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51、感情这门功课

　　尤白薇心跳如擂鼓，交握的双手里渗出冷汗，她咽口唾沫，倒打一耙，“这些都是造假的！你们设计陷害我，还有那个裴南星，你还唆使他恐吓我，你对我就这么恨？这些年我对你嘘寒问暖，也尽了做舅妈的义务和责任。你使手段拦着不让商柚柠回，还想把我也赶出去，独占商家的家产！”

　　“家产，这就是你的目的？”郁流光冷眸里似溜过一记闪电，不急不躁道，“从江成德扰乱新品发布会那件事开始。汤杰楷在背后帮助你，你们破坏市场部的活动和营销方案，令舅舅质疑我的工作能力，想把我赶出美丘。”

　　尤白薇直挺坐着，脸容紧绷，竭力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之后在北奥街门店，损坏消防栓也是你的手笔。店铺走水遭受经济损失，周年庆活动办不成，我领不到功就回不了总部。你带我去慈善晚宴，介绍韦誉庭给我认识，想把我嫁出去，远离商家？”郁流光嘴角抿出一缕嘲笑，接着道，“这一条路走不通，你找上骆钧奇，酒店的事，你是参与者还是计划者？”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在头顶响起，尤白薇两耳嗡嗡乱响。她急白了脸，拔高声音，占据道德高地般，“郁流光，你血口喷人！骆钧奇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和他关系好，我跟他只在公共场合照过几次面！”

　　郁流光目溅冷光，凉意幽幽道：“骆钧奇亲口说出你的名字，你做的这些事滑稽可笑，你以为能瞒得了谁？”

　　尤白薇被她的言语神态刺激，头皮发麻，慌不择路，“他骆钧奇在酒店做的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他有贼心有贼胆，他安排人设计你要生米煮成熟饭，你别想把这事往我头上赖！我……”

　　脚底板遽然蹿起阵阵寒意，尤白薇意识到说漏嘴，脸上刷地惨白，如雪窖里的冰雕僵住。

　　“呵。”郁流光不由嗤笑出声，她变换交叠的腿，轻悠悠望着尤白薇，等待她自乱阵脚。

　　屋外暴雨凶猛向地面浇灌，夹杂着电闪雷鸣。尤白薇哆嗦了一下，扑到郁流光身侧，抓住她的手臂惶恐辩白，“流光，我……我真没想到骆钧奇是那样的坏胚！我读书少见识浅，都说他是大企业家，舅妈是真心实意为你婚姻大事打算，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你看柚柠，我给她相的黄正谦她也不满意，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

　　眼看她越扯越远，郁流光挪手避开，冷眼望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舅舅生病的？”

　　“……”

　　尤白薇目瞪口哆，神情骇异，念头一个一个冒出来。她知道了，商镜宗跟她摊牌了，他们谈了遗产分配？

　　“你舅舅生病……呵，他跟你说的？”尤白薇张皇探听。

　　“你获悉舅舅生病，才着急驱逐我出商家。从哪知道的消息？”郁流光压下不耐问。

　　“流光，我告诉你，但……”尤白薇眼神飘向茶几上的照片，好声好气说，“这事你得帮我瞒着，千万不能跟你舅舅说。我跟汤杰楷就是公司年会之后见过几次，是我犯了糊涂，我跟他现在干干净净断了关系。我不要紧，我怕柚柠被我拖累，你舅舅身体也遭不住。他要是把我们母女俩赶出家门，那我们无路可走，只能像柚柠小时候那样，到处借钱过日子。那时候……”

　　她蹙起柳眉，端起柔弱无助的面孔。郁流光制止她的卖惨，淡漠道：“说重点。”

　　“好好……我从汤杰楷那知道的。”

　　“他又从哪得到的消息？”

　　尤白薇显出含义幽微的笑容，语调软和，“你舅舅身边的女秘书，关斯芮，是她告诉的汤杰楷。”

　　郁流光逐渐没有耐心，冷下声道：“你是要我一句一句问吗？”

　　尤白薇被她捏住把柄，只得低声下气，竹筒倒豆子，“关斯芮喜欢那个法律顾问，匡礼琛。有一回她半路碰到匡礼琛的车往医院开，她就好奇跟踪上去，被她发现你舅舅去肿瘤科做检查。她和汤杰楷也……也有一腿，她在床上说给汤杰楷听。你舅舅神神秘秘的，没告诉任何人，汤杰楷去医院查，也没打听出消息。我们就推测你舅舅患了大病，而且他越来越消瘦，吃饭也没胃口，晚上还腰酸背痛。各方面一对，我就觉得是癌。”

　　汤杰楷、关斯芮、尤白薇……郁流光目露嫌恶，只觉得浑浊不堪。而尤白薇谈及商镜宗的病况，如同闲聊他人琐事，没有半点担忧。郁流光知悉他们感情不好，商镜宗对前妻丘美桦念念不忘，他和尤白薇虽同居一室，却是常年分床而眠。可再怎么样，总有十几年度日的情谊，但她在尤白薇的眼里，只看到凉薄和算计。

　　她不欲与她多言，面无表情站起身。尤白薇慌忙跟着起来，扯出她确认，“流光，你不会告诉你舅舅吧？”

　　郁流光缓缓绽出一个素冷而美丽的微笑，“你觉得我能发现的事，舅舅会不知道？你这么不了解你的丈夫？”

　　尤白薇如遭迎头重击，她双肩抖动着，死命拽住郁流光的风衣前襟激动大喊，“郁流光，你这是诓我？”

　　厨房里的江姨走到饭厅门后，探头探脑偷望。郁流光掸开她的手，提上手袋往大门走，没几步又回头，“商柚柠，你去把她接回来。黄正谦，当没这个人，就此翻过去。”

　　尤白薇浑身无力，虚跌坐在沙发上，勉强抬起似被折断的脖颈，强自嚷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我女儿嫁不嫁，嫁给哪家都是我这个当妈的说了算！”

　　“你的女儿？”郁流光一手插在风衣兜里，优然转过身，像看待一只低入尘埃的蝼蚁，“尤白薇，你有女儿吗？”

　　尤白薇闻言身体一震，惊恐万状望向郁流光，几乎心颤魂飞。

　　郁流光很满意她的表情，似是而非落下话，“再不把她带回来，你就失去这个女儿了。”

　　公司内部网站正式发布人事任命通知书，文件传遍办公群。汤杰楷主动离职，郁流光接任总经理，美丘发生人事大地震，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都议论纷纷。商镜宗没来公司，关于他身体抱恙的传闻也甚嚣尘上。

　　郁流光坐在宽大庄严的新办公室里。她不知道商镜宗从何时开始筹划，也不知他背后做了多少工夫，说服董事会同意由她就任总经理一职。

　　高层会议、部门例会，下达全国门店关于变更迟到制度、延长吃饭时间、饭补上调等一系列通知……她面前堆满日常行政与业务文件，思绪纷至沓来，可她全得抛诸脑后，只能专心致志做好眼前的工作。

　　下班后她去医院，商镜宗拒绝她的探望。匡礼琛送她出医院大门，郁流光眼望他，想起关斯芮。二十五六的关斯芮属意三十七岁的匡礼琛，还和前任总经理缠夹不清，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商镜宗的病情泄露给其他人。

　　“关斯芮，怎么处理？”郁流光启声问，他们必定已从汤杰楷那得知这条隐线。

　　匡礼琛了然于胸，抬手扶了扶镜框，始终如一地藏而不露，“董事长秘书的任免由下一任董事长决定。”

　　夜里回商家，宽广的死地泛起丁点活力。商柚柠像只快乐小鸟扑上来抱住她，满脸喜色，郁闷一扫而空。

　　“流光，我妈说不逼我嫁黄正谦了，也不催结婚的事，好奇怪，你知道为什么吗？”

　　郁流光轻摇摇头。

　　商柚柠持续欢快扬声，“警察也抓到了那个偷我东西的贼，原来他是酒店的服务员，可是钱没追回来。流光，我看群里说你升总经理，祝贺你！我明天就回公司上班，还是美丘好啊……”

　　她如此喜悦，脸上洋溢着柔柔的粉光，仿佛此后的生活都是美好的。郁流光沉默看着她，再抬头，楼梯上，尤白薇抱臂垂望她们，面无颜色。她和她隔着商柚柠相望，光线幽微，两人的脸有半面拢入暗影，客厅堂皇富丽，是否容得下她们三个人？

　　当晚，商柚柠从尤白薇那获知商镜宗病重，她嚎啕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两只眼肿得像大核桃。她粘在郁流光身边，想跟她分享悲伤，同时探问商镜宗的行踪，这自然是尤白薇的意思。但郁流光不喜不悲，只说商镜宗拒绝探视，商柚柠惟有转去找陈湛声倾诉。
　　时间来到十二月，天色多为阴郁，气温逐渐走低，一天比一天寒峭。办公室窗下那几株栾树褪了红，被朔风任意染成金黄色。

　　郁流光的办公桌上新添了一个缩小版古董玻璃柜，可换装的Yakamoz在里安家。将近一个月，裴南星杳无消息。万事缠身里，郁流光也深想过，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打通电话？可是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裴南星不出现，必然有不可抗拒的阻滞。在感情这门功课上，郁流光才修到小学阶段，若是题目太复杂，她可能就此跳过。