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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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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哥。”
“对,对!瞧我这脑子,叫哥哥啊。”
梅姨笑着,微微弯腰,一只手放在李覃肩上,一只手往后撩她新做的头发。虚拢几下,转而撑着膝盖。她背对我,尖头高跟固执向前,腰以上的身体却殷切地回转角度。
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我看见李覃的眼睛。
“哥哥。”
立即梅姨转回来,眉眼俱是笑的。不知道她背对我时,是不是也在笑。
有什么好说呢。
他们是如出一辙的残忍,傲慢,一脉相承的不谙世事,单纯可爱。梅姨,你委曲求全得到什么,你以为把他攥进手里就能拥抱他的灵魂么。
她爱上他的影子,一爱就是这十几年。
我想想也要笑了。周围弥漫的气味是馨香的,安心的,梅姨为了做好贤妻良母的角色下了一番狠功夫,左右都是自己的幻想。这其中入戏的居然只有她一个。会愧疚么。对我笑,对我这个情人妻子的儿子,会愧疚么。应该是恐惧吧。那笑容。
我摇着头,手肘挡着放不下来的笑容,肩膀几乎不停颤抖。梅姨望着我,她已坐在桌子另一端。许久了,我还在笑。她说:“小因啊,是不是阿姨和弟弟陪着你,你高兴啊。看看你,光笑了都不吃菜,”她夹起一块芋头,“尝尝这个,我特地找刘姨学呢。她说你自小就爱吃。”
她将芋头一块切得很厚,整个放进我碗里,足够盖满碗口。父亲先前和我说有一场寻常的家宴。哪里是家,何来欢宴。
她随即期盼地看向我。
不知哪里读来的一句话,说人生来只有两种情感,恐惧和爱。她看我,绝不是爱,她与我一点不亲近。久不回应,父亲也看我。他看我,绝不是爱,他丝毫不在乎我与她。
“从前有个农夫,”我举着筷子,将碗里的芋头夹起来左右看着,“他救活了一条快要冻死的蛇。”我放松了力,芋头从手里滚下去,跌进骨碟,闷闷地响。“他对那条蛇很感兴趣。他可以将蛇放进离心口最近的地方捂热,但他不知道蛇要吃什么。所以蛇醒后,他就将田里种的几粒麦子推到蛇嘴边。他和蛇说‘吃呀,不吃会饿死的。’”芋泥煮的烂糯,粘在碗沿,留下一圈令人生厌的泥,“哈哈哈,好不好笑?”
灯光流转于净亮的玻璃杯盏之间,那不是它多情的亲吻。它流转于家人的眼睛,无罪的虹膜把它变成热烈的欲望。我将他们一双双神情扫过去,目光原是冰凉的珍珠,它会滑过温热的肌肤包裹的骨骼。接着,我明白了。
我搞错了。
我终于想通为什么温明玉要去死,为什么黎于寰总是不回来。
父亲冷笑一声放下碗,梅姨僵了一瞬的手又自然地为李覃夹菜。他们什么都没说。
都被轻轻揭过。
所以梅姨根本就没有讨好我的心思,父亲从不约束他这个情人太多。他们二者从千千万万的日夜里模糊体会出的潜规则都默契地从母亲身上转到我哥身上,再转到我。
我被抛弃了。完完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