，径直走到周子民身旁：“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最近神游天外，你说我来干什么。”
　　张若曦毫无情绪的眼神中闪烁着疏离和冷漠。“你走吧，我自己可以处理，不需要你和老师沟通。”
　　“周若曦啊，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作为初三生耽误不起。你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要及时和家长老师沟通，不要影响学习。”
　　“老师，你可不可以先让他走？”周若曦眼圈通红。
　　周子民面沉如水，站起身拽着张若曦的胳膊出了办公室。张若曦甩开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周子民问：“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你不配出现在我的学校，哪怕校区在一起也不要来，我不想见你。妈妈比你好一千一万倍。”周若曦转身跑向厕所，整个人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
　　难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张若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声地哭着，泪水滴在衣服上地板上，一滴，一滴。
　　忽然有人进来，周若曦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抬头望去，是高淇。
　　“我刚在走廊看到你爸了，在教室没见你，一猜你就在这儿。”
　　高淇蹲下坐在了周若曦身旁。周若曦瘪着嘴，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哭出声来。高淇抱着她：“没事的，等高中住校了就都好了。”张若曦抱紧高淇，又好像在抱紧自己。

　　另一边，周子民看着周若曦的背影，以他这些年对她的了解，大概是又想起关于她妈妈的那件事了。他走进办公室，对正在迷茫中的李龙说道：“周若曦的情况我大概清楚了，回去后我会和她说的。院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再联系我。”两人打过招呼后，周子民转身离开。
　　送走了周子民，李龙摇了摇头冲隔壁桌的老师无奈的说道：“毕业班的学生压力本身就大，这还有家庭矛盾，我这个班主任看着都头疼。”
　　“还是个子弟，也不好管。不过也没听说通信工程学院的周教授家里有什么问题啊。”
　　李龙肃了肃表情，开玩笑似的说：“人家家里的事还是少打听了，你是毕业班带的太轻松了？要不然今天帮我看个晚自习，正好我女儿来东泽出差了。我俩好久没见了。”“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牺牲一下陪我那还在上幼儿园的幼子的时间看自习吧。”“欸，别，这我就承受不起了。”俩人玩笑两句，开始工作。
　　周若曦回班时，在走廊迎面碰到何家齐、张浩然和吴承烁，周若曦假装整理刘海遮挡住哭红的鼻尖，拉着高淇快速通过。不巧的是，她在班门口碰到来找自己的白谦雪。
　　“周若曦，问你个事。你这会儿方便吗？”
　　周若曦心中泛起阵阵烦躁，但还是回应道：“怎么了，什么事啊？”
　　“那个，你理科不是好嘛，我化学不行，能不能借你化学笔记看一下？”
　　“嗯，好。我去给你取。”周若曦进班取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白谦雪，转身想走，却又被叫住。
　　“我在一班，你要是有事就来找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有些事决定不了还是不要纠结的好。”
　　周若曦的脸瞬间冷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便转身回班。
　　坐回座位，她又有些后悔。虽然从上学期开始一直不太喜欢白谦雪，但这次她毕竟是是关心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抵触她的话。
　　想到这，又一阵烦躁，索性不去想，和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一脸复杂的高淇回班。
　　夜晚，总是那么安静。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的响起，好像什么没有改变。
　　周若曦翻身，想起妈妈在时总会在临睡前叮嘱她一些最近的杂事，可母女俩都知道，这只是两人呆在一起的借口。因为母亲的工作原因，她常年出差加班，几乎缺席了她的整个童年。可周若曦不怪她。“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灌注了她童年所有的希望与期盼。
　　她在回忆中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天下午。
　　一个月前的暑假，周若曦上完补课班回家，天气燥热，虫鸣不止。楼下的水泥地板好像照着反了光。她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拎着半个小西瓜，心惦记着今天妈妈出差回来，自己一个月没见她了，心里溢满了幸福。
　　可打开门，看到的却超乎她所有想象。
　　母亲像刚回来的样子，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一身白色商务西装，头发束起，眼睛看着地面。她胳膊上一条狰狞可怖的长长伤口正在汩汩往外流血，地板上已经流了一滩，玻璃杯的碎片躺在中间。父亲站在餐桌旁，背对着周若曦，表情难辨。周若曦手里的西瓜“啪”地摔在了地上。她冲过去看着母亲的手臂，紧盯着母亲问：“怎么回事。”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周若曦转头看向父亲，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怀疑：“到底怎么了？”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同样，没有得到回答。
　　“先陪她去医院吧。”父亲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说话。
　　周若曦不再去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拉着母亲就去了离得最近的社区诊所处理伤口，可大夫一看，就摇头道：“你这个必须要缝针，我这只能紧急先给你处理一下。”
　　母亲看着周若曦着急又迷茫的样子，温和道：“我没事，就是一条口子嘛，妈妈自己还不至于照顾不了自己。”
　　那天下午，缝完针，母女俩坐在医院广场阴凉下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小孩玩闹。
　　“曦曦，如果我们离婚，妈妈工作忙照顾不了你，你跟着爸爸生活可以吗？”
　　风抚在脸上滚烫。

　　周若曦渐渐从睡梦中清醒。那天她没有给出回答，现在也没有。
　　她不清楚他们离婚后，她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如果一定要这样，她接受。

　　后面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周若曦逐渐调整状态，变回了从前那个认真备考的积极乐观小强。周子民也没有像和李龙说的那样询问周若曦，只是默默关注着她的变化。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在新班里和同学们也逐渐熟络起来。
　　“你们三个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啊？”周若曦一手拿着张家齐带的牛肉干，一手从桌兜里取出一条巧克力，“他家新出的口味，尝尝。”
　　张家齐也不客气，直接拆开掰了一半塞嘴里，“对，那个吴承烁现在在旁边一班。你都不知道他俩小时候．．．．．．”张皓然突然回身：“何家齐你有好吃的怎么不叫我。”一个大跨步伸手一把夺过了何家齐手里的巧克力，咬了一口看向张若曦：“这个感觉和他家之前那个咖啡味的大差不差。”
　　“你也喜欢吃他家的巧克力？”周若曦有些意外。
　　“嗯，小时候就喜欢，到现在一直都买他家。”他拿出一个包打开，里面好几条不同味道的。
　　“我去，你俩吃个巧克力还能碰到同道中人。”何家齐不可思议。
　　张皓然取了一条原味递给张若曦：“吃一圈发现还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原味最好吃。”张若曦接过，拆开：“确实。”三个人一人一块，一条巧克力很快就被分完。
　　放学后，周若曦习惯性地走进宁和公园。自从那次发现了这里，她几乎天天放学都会来公园里走走。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晚自习下了后的疲惫在晚风中一点一点消逝。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九点十分。
　　公园里遛弯的人很多，有好多大爷在路边的照明灯下下象棋。这也幸亏这里路灯比较亮，不然大爷们戴着老花镜也看不见啊。张若曦在心里为宁和的设施完备暗暗点头。
　　走到广场时，她在边上的的长椅上坐下。晚风静静地吹着，天空中，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周围结伴的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小孩在中间的大平台上玩耍，家长温柔地注视着他们天真又童趣的游戏。
　　幸福在这一刻逸散开来，轻轻的环绕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张若曦忽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张皓然！”
　　那人回头，一身校服的他牵着那只小小的博美小跑着过来。
　　“好巧，你怎么在这？”
　　“闲的没事，在这转转。你是遛狗？”张若曦蹲下看着小狗洁白的毛发，想摸又不太敢伸手。
　　“没事，它很乖，不咬人的。”张皓然也蹲了下来把它抱在怀里，“让她摸一下好不好？”小狗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张皓然示意，周若曦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小小的脊背。
　　“它叫什么名字啊？”
　　“肉肉。”
　　周若曦嘴角上扬，好可爱的名字。她忽然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个蓝色卫衣：“你经常在这里遛狗吗？我之前好像见到过你。”
　　“对，我初三搬过来之后就在这里遛狗。现在刚放学就得出来遛它。”
　　“一直都是你自己遛吗？”
　　“嗯，我爸妈工作忙，有时他们下班回来比我还晚。”
　　“啊，那还挺辛苦的。”
　　周若曦看了眼表，九点二十八。“我得回了，拜拜。”
　　“拜拜。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